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国君
细
公子瑫满脸焦急, 脚步匆匆穿过廊下,来到漠夫人的卧室,一把拉开房门。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漠夫人半靠在床榻上,乌发披散,面『色』苍白,嘴唇都不带半点血『色』,样子无比羸弱。
一名婢女手捧汤『药』, 另一人扶着漠夫人的背, 用调羹将汤『药』送入她的口中。
不用入口, 光闻『药』味都知道有多苦。同样的苦『药』,漠夫人每月都要连喝数。
北安国和漠国的医使尽浑身解数, 也只能缓解发作时的痛苦,无法根治漠夫人的病。不能去根,服下再多汤『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看到漠夫人的情形, 公子瑫脸『色』愈发难看,越过俯身在的婢女侍人,快步走上, 坐到榻边, 握住漠夫人的手。
“为不唤医?”公子瑫沉声道。
漠夫人没力气说,仅是动了动手指, 微微抬起下巴。婢女满面忧虑, 到底没有违抗她的命令, 放下调羹,将『药』碗递到她的唇边。
汤『药』仍有烫,漠夫人似毫无所觉,顺着婢女的力道抬起, 将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足以让不习惯的人作呕。漠夫人却面不改『色』,闭上双眼,到胃暖起来,手脚恢复许温度,才缓缓舒了口气。
“汤『药』有用,无需唤医。”
婢女捧着『药』碗退下,漠夫人撑着胳膊坐直身体,从床榻里侧取一张绢,递给公子瑫。
“请夫君来非为观病态,实为此事。”
公子瑫看着漠夫人,心知她只是实实说,没有半点机锋之意。还是到汗颜,颇有不是滋味。
“夫君不必如此。”漠夫人轻笑一声,将绢递高,“你之间本该坦诚,子才好过下去。”
公子瑫没声,顺应漠夫人的意思接过绢布,当面展开。
绢上布满娟秀的字迹,没有落款。
“是姐送来。”漠夫人道。
漠国分送女入东梁国和北安国,漠夫人嫁给公子瑫,她的姐姐则嫁给东梁侯嫡的小儿子。
姐妹俩偶尔会通信,明面上使用竹简,不担心被人查验。如果要传递机密,则会将消息写在绢布上。
这封秘信是昨送到,正赶上漠夫人发病。匆匆看过信中内容,漠夫人强忍着痛苦,派人去找公子瑫。
不巧的是公子瑫巡视封,和属官一同查看各处谷仓,侍人扑了个空。返程途中遭遇大雨,队伍不得不在村中过夜,直至今才回到公子府。
得知漠夫人派人来找自己,公子瑫顾不得休息,立即赶了过来。
漠夫人没有赘言,直接将密信交给他看。
“东梁侯为世子求娶原氏女?”公子瑫深思其意,眉越皱越紧。
信中不只写明东梁侯的意图,还道世子正夫人的死不简单,其中涉及多方势力,虽被国君强压下去,仍有风声流。
按照信中所写,世子继夫人的位置看似风光,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坑。东梁国大氏族盯着,部分中小氏族也联合起来对其虎视眈眈。选哪一方都能造成朝堂混『乱』,东梁侯干脆一个都不选,另辟蹊径,为儿子求娶原氏女。
信中还写明,东梁侯当着儿子的面说过,西原国氏族叛『乱』,少主继位,代皆如此,见天不佑原氏,五城之当再取五城。
惜人算不如天算,东梁侯算盘打得再精,有人王厚恩,派王子淮贺西都城,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完整封信,公子瑫神情凝重,许久没有声。
漠夫人没有催他,闭目养神,竟似要缓缓睡去。
“夫人将信交于,是想如做?”公子瑫终于开口。
“夫君是在明知故?”漠夫人反道。
公子瑫讪。
“……”
“夫君不必多言,此信该交给谁,夫君理应清楚。”漠夫人打断他。
公子瑫握紧绢布,点了点。
他绝不是故意试探,而是多年形成的习惯。无论在任人面,哪怕是面对小幽氏都会如此。
“马上派人去赵。”
以公子颢和郅玄的关系,这封信送到他手中远比留在自己手里有用。借此还能再送一份人情,对他们夫妻有极大的好处。
漠夫人的病体不能继续拖,郅玄身边的医是最大的希望。凡是能结好对方的事情,夫妻俩都不吝惜去做。
当,细的甲士冒雨发,携带绢布和公子瑫亲笔书信奔赴赵。
由于赵颢在草原清扫狄部,信没能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手里。甲士肩负使命,信必须当面送到,直接留下一人随赵队伍北上,另几人返回细,向公子瑫禀明情况。
草原深处,煤矿上人攒动,又一批俘虏送到,加入采矿大军。
属官走帐篷,手里拿着木简,记录下每挖矿进度。
名佐官负责记录矿工人数和每天挖煤的数量,刀笔实在不便,索『性』用煤块在木片上刻画,到有空再进行整理。
自开采矿藏至今,挖的煤堆积成山。赵颢命人分批运走,送到建造城池的点。据悉该处将建造冶炼作坊,还会建窑,除石涅之,还运去大量黏土。
无论采矿还是搬运,全由抓到的狄人完成。
负责监工的甲士惊讶发现,采用属官的办法,大多数狄人都会老实干活,即使有刺,也很容易就能收拾干净。
属官不敢居功,明言自己所行都是参考郅新城,也就是学自世子玄。
“非公子同世子有婚,事不行。”
简言之,他能学到这全仰仗公子颢和世子玄有婚盟,将来会成为一家人。不,就算学到知识也不能随便使用,否则就是打破氏族规矩。不讲规矩的人,往往会被整个阶层唾弃。
清扫干净新城周围,赵颢暂停动作,没有继续向草原深入。
他带队驻扎在一座湖泊附近,既为军队休整,也为待郅玄的回信。
在此期间,先有赵和西都城的甲士往来奔赴,且都动静不小。赵甲士不提,从西都城奔的队伍着实把戎人吓得不轻。
有赵颢行动在,戎人们整胆战心惊,恐郅玄心血来『潮』向草原发兵。
几个大部首领聚到一起,互相合计一番,认为整担惊受怕太遭罪,干脆撒丫子跑算了。在跑路之,几部假借保护为名,联合搜刮附近的小部落,搜刮完才拔营北上。
大部落连夜逃走,被搜刮的小部落集体傻眼。
部落牛羊被抢走大部分,马匹也没剩多少,原本秋末该是养膘的时候,结果部落上下全都饿得嗷嗷叫。不能改善情况,说老人孩子,连壮年男女都未必能熬过这个冬天。
没肉也没粮食,能怎么办?
南下去抢?
部落首领和祭祀对视一眼,一起嘬牙花子。
他们对面就是凉,那里的中原人不种,专门爱好抢劫,隔三差五就要到边境溜达一回,跑得不够快,牛羊战马想保住。
以部落的战斗力,不被抢就不错了,还想南下找粮,找死还差不多!
“怎么办?”
首领和祭祀愁得直抓皮。
正无计施时,帐篷突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帐帘被一把掀起,首领的大儿子冲进来,兴奋道:“大,有商队,中原来的商队!”
首领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狂喜,顾不得斥责儿子莽撞,和祭祀一同站起身,快步走帐篷。
帐篷,饿得面黄肌瘦的戎人聚在一起,望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无不双眼发亮。
马车多达百余辆,上面满满登登堆着货物。
拉车的马匹十分健壮,嘴上套着马嚼子,四蹄钉着戎人没见过的马掌。
车队中的商人和护卫全副武装,身上裹着兽皮袍,身背着强弓,腰间悬挂长刀。袖口和裤腿用布条缠绕扎紧,脚上穿着靴子,靴底是坚硬的木,用力踹几脚,完全能踹死人。
看到首领和祭祀现,打一辆车上跳下一个高大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从密平安返回,又被郅玄交付新任务的狐商。
收麻的生意走上正轨,狐商无需费太多心思,逐渐移交给手下去做。他肩负新的使用,携带大批腌肉、粮食和布,冒险进入草原。
见到首领和祭祀,狐商没有绕弯子,掀开车上蒙布,抽-一条用盐腌制的羊腿,直接抛给对面。
“尝尝!”狐商摆手势、
首领抓住羊腿,也不用匕首,张嘴咬住撕扯下一块肉。
“新鲜,咸的。”
尝到羊肉的味道,戎人首领不由得眼一亮。想到部落中没有多少能交换的东西,目光又迅速黯淡下来。
动手抢?
念刚刚冒就马上打消。
就算人数比对方多,也不能打得过,更能被暴揍一顿甚至灭掉部落。
抓着羊腿,首领很是不舍,挣扎直接表现在脸上。
“干活交换。”狐商再次开口。
干活?
部落成员停止咽口水,包括首领和祭祀在内,齐刷刷看向狐商。
狐商又从车上抽-一条羊腿,解下身上的口袋,从里面倒数块大小不一 的矿石。铜矿石产自凉,铁矿石是在开采铜矿时发现,按照郅玄的要求一起带上。
“找到这种石,带路去大部落营,都能换羊肉。”
郅玄身在西都城,却从未疏忽原有的计划。无论是开发封,还是到草原占盘开采资源,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紧锣密鼓进行。
之赵颢来信,除了催婚,也带来发现大量石涅的消息。
郅玄不由得激动,结合草原部落的动向,当即放信鸽,让狐商进入草原,动作越快越好。
面对狐商提的条件,戎人们完全是想都不用想,马上点答应。
找石就能有肉吃,傻子才不干。找不到石也没关系,那抢了他们牛羊的大部落会去哪里,他们全都一清二楚。
至于这中原人找大部落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压根不关心。
虽统称为戎,各部落却有显着区,个连人种都不一样。这就导致部落之间存在欺压杀伐,灭部的战争时常发生。
如果狐商有意灭掉大部落,这支戎部不仅不会悲伤,还会拍手称快。
让你们抢们的牛羊,活该!
“尊贵的客人,请入大帐!”
狐商的到来带给部落转机,首领十分激,想将他请入营,用最高的礼仪接待。狐商谢绝对方好意,时间紧迫,他还要去更多部落。
首领不敢强行挽留,用十匹马做抵押,换到第一批口粮。其组织起人手,按照狐商的要求寻找矿石。同时派儿子带人去草原深处,追上迁移的大部落,尽量跟在边,以便和商队交换更多口粮。
狐商在草原上行动时,郅玄迎来登位的子。
当,西都城内人『潮』涌动,各处张灯结彩。
城建起土台,氏族战车齐聚,全副武装的甲士列成方阵,在隆隆的战鼓声中迈步向,立定在通往土台的道路旁。
战鼓声停下,苍凉的号角声取而代之。
一辆战车行城门,穿过军阵和氏族的车阵。
驾车者挥动缰绳,战马开始小跑,车顶华盖随车身晃动,车上的青年手按宝剑,身姿挺拔。
黑『色』长袍,宽领阔袖,暗金的腰带。
高冠垂下旒珠,在马车行进时不断摇晃,互相碰撞,叮咚做响。
战车停在土台,郅玄迈步下车,拾阶而上,站到土台正中。
土台上有诸侯鼎,鼎有案,案上设兽首,为仪式牺牲。
郅玄先拜诸侯鼎,再执诸侯印,其捧起王赐剑。
随着他的动作,巫在土台高声祝祷,宗人以独有的语调念诵祝文。
祝文念罢,直接投入台下火堆。
火焰瞬间蹿升,发爆响。
巫高声呐喊,俯身跪拜。
“贺君上!”
伴着呐喊声,氏族拱手,甲士以长戟顿,以刀背敲击臂甲。
城民拥挤在道路旁,望向高处的身影,齐声高喊:“贺君上!”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如惊涛拍岸,穿云裂石,震动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