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幺蛾子跳出
面对朱盛庸的询问,马骏老脸一红,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希尔顿有6间餐厅,2间酒吧,720间客房。客房面积最小也有33.6平方米。”
“办公桌,空调,冰箱,彩电,电话……什么都有!”
“住我们希尔顿,还能做SPA。知道什么是SPA吗?”
兰婷歪靠在朱盛中身上,张着眼睛看马骏。
“酒吧为什么还要要两个?浪费嘛。”朱妈妈饭后将破布铺在方桌上,裁了几份鞋垫。见马骏来了,就将裁剪好的鞋垫一叠叠收起来。
“风格不同。风格!现在有钱人消费的就是品味、风格。有钱人又不会像大多数市民这样只求温饱。”
朱妈妈不再说话,把方桌清理出来,预备孩子们搓麻、打牌。
“我妈妈不懂。我妈妈落伍了。”朱盛中头也不抬地笑着评价。
朱盛庸两手交叠,枕在脑后,随口问道:“怎么会从门僮做起?好歹也留过学。”
“可我拿不出毕业证……”马骏脱口而出,说完赶紧捂嘴巴。好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为这句话吃惊,又渐渐放下心来。
从当初马骏回国闭口不谈留学生涯时起,朱盛庸就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国外上了大学。今天果然无意间求证了。只是他性格沉稳而宽容,不会当小辫子去抓。
“你们的小表妹很厉害。她酒店管理中专毕业,四个月做下来,已经做到了管家的位置。Butler,管服务员。小小年纪,在希尔顿的大办公室里面,已经拥有一张办公桌。啧啧。后生可畏啊。”
朱盛庸笑:“你果然是冲着刘流去的。”
兰婷跟刘流不那么熟,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朱盛中扫一眼刘流,笃定道:“你追不上刘流的。刘流说过,她想出国。定居国外的那种出国。”
马骏两眼大睁:“去哪国定居有要求吗?”
朱盛中想了一下,摇摇头。
“哪国都行?只要是外国?”
“差不多吧。”
马骏陷入短暂的沉思。照朱盛庸看,马骏的人生想必又多了一个目标。
周一,半晌的时候,留在家里的朱盛庸和朱爸爸给101房东打电话,果然如朱妈妈所预料,101业主留的是单位的固定电话。
101业主听说朱家就住在同一幢楼的四楼,开心坏了:“这么说你们即使还没有看房,你们也能想象出来房子长什么样?”
“能的。”
“太好了!那我下班就回101门口等你们。我差不多6点能到。”
“好的。”
挂断电话,朱爸爸萌生大功告成之感。他四十五度角仰天,嘴角绽放微笑:“你妈妈说,等我们老的时候,爬不动四楼的时候,会庆幸今天的决定有多明智!”
“你期待和妈妈一起变老吗?”朱盛庸特意突出了“和妈妈”三个字。
“他是我女人,我不跟她一起变老还跟谁一起变老?”
朱盛庸口中含着“粉黛”二字,但着实没有胆量说出口。
下午四点半,父子俩前后脚出门,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问对方要去哪里。
朱盛庸当然是奔冯嫣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掐着时间,带着热气腾腾的油墩子,朱盛庸撑了一把米色方格伞,站在写字楼小广场的柱子旁等冯嫣。
格子间的白领们一到楼下,才恍然发现外面下着雨。有些人要回办公室拿雨伞,有些人寻求能蹭的伞,而有的人只能狼狈地抱头快跑。
冯嫣则娉娉婷婷,在羡慕的注视中走到朱盛庸的雨伞下。
朱盛庸从怀里拿出捂着的油墩子。冯嫣的幸福感更浓烈了。
“对了,我家楼下101正好在卖房子,我父母建议我把这套房子买下来,这样我就能满足丈母娘开出的结婚条件了。”
冯嫣笑得咯咯响。
她咀嚼着香喷喷的油墩子,正眯着眼睛笑,忽然笑容凝滞:“等等!你是说,你们准备买旧房子?”
朱盛庸不由扭头看伞下的冯嫣。
这句疑问句的重点是什么?“你们”,还是“旧房子”?
“我妈妈,我妈妈肯定希望是买新房子的呀。结婚嘛,你懂的。如果买二手房的话,长辈多少忌讳的。”冯嫣着急又不愿意表露着急,吞吞吐吐说道。
朱盛庸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我们已经和101业主约好今天晚上6点钟见面。”
“哎呀!那你赶快回去!快去阻止你父母!”
朱盛庸嘴巴张了张,太多话想说,譬如劝冯嫣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劝说冯嫣先委屈一下跟他过一段自食其力的朴素生活……但,一看到冯嫣那双焦急急切的目光,就知道当下不是劝说的时候。
唯有点点头。
将雨伞送给冯嫣,朱盛庸在阴冷的微雨中走向到站的89路公交车。
坐在公交车上,被雨水打湿的车窗模糊了窗外的景色。窗外的繁华迷幻地呈现。
朱盛庸心里似乎长出一个小怪兽,小怪兽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心,心越来越空了。
等他从89路下来的时候,表情堪称“失魂落魄”。时间距离与101房东约定的6点钟还有一个小时。
他脚步沉重,准备上楼。
背后来了一个邮差,熟门熟路地将一封航空信塞到了朱盛庸家的信箱里。
朱盛庸余光扫到。
等邮差走后,他将信件取出。不出所料,是李礼刚从美国寄来的信。
他一边拆信一边上楼。
掐指算来,李立刚的这封信应该会讲到“最后一个月倒计时”结束时,他到底何去何从了。
总不至于非法留美到中餐厅打黑工吧?
应该是被两家上市公司中的一家录用了吧?
朱盛庸一边祈祷,一边一目十行快速寻找答案。
“咣当。”他撞在了不知道谁家放在楼道里的旧家具上,痛得直倒吸冷气。
突然,目光锁定一行字,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我简直不能明白!明明面试时谈得好好的,面试官也流露出强烈的欣赏态度,为什么最后没有发聘用函?
两家公司都如此!
难道我辛苦五年,五年不曾回国,忍受1800多天的煎熬,只得到我不配留在美国的结局?”
朱盛庸的心仿佛被巨锤重捶。他立刻体会到好友的绝望之情。
失魂落魄跨越时空相遇,加重了他的沉重感。
再往下看。
忽然又见柳暗花明。
“就在我近乎绝望之际,我忽然发现我邮箱里躺着一封我竟然忽略了三天的邮件!是芝加哥大学在补录研究生,询问我是否有意愿去读社会学系的研究生?这无异于救命稻草!”
朱盛庸为老友担心的那颗心,又悠悠落入胸腔。
等等!
芝加哥?
那个犯罪率居高不下、臭名昭著的芝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