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拿定了

信的内容不算长, 郅玄却看了许久。

桑医送来汤『药』，只见他单手托着下巴，目光有些放空, 双耳可疑地发红。

瞅一眼落到架上的信鸽，再看看滚到一边的木筒，视线触及展开的绢布，桑医清了清嗓子，一“君上”郅玄从沉思唤醒。

“『药』煎好, 请君上趁热服用。”

黑漆漆的汤『药』盛在碗, 上面飘着热气。尚未入口, 郅玄已能尝到苦味。

良『药』苦口。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扯了扯嘴角，郅玄端起『药』碗, 试了试温度。觉得不会烫嘴，移开调羹，仰一饮而尽。

『药』汁入口, 不如想象苦，有些涩，却带着一丝回甘。

郅玄很是意外, 放下『药』碗, 接过侍人递来的绢，一边擦拭嘴角, 一边看向桑医, 目光带着询问。

无需他开口, 桑医主动给答案：“『药』方多加一味甜草，不会影响『药』效，入口不会太苦。”

郅玄。

桑医的『药』十分有效，服下多久, 郅玄感觉身体变暖，热意由内而外，额、鼻尖和脸颊冒热汗。汗水很快布满全身，身体却变得轻松，精神也随之畅快。

换上一身清爽的长袍，郅玄重新回到案，伸手腕，由桑医诊脉。

期间，郅玄喉咙有些痒，间断咳嗽两。不似之咳得停不住，仿佛肺都要咳来。

桑医表情严肃，两指搭在郅玄腕上，数息之后，请郅玄换一只手。

郅玄照做。

室内寂静无，侍人们静立一旁，无一人发响。

殿外有脚步传来，是府令去而复返。

按照桑医的吩咐，为郅玄送上热腾腾的粟粥和暄软的糕饼。

大块的炖肉、咸淡适的熟酱和冬日难得一见的青菜，全都装在保温的食盒里，侍人一路提过来，美味丝毫不减。

“君上需每日服『药』，膳食按时用，症状减轻即无大碍。”

听到桑医的话，郅玄提起的心略微放下。

人人都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他自然也不例外。

近一年有发病，让他忘记初来时的糟糕情况。若非有桑医和巫医，他当时的处境，健康状况无法挽回，身体怕是早已经垮掉。

府令细思桑医之言，脑子飞速转动，很快拟定数张菜谱。

时下有饮食清淡的概念，一旦生病，饭一定要吃好，而且必须吃肉。

郅玄身为国君，自然不缺肉吃，反而青菜十分难得。

食盒掀开，侍人端两盘青菜，一盘加了蒜末清炒，另一盘水煮，颜『色』碧绿，看起来十分诱人。

郅玄双眼一亮，待到食器摆好，筷子马上夹了过去。

爽脆的味入口，简直就是享受。

征时有干菜熬汤，终究比不上新鲜的蔬菜。漫长的冬季，能吃的菜少之又少。即使是人王，吃过两三个月的腌菜和干菜，看到这样两盘菜也会眼睛发绿。

其他国君更不用说。

旁人一口都有，郅玄独享两盘，是幸福，更是奢侈。

两盘青菜很快见底，桑医提醒郅玄多吃肉，不要挑食。

“食肉方能体壮。”

郅玄有些不情愿，却不会违背医嘱，一鼎炖肉吃光，肉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饱餐一顿，郅玄又冒一身热汗，鬓角都被汗湿。

见他实在不舒服，府令询问桑医，确认有妨碍，命人为郅玄准备沐汤。

桑医有久留，确定郅玄有大碍，起身告辞离开。走之叮嘱府令，一定保持殿温暖，三餐准备充足的肉食，鸡蛋和鱼最好都备上一些。

府令郑重。即使有吩咐，他也会这么做。

桑医满意离开，回去后整理『药』材，亲手为郅玄炮制丸『药』。

方才为郅玄诊脉，他嘴上说有大碍，实则心存担忧。病根不去，无法避免劳累，迟早还会复发。不能时时刻刻跟在郅玄身边，只能针对症状配制丸『药』，让郅玄带在身上，防万一。

桑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府令也暂时离开，亲自下去安排郅玄的膳食。几名侍人留在殿内，郅玄歇息片刻，服侍他往殿后沐浴。

提到沐浴，不免想起玄城外的热泉。郅玄躺在热水里，舒服得想要叹息。到春暖花开，完成春耕祭祀，他一定要再去玄城。

到那时，赵颢应该也能班师。

郅玄一边想，一边打了个哈欠，精神和身体同时放松，不自觉有了困意。

侍人守在门后，听到召唤方才入内。

郅玄自行套上长袍，发还在滴水。青丝垂过腰际，水珠滑落，似珍珠镶嵌黑『色』锦缎。

侍人捧来干爽的布巾，连续换过五条，长发终于拭干。

郅玄回到殿，扫一眼案上的绢，有意给赵颢回信，奈何架不住困意，只能躺倒在榻上，决定好好睡上一觉，恢复精神再来提笔。

侍人小心伺候在旁，到郅玄呼吸平稳，留一人在殿内看守火盆，其余人退殿外。离开检查木窗，确保留缝隙，才鱼贯退，合拢殿门。

郅玄睡得很熟，整个国君府变得静悄悄，陷入一片静谧。

西都城内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战大败东梁国，一扫五城之耻，顺势拿下大片土地人口，无论氏族、国人还是庶人皆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氏族坊内响起乐，各家大开酒席，全族上下共飨盛宴。

国人和庶人迟迟不愿散去，盛赞大军的威风，无不欢欣鼓舞，神采飞扬。为庆贺胜利，再精打细算的人家，今晚也会多加几个菜。

临近傍晚，商坊变得格外热闹，售肉、菜、蛋和酱的摊位都忙得不可开交。

考虑到情况殊，掌管商坊的几名下大夫共同决定，今日不闭市，抓紧从城外运来更多禽肉和蛋，保证食材供应。

『药』田附近的养殖场不断扩大，规模是初建时的五倍，每日产的禽肉和禽蛋数量可观。

在郅玄的鼓励下，氏族们纷纷加入进来，大大小小的养殖场如雨后春笋，不断丰富西原国人的餐桌。

有的养殖场仅供应氏族，归各家所有，不对外售卖。有的和『药』田养殖场一样，与城内商坊签订契约，每月定量交易。

随着产增多，该类生意迅速向外扩散，甚至现专门运送咸蛋、干菜和各种肉类的商队。

越来越多的氏族加入进来，养殖的种类也不断增多，变得五花八门，各种各样。

鸡鸭最常见，牛羊更不必提。大型野禽和野猪接连送进栅栏，其后又现野兔、鹿种类。

有的氏族实力雄厚，认为熊个大肉也多，圈大片土地饲养。令人吃惊的是，竟然被他们养成，而且养得当不错。

还有氏族想饲养蜜蜂，获取蜂蜜。可惜有巫医的本事，时至今日仍未能成功。

好在不是大问题。

郅玄从庸国人手得到甜菜菜种，准备分给氏族，在新得的土地大片播种。只要种来，就可大量熬糖。无法彻底代替蜂蜜，但能给人难得的甜味。

值得一提的是，庸人迁徙不久，庸侯就动身归国。当初灰溜溜逃，如今悄无息回去，虽说失去面子，好歹爵位得保全。

随他逃的氏族也一同返回，逃走时什么样，归来也是什么样。

北安侯尽到地主之谊，保全庸侯人的命，并派人送他们返回庸都。两国的关系而言，算是仁至义尽。

都城使者有离开，随庸侯往庸都，亲眼见证一座空『荡』『荡』的都城。

城门大开，城内各坊俱空。氏族坊、国人坊、庶人坊乃至奴隶坊皆阒无一人。

当初庸都人大举迁移，有少部分人走，时也不见踪影，不知去往何处，只留下一座空城。

国君府和氏族的库房铜锁未断，里面依旧堆满粮食。玉器、青铜器和金绢一样不少。院墙内外的杂『乱』被厚雪掩盖，只余白茫茫一片。

牛车穿过长街，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及车轮的吱嘎。

庸侯坐在车上，目及两旁清冷，对比热闹的北都城，满心滋味难言。最终化为一叹息，消失在北来的寒风之。

送走庸侯，北安侯了结一桩心事，全心关注南边的战事。

大雪封路，战报传递困难。

赵颢攻下第八座城池，拿下南幽国三位上大夫，得到数万斤粮食和大量人口，第一封战报才送达城内。

战报详述第一场攻城战经过，突大军勇猛和武器威力。末尾提到大片良田和一年能种两三季的稻米。

北安侯和氏族们习惯战争，也习惯胜利。主帅是赵颢，人担心胜负，主要讨论的是大军进速度，多长时间才能兵临南都城下。

一番讨论之后，众人的目光被战报的粮食吸引。一年能种两三季，能得多少粮食，养活多少军队？

预估数字，上自北安侯，下至卿大夫，全都心火热。世子瑒仔细浏览绢上所写，不自觉手指攥紧，呼吸变得急促。

时刻，他们对南幽国的土地生无尽渴望。不只是为自家颜面，更为那片土地能生长的粮食。

“宝地岂能不取！”一名卿『色』。

北方种粮不易，为养军队，各家费尽心思。

年年粮食短缺，属吃不饱是常态。遇到灾年，饿死人的情况也不鲜见。直至公子颢和郅玄结成婚盟，从西原国购买到大量农具，获得深耕堆肥之法，情况才稍有改善。

对氏族而言，粮食是国本，是重之重。

赵颢这封战报让众人百感交集，心『潮』澎湃。

这样的好地方，不拿简直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历代祖先！

如果有南幽侯数次蹦高作死，有南幽氏族的无赖行径，公子颢未必会率兵南下，秘密也不会为人所知。

只能说世事皆有定数。

北安侯看向群臣，群臣目光迎上，同时大笑。

不管南幽侯目的为何，也不管南幽氏族能否团结一心，半个南幽国，他们拿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