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世子

关于立郅玄为世子一事, 并非一帆顺利。

明知事不可为，密氏仍不甘心坐以待毙，处处加以阻挠。

西原侯也知大势不可逆, 却硬拖了三天，迟迟不肯下旨。明摆着拖延时间，别人却拿他毫无办法。

粟虎、范绪和栾会表明态度，开支持郅玄上位。

密武和密纪坚决反对，虽然处处不占理, 依靠强大的家族背景, 外加揣测西原侯的心态, 竟和前者分庭抗礼，数日争执不下。

甚者, 密纪暗中派家臣赶往封地，大规模调动人手，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密氏未必真敢起兵, 毕竟事情还到那个地步。此举不过壮大声势，朝中展示力量，让氏族们仔细衡量, 到底要不要坚持站队。

朝中六卿, 三人旗帜鲜明支持郅玄，两人自始至终反对。

只剩下羊皓一人尚未表态。

若他支持立郅玄为世子, 密氏兄弟将投鼠忌器。两人对上四人, 一个家族对上四个家族, 他们有任何胜算。

如果羊皓站到密氏一边，情况就会变成三对三，谁胜谁负尚且难料。

问题密氏兄弟同羊皓早有不睦，密夫人暗中-毒-杀子玄, 还想推羊氏为替罪羊。羊皓选择同密氏合作，无疑与虎谋皮，根本占不到任何好处。

他迟迟有表态，表现得模棱两可，难免让人心生猜测，他在等待一个契机，亦或看一看郅玄给他开出什么条件。

日朝会上，众人依旧吵出个结果。

郅玄坐在殿中，始终不发一言，既有为自己争取，也有踩密武话语中的陷阱。在对方说得过分时，才会转过头，冷冷地看密武和密纪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充当背景板。

他虽当事人，却不适合在此时开。

属于氏族和国君，以及氏族和氏族之间的角力，他已占据七成以上的优势，不开就不会犯错，不犯错就不会抓住把柄。

密氏再强横，又岂对抗当世规则。

他嫡子，同赵颢有婚约，已保证他立于不败之地。

唯独有一点，可对方抓住不放。

想到，郅玄抬起头，看上首的西原侯，他很惊讶，吵到今天，竟然人提到件事。

想到？

不可。

那什么别的原因？

在郅玄陷入思考时，密纪不顾兄长暗示，激动之下道出：“子玄同子颢成婚，无子嗣，如何承家构堂？”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一静。

密武眉心紧锁，暗中叹息，懊恼拦住自己的兄弟。

羊皓不再老神在在，而和众卿大夫一样，视线落到郅玄上。

看到众人反应，尤对上羊皓的目光，郅玄心头一动，忽然间意识到，羊皓始终不表态，等的究竟什么。

他和赵颢成婚，必然不会有子嗣。如此一来，关于继承人的问题就要仔细考量。

之前众人提，未必想不到点，而想得太，发现中的可『操』作『性』。尤密武，应该知晓提出件事对密氏将会么不利。

粟虎和范绪也看过来，郅玄知道自己不再不声，当即起出列，站在大殿中，朗声道：“子承父业，古之礼仪。玄同子颢成婚，无子，亦不纳妾，则以弟及。弟不，以兄弟嫡出子继。再不可，从三代血亲中过继。”

番话出，殿内更鸦雀无声。

密武面沉似水，目光犹如刀锋。密纪看兄长，终于明白自己犯下大错。

羊皓双眼放光，部分氏族家主也怦然心动。

如果真样，郅玄相当于给了所有兄弟机会，端看众人将如何表现。

羊皓终于等到想要的答案，当下不再沉默，一改之前的摇摆不定，迅速同粟虎、范绪和栾会站到一起，表态支持子玄。

事情至此，大局已定，密氏再无翻盘可。

人心所，西原侯有理由再拖延，只同意众人所请，立郅玄为世子。并在卿大夫们的催促下，当殿写成奏疏，派人送往中都城交给人王过目。

为免途中生变，粟虎范绪各自派人护送信使，并且一人三马，保证奏疏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中都。

“君上英明！”

大事既定，卿大大们不再剑拔弩张，众称赞西原侯英明，并争相恭贺郅玄。

等到人王点头，将贺书发下，子玄将为世子玄，成为西原国言顺的继承人。

朝会之后，国君立郅玄为世子一事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城中。

大部分人乐成，对子玄成为世子很高兴。

在城内做生意的狐商等人听到消息，无不欣喜若狂，乐得手舞足蹈。

对他们来说，投靠子玄，抱上子玄的大腿已天降之幸。短短数日，子玄就成为世子，简直天上掉金饼，掉到自己怀。

兴奋之余，众人对于郅玄吩咐的事情更加卖力。

九人凑到一起商量，必须尽快将牦牛脱手，转而购买郅玄要求的粮食和麻。

“我等固有勾心斗角，此时必须放下，全力完成子之命，让子满意，我等才有以后！”

在场都不笨人，笨人也不带领商队走南闯北，创下偌大家业。

之前几人还想着互别苗头，在狐商点明厉害关系后，很快就拧成一股绳。不因他们有么高尚的情『操』，恰恰相反，么做全为保证自己的利益。

子玄不排斥商人，消息一旦传出，投靠者必接踵而至。他们的家业的确不小，但同富可敌国的豪商相比终究差上一筹。

不想后来者比下去，挤占属于自己的位置，他们必须齐心合力。

“诸位既已明白，接下来，我等当同心膂力！”

“该如此！”

九商人达成一致，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用最快的速度出售牦牛，后分成三队，各自联系关系密切的商人，开始大手笔收购粮食和密地的麻。

他们很有心机，有自己出头，而委托时常行走密氏封地，同当地邑大夫颇有交情的人出面，出大价钱，将当地的麻一扫而空。

对大部分密地属民来说，个冬季极不寻常，凡种麻的村庄，全都赚得盆满钵满。

收购的商人愿意出高价，真金白银摆出来，人会不心动。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密地属民都知道了个消息。家中种麻的自然高兴，有的捶胸顿足扼腕不已。

“种麻远胜种粟，种麻所得购粮，家中甚有富余。”

属民们凑到一起，很快得出结论，种麻比种粮合算。

收麻的商人都熟面孔，各个言之凿凿，保证明年还要来收，如果种出的麻好，需求量更大，价会更高。

“种麻！”

属民们纷纷做出决定，大部分村落还村老和邑大夫带头。

消息传到县大夫耳中，他特地派人下去查问，回报上来的情况，表面看有任何问题，商人的确高价收麻，还都熟面孔，常年在密地行走，有很好的信誉。

可县大夫还觉得不对，具体哪不对劲，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来。

不县大夫愚钝，而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想过以商业的手段打击对手。

郅玄此举绝对人王分封以来的头一份。

如历史上管仲设计鲁国，在真亮出刀子之前，鲁国上下都在乐呵呵赚钱。

一国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氏族。

密氏强盛不假，也难同鲁国相比。加上密武密纪朝堂牵扯注意力，都察觉到封地内出了大事。等他们有所觉察，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商人们行动果决，并将实施过程全部记录，和账本保存在一起，随时都交给郅玄过目。

西都城内，郅玄知晓商队离开，却不知商人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即使知道，由于交通限制，他也不可给对方提供更建议。以人力通信，信送到，黄花菜都凉了。

行动一旦开始，所有的细节都要商人自己留意，确保不-暴-『露』-目标，让计划够顺利进行。

在商人们挽起袖子开干时，郅玄接到封地消息，来人言子玄出发不久，子颢就派人送来书信。

郅玄先翻开府令送来的信件，看过之后，才拿起赵颢送来的竹简。

书信内容不长，三言两语写明事，余下篇幅都对郅玄的关心，更表示出思念之意。言语十分直白，想误会都不可。

郅玄『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有看错。

对着竹简沉默半晌，他实在很难相信，写下封信的人，就那位杀伐果决令狄戎闻风丧胆的北安国子。

种感觉很奇妙，具体该怎么形容，就像一尊玉雕突然活过来，开始和常人一样喘气。

感叹之后，郅玄开始思索，他该如何回信。

要不要也抒发一下情感？

视线落到竹简上，郅玄考虑片刻，提笔写下两辈子第一封情书。就感觉而言，当真无比地新奇。

在郅玄耗费脑筋写情书时，一辆牛车停在国君府前，女子桃从车上下来，手拿着羊皓写给羊夫人的书信，脚步匆匆进到府内。

按照羊夫人的叮嘱，过府去羊皓，带去羊夫人的亲笔书信。

信中写了什么并不知晓，只知道羊皓看过信后脸『色』有些不好，沉思许久才写成回信，让带回来。

羊皓对原桃来照顾，态度也十分和蔼，今天样的神情，还第一次到。

带着书信进到殿中，原桃到羊夫人，将事情如实说明，并送上竹简。

羊夫人看过回信，虽然早有猜测，还不免叹了气。看到女儿不言不语地坐在边，放下手中竹简，将榄到怀，温和道：“伤心了？”

“有。”原桃靠着羊夫人，低声道，“第一次看舅父般模样，不习惯。”

“要学会习惯。”羊夫人摩挲着原桃的发，认真道，“今日让你过府，为让你明白，你为国君女，边注定不可只有亲情。你要警惕，但不害怕，终究你的舅父，现在一叶障目，早晚回转过来。”

若回转不了……

羊夫人摇了摇头。

在国君府内，看着子玄长大，亲眼目睹他如何成长，又如何改变。

位年轻的子绝非池中物，恰似鲲鹏，翼展之巨，遮天蔽日。

子玄绝不会止步于今，羊夫人有预感，对位子来说，登上世子位仅仅开始。

样的人只交好，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交恶。

不指责羊皓，兄长为考量，若言对方过错，难免有良心。只看得明白，羊皓步棋实在不够高明。

朝堂之上都看出大势不可违，子玄必然成为世子。早一步摆明立场，就留下一份人情，何必计较一句承诺。何况子玄又不只有子鸣一个弟弟，如何够断定，“兄终弟及”的承诺一定会落到自己儿子头上。

思及此，羊夫人再次叹息。

好的一次机会，若马上和粟虎站到一起，郅玄必然会念羊氏一份情。他日子鸣未选定，羊氏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只可惜羊皓想要得太，就此错过。

羊夫人一下下摩挲着原桃的发，一边为女儿讲解处事之道，一边认真思量，羊皓转不过弯，暂时指望不上。为女儿和儿子考量，必须同子玄交好。更要让对方知道，如果他需要，羊氏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绝不会在范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