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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奔赴前途!

高三寒假到了。

经历过昏天昏地的三天大考之后,所有同学都感受到一种轻快。成绩将在返校日公布,在成绩公布之前,先稀里糊涂快活几天。

范思绮从外面跑进教室,又忽然在门口停下脚步,她依靠着门框,远远眺望朱盛庸。

等朱盛庸收拾了一会儿书包,渐渐感觉异样。他顺着感觉抬起头,看到了门框处的范思绮。

“怎么啦?”他用口型问。

“出来一下。”范思绮用口型回答。

朱盛庸将剩余的书装进书包,将单肩背包挎身上,走了出去。

一出教室,看到范思绮等在楼梯口。待他走到楼梯口,范思绮已经到了一楼。

朱盛庸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在自行车车棚附近,他终于追上了范思绮。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理由。”朱盛庸有些不悦。

范思绮听闻此言,推搡了一下朱盛庸。

朱盛庸更不悦了,反手推了范思绮一把:“干嘛,你?”

范思绮哭笑不得,娇嗔地又推朱盛庸一把。没想到,朱盛庸加倍地返还回来。下手还挺种。

范思绮有些恼羞成怒,手脚并用地朝朱盛庸打去。她本身力气小,又不是真打,朱盛庸并不吃痛。

可是挨打几乎是朱盛庸碰不得的痛点。

他拼命压抑的委屈在这一刻迸发,本能失控,激烈反击起来。

其实他已经在克制了,可惜成效不显著。

范思绮被打通了,哭起来。她咬着嘴唇,尽量不发声音。正因为如此,面部格外扭曲。

朱盛庸吓坏了。

他陡然停下,吃惊地看着自己那双张牙舞爪停在半空中的手,一脸的难以置信。

“对不起。”朱盛庸嘶哑着声音道歉。

范思绮咧嘴哭起来,用袖子遮住嘴巴,扭身跑走了。

朱盛庸比范思绮还难过。

他觉得自己刚才像父亲附体。

时间失去了度量的意义。可能只过去了一瞬,也可能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朱盛庸的后背,朱盛庸扭头,看到了李礼刚。

“你……怎么哭了?”李礼刚吃惊道。朱盛庸脸颊上淌过两行泪痕。

朱盛庸转过头,用手背擦脸上的泪珠,仰起头:“风吹的。”

朱盛庸没有跟李礼刚讲他和范思绮之间莫名的掐架;李礼刚也没有告诉朱盛庸,其实他尾随在后面,什么都看到了。范思绮哭着跑开后,他还想过追过去看看。

“下午班上有聚会。大伙嚷嚷着要去共青森林公园。”

“我不去了。我要去医院。等外公的消息。”

“需要我陪你吗?”李礼刚问。

朱盛庸摇摇头。两个人在车棚前互道再见。

接下来的寒假,李礼刚忙着办护照,筹款,一点点兑美元,忙着托亲戚朋友找美国新泽西的接机人,见缝插针充电补英语。

朱盛庸在年前找过李礼刚两次,见他实在太忙,没怎么说话就散了。直到李礼刚踏上飞机前的头天下午,两个人才得空闲聚了一下。

还是朱盛庸旷课,冒着被班主任狂批的风险跑出校园,在复兴公园见的李礼刚。

李礼刚明显瘦了。他本来就不胖,现在险些瘦得脱了像。

事情比料想得要糟糕,李礼刚只兑换了345美元。这345美元,还是举全家之力,借了亲戚外债才凑到的数目。这笔钱在美国,甚至不够从机场打车到雷马坡学校的出租车费。

最要命的是,李礼刚还没有联系到能接机的人。飞去美国,落地新泽西机场之后,他该怎么去到雷马坡大学,还是个未知数。

2月又是新泽西最冷的季节,以前看地理杂志,一米朝上的积雪在新泽西并不罕见。

朱盛庸望着凄惶的李礼刚,头脑不受控制地联想起他在异国他乡,忍冻受饿,凄惨如流浪汉的悲情画面。

“你想过放弃吗?”朱盛庸问李礼刚。

李礼刚目光坚毅起来:“梅花香自苦寒来。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的。”

“可……到底怎么过去呢?”

“我坚信水到桥头自然直!”

朱盛庸望着李礼刚。他想起来了,李礼刚是靠一身正气度上海冬天的人。

“可以让接范思绮的人顺便也把你接走!”朱盛庸猛然想起这种可能性。

李礼刚摇头:“我俩买的不是同一趟机票。”

“为什么不买同一趟?”

“她提前一周飞。有亲戚要带她逛纽约。”

朱盛庸不由叹了一口气。坐在同一间教室的同学,看起来是平等的,其实,他们背后的家庭,早已注定了他们彼此间的参差。

“我倒认识一个美国人……不,两个……”朱盛庸动起脑筋,“我家里有他们的电话。一个是马萨诸塞州的笔友,另一个是家在纽约的贝尔公司的员工……”

朱盛庸不敢将话说得太肯定。

鲍勃是个快活的年轻人,他回美国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了。他会不会早已遗忘了上海认识的小伙伴?再说了,纽约虽然毗邻新泽西,到底不在同一个地方,让鲍勃在寒冬驱车去接不认识的李礼刚,会不会太过分了?

可只要看一眼只身无助的李礼刚,朱盛庸便下定决心,厚起脸皮替他问一问。

他将想法说给李礼刚听。李礼刚感激欲涕零。

两人一起回家,朱盛庸将攒了好多年的零钱揣身上,总有两百多块。他们要去能打国际长途的地方,往美国打电话。

先给纽约的鲍勃打电话,毕竟纽约距离新泽西机场更近。鲍勃没有让朱盛庸意外,他快快活活地找了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拒绝了朱盛庸。顺便还没心没肺地祝福“你的朋友一路顺风”。

五十几块没有了。李礼刚有些急了:“算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然而朱盛庸有他的倔强,他说:“来都来了,钱都带了,不差这一会儿。这回我长话短说,绝不任由他们客套寒暄。”

马萨诸塞州的笔友的电话很快接通,听说是上海的笔友迈克后,美国的迈克惊喜至极。朱盛庸争分夺秒,将李礼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边,询问美国的迈克是否有亲朋好友,可以当天接机送李礼刚去雷马坡大学?

美国的迈克说,他很想帮忙,可是心有余力不足。他没有朋友在新泽西。他在马萨诸塞州的家,距离新泽西机场大约450公里,而他自己没有钱支撑这样的往返驾驶。

他的编辑总也通不过他新书的策划,愿意公证结婚的人也不见增加,他年岁增加,右腿开始走路吃力。他已经“开始感受到命运的恶意”了。

这通电话花去了朱盛庸七十几块。

半数存款消耗殆尽,没有得到一个正面回复。

“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李礼刚加油鼓劲道。

他要真有他说得那么不担心,也不至于爆瘦了。但生活的艰辛,拆穿了也没有意义。朱盛庸于是热烈地附和他:“嗯!多在飞机上跟坐你旁边的人寒暄,说不定会遇到好心人!”

关于李礼刚令人忧心忡忡的美国求学之旅,先放一边,让时间线重回外公做手术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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