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疯狂
回到封地, 郅玄并不比在西都城时轻松。
在他离开期间,封地内积累不少政务和军务,大部分堆积在案头, 有的超半月之久。
之所以如此,不是下大夫们失职,而是规矩所限,竹简中的内容均要郅玄亲自目,不能由属官擅断。哪怕只是盖个印, 也不能由旁人代劳。
连续十天, 除了吃饭睡觉, 郅玄没离开书房半步。
人王赏赐的玉原本放在正堂,后他移到书房。看竹简看累了, 瞅瞅这只玉雕的胖鸟,好歹能活动几下双眼,舒缓一些神经。
当, 对外就是另一种说法。
郅玄感念人王恩赏,时时刻刻都要见到,这才摆到书房。
消息国君府传出, 很快传遍郅、丰、凉三地, 又随着往来的商队扩散至各诸侯国,最后连中都城都有耳闻。
得郅玄如此敬自己, 人王龙大悦, 西原侯请册封子的奏疏送到, 看到上面的人是郅玄,二话不说,当日就写成贺书,命人快马加鞭送去西原国。
郅玄没想到自己的无之举竟能带来这种效。比起其他诸侯国册封子的程序和时间, 他的贺书完全就是加急件,送贺书的甲士日夜兼程,一人双马,跑出了飞一般的速度。
人王贺书送达当日,骑士飞奔入城,沿途高宣扬人王贺西原国册封子。
“人王下旨,贺子玄!”
骑士策马穿长街,一路高宣扬。等他抵达国君府,郅玄成为子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
国人庶人无不欢欣鼓舞,庆贺西原侯有出『色』的继承人,国家将有一个英明的子,未来更会拥有一个仁厚爱民的国君。
有庶人曾在郅玄的工地干活,虽没有追随他去往边地,对他同样感激不已。想到如此仁义的子将登上高位,日后掌管国家,抑制不住中喜悦,纷纷出门奔走相告。
“子玄为子,善,大善!”
氏族们得消息,对贺书送达的速度都感到惊讶。想起郅玄曾入贡中都,得人王赏赐,惊讶之很快消散。
“听闻子玄诸多异事,如今来看,传言应非虚假。”有氏族感叹道。
事实的确如此。
子玄入贡中都,得人王赏赐,名大噪。受召返回西都城,本将麻烦缠身,因一纸婚盟化险为夷,还迫使西原侯不得不立他为子。、
一桩桩看下来,莫非真如传言,子玄乃天顾之人?
国君请立子的奏疏送到中都城,往往要数月才能得到回复。在此期间,人王会向专人询问奏疏所推之人的德行,确定没有大的错才会发下贺书。
这不仅仅是走个场。
历史上,不乏有子德行有亏,奏疏驳回,要求国君另立他子的况。
鉴于此,即使是昏庸的南幽侯,在成为子之前也是老老实实,将自身『性』格隐藏得很好。
如郅玄这般,奏疏送到当天,人王就发下旨意,直接省略中间程,实在是少之又少。例外的几次都是诸侯国遭遇大变,不得不马上确立继承人,需要特事特办。
送到西都城的贺书代表人王的态度,表明他十分喜爱子玄,对子玄成为子乐见其成。
氏族们老于故,一眼就能看到贺书背后的意思。
之前支持郅玄的家族不必提,倾向于保持中立的很快摆正态度,日后如何暂且搁到一旁,当下,他们必要旗帜鲜明地支持子玄。
“子玄能得这般殊荣,实乃国之幸!”
子玄人王喜爱和信任,日后成为国君,西原国的国力和国威必将更上一层楼。
诸侯国之间存在竞争,各国氏族也是如此。一旦走出国门,大国的氏族明显更有底气。有一个受到人王信任的国君,小氏族都能抬头挺胸,在他国氏族面前不落下风。
正因如此,得消息的粟虎和栾会都是满脸喜『色』,连喜怒不形于『色』的范绪都破天荒『露』出笑容。羊皓和郅玄关系疏远,但作为氏族中的一员,此时此刻也是与有荣焉。
唯有子康和密氏无法融入欢乐的气氛之中。
晓人王贺书送到,郅玄成为子板上钉钉,子康实在控制不住,在家中大发雷霆。
今日之前他还抱有幻想,期望事不成。他还想联络密氏向郅地派遣刺客,取走郅玄的『性』命。
死人如何成为子,又怎能掌管国家。
可惜幻想终归是幻想。
人王贺书的到来打碎他的希望,破灭他所有念想,让他期盼多年的东西化为泡影,就此『荡』无存。
他如何不愤怒,如何不怨恨。
“郅玄,郅玄!”
子康手握长剑,一下又一下劈砍,大嘶吼,状若疯癫。
不到片刻时间,屋内已是狼藉一片。
侍人和婢女守在门外,瑟缩着不敢靠近,连头都不敢抬。听到里面喊人,侍人和婢女同时一惊,脸『色』变得煞白。
“来人!”
子康再次唤人,音中满是戾气和怒火。
靠近门前的婢女哆嗦着站起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正准备走去,衣袖拉住。
一个年长的侍人越,弯着腰,迈步走屋内。
子康正要劈砍,见到来人,对准脖颈的剑锋倾斜,顺着侍人的肩膀划下,顿时鲜血喷涌,染红侍人半个身子。
侍人不敢呼痛,更不敢捂住伤口,忍着剧痛趴在地上,额头触碰地面。
子康不断喘着粗气,手指握紧,大吼一,回身劈砍在桌案上,到底没有取走侍人的『性』命。
不是他良发现,而是侍人身份特殊,他幼年时就开始照顾他,比密夫人陪伴他的时间都长。还曾在狩猎时保护他,帮他挡住扑来的野兽,自己差点没命。
子康再是暴戾凶狠,终究还保留几分人『性』。
如不是这名侍人,换成方才的婢女,后就不是受伤,很可能会抬出去一具尸体。
侍人不出,静静趴在地上,任由鲜血流淌。
子康背对着他,猛将长剑-『插』-在地上,哑道:“去治伤,让人备车,去见舅父。”
“诺!”
侍人忍着伤痛退出房门,几乎就在跨出门槛的同时,脚步踉跄险些栽倒。
“没事,去传令备车,子要出府。”
侍人低吩咐,其后捂住伤口,在一个年轻侍人的搀扶下,慢慢向耳房走去、
他跟随子康这些年,除了挡住野兽那次,未伤得如此严。
他亲眼看着子康长大,看着在子玄展『露』才干后,他一点点-暴-『露』-出秉『性』。
国君府走出的侍人十分清楚,只要子玄不死,子康再无半点机会。如继续这样下去,哪天盖子遮不住,国君长子的尊荣都未必能保全。
他是不是该为自己找条退路?
毕竟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父母和继的儿女。即使自己保不住『性』命,总要给他们留条活路。
侍人叹息一,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眼眸中闪一抹异『色』,目光逐渐变得坚毅。
密武府上,密氏兄弟坐在书房,都是面沉似水。密纪更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大兄,事再无转圜余地?”
面对密纪的询问,密武闭上双眼,许久没有出。
“大兄!”
“你派人回封地,暗中调集死士和军队。”密武终于开口,道出的话石破天惊。
意识到密武要做么,密纪愣在当场。
“大兄,你是要……”造反?
密武倏地睁开双眼,目光锁定密纪,沉道:“子玄立为子,遵照礼仪,必回西都城受封。仪式开始前,国君和子将一同郊猎,以猎物为牺牲祭祀天神和历代国君。”
密纪额头开始冒汗,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单音。
密武没有理会他,继续道:“子玄同子颢有婚盟不假,但两国尚未正式派遣行人宗人,仪式没有完成,北安国无理由『插』手国之事。若在受封仪式前出现意外,国君和子玄双双陨落,国不可一日无主,子康为国君长子,责无旁贷,是不二人选。”
“大兄,此事是否太险?”密纪终于找回自己的音。
依照他的想法,应该再派刺客去郅地,设法将郅玄杀死,没必要刺杀国君。若按照密武所言,一旦事败『露』,密氏将遭受灭顶之灾。
“你以为还有第二条路?”密武冷笑一,“上次派去的人杀不死子玄,反倒累及你,如今再派就会成功?况人王贺书送到,子玄一旦出事,下手的是谁,密氏首当其冲。国君不会保全你,更乐于借机打压举起屠刀。再者,”密武顿了顿,压低音道,“当年的事,你以为国君会半点没有怀疑?真的追究起来,刺杀国君的罪名,你同样逃不掉!”
密纪想要反驳,密武抬手拦住。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密武继续道,“一切来安排,郊猎当日,设法调军队入城,包围氏族坊,点看守粟氏、范氏和栾氏。只要刺杀成功,国君和子玄殒命,无需担他们不就范。如不肯低头,屠灭满门!”
“大兄莫要忘了,还有子鸣和羊氏。”密纪提醒道。
“自不会忘。”密武冷冷一笑,“会联络小妹,让在国君府动手。现在失宠,身边无可之人,密氏的人手尚未暴『露』,可以助一臂之力。除掉羊夫人和子鸣,其他的庶子不值一提。听话则罢,不听话,送他们去见国君和子玄!”
密武侃侃而谈,话说得有条不紊,不见对国君的敬畏,只有为家族图谋的冷血。
一旦计划成功,他不会甘于卿的权柄,必会设法控制子康,为家族谋取更大利益。
“大兄,若中都城问罪该如何?”密纪仍是不放。
西原侯和子玄同时丧命,不可能不引起怀疑。如中都城决意追查,事未必能瞒得住。
“追查又如何?”密武沉道,“西原国镇守国境,拥兵数万,除非中都城乐见狄戎犯边,不地话,绝不会召集诸侯开启灭国之战。”
如人王一意孤行,密武同样不惧怕。
他已经想好借口,将国君和子的死推给北安国。大可以告国人,子玄和子颢的婚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为的是借子玄控制侵吞西原国。结子玄发现端倪,对方为防阴谋败『露』才痛下杀手。
听到密武的话,密纪怛失『色』。
“大兄,这么做国将不保!”北安国岂会背负这样的罪名,更不可能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密武没有半分惧意,“子玄成为子,日后继承国君位,密氏焉能存?唯有先发制人,行非常手段,方为反击之道。国家权柄掌于手,和北安国开战又有何妨。”
“大兄可曾想失败?”密纪喃喃道。
“自想。”密武颔首道,“成则诸侯败为寇。或掌一国,或以国陪葬,密氏纵使灭亡也将为诸侯牢记,而非政斗失败泯于众人。”
密纪看着密武,第一次见识到兄长的疯狂。
他生平首次感到害怕,不是对于敌人,而是对一同长大,一同出征,一同位列朝堂的嫡亲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