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二百零四章突变

都城

早朝上, 群臣分坐殿内，商讨春耕祭祀及赐粮诸侯国等事。

人王坐上首，旒珠遮挡, 脸『色』苍白，耳畔嗡鸣，呼吸声陡然变急促。

近处侍人察觉不妙，欲上前，人王忽然眼前一黑, 体失去力气, 毫无预兆向前栽倒。

砰地一声, 人王撞到桌案前，双眼紧闭, 汗出如浆。冕冠滚落地，冠上金线崩断，旒珠四处飞溅。

变故发生瞬, 众人猝不及防，殿内顿时一静。

“王上！”

侍人大惊失『色』，想到医前所言, 再看人王毫无血『色』面孔, 立时抖如筛糠。顾不尊卑，伸手探到人王鼻, 呼吸极其微弱, 几乎感受不到。

人王是二度昏倒, 看情形比上次更为严重。

侍人心急如焚，不顾殿内群臣，迅速将人王抬起，脚步匆匆送往后殿。

未几, 数名医被召来，轮流为人王诊脉。确诊后开出『药』方，亲自筛选『药』材侧殿熬煮，保证能第一时给人王服用。

一切发生太快，群臣回过神来，上方御座已经空空如也。

“去后殿！”

人王昏倒非同小可，想起上一次，卿大夫们忧心忡忡，迈出脚步异常沉重。

前宫内封锁消息，众人皆不知人王病入膏肓，靠汤『药』支撑才能如常上朝和处政务。今日当着群臣面晕倒，事情再也瞒不住，更事发突然引起恐慌。

不等卿大夫们清头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飞速传遍城内。

不消半日，城内皆知人王重病。

氏族、国人和庶人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频出。流言四起，甚嚣尘上，一时闹人心惶惶。

人王登位后功绩平平，也无伐国战功，远不及历代先君。他位期，王族势力一度衰弱，私兵变不堪一战，天共主威严岌岌可危。于百姓而言，他执政却无过错，反平庸显温和，倒也颇人心。

前人王昏倒，就城内掀起不小风波。

如今旧事重演，据传情况比上次更加严重，城民们议论时不免担忧，人王究竟还有多少寿数。

人王年将耳顺，平均寿命不过二三十时代，已经算是寿。

此番病情来势汹汹，宫医束手无策，只能以汤『药』吊命。若他果真无醒来，都城必然要换新主。

提起废太子，城百姓十分熟悉，对其褒贬不一。随着年岁渐长，年少光环褪去，废太子形象逐渐定格暴躁无能，鲁莽心狭。若他成为人王，百姓未必满意。

好继承人不再是他。

太子淮氏族名声一般，其过于爱财，还时常遭人弹劾。

换到百姓眼，他『性』情无伤大雅。

他手商队精于敛财，却不好与民争利。恰恰相反，自从和郅玄达成合作，商队往来频繁，为都城商业注入相当大活力，进而促进商坊发展，给城内百姓提供不少好处。

自他登上太子位，朝风向不论，民拥护声浪实是一浪过一浪。这种发展出人预料，人王和卿大夫都未曾想到。

遇到目前情况，太子淮国人庶人拥护好处凸显，有利于控制局面，稳定都城局势。

卿大夫们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内心滋味复杂。见到看顾人王榻前太子淮，表面不动声『色』，态度颇为恭敬。真实想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人王陷入昏『迷』，无自行服『药』。

医实无，只能用竹管送服。饶是如此，一碗『药』仍有大半浪费，导致人王前榻上被『药』汁浸染。不多时，殿内充满苦涩『药』味。

人王迟迟不醒，早朝停摆。群臣三日没有入宫，第四天接到王后旨意，由太子淮代朝政，主持早朝。

事有先例，卿大夫无异议。

天未亮，各家牛车陆续行出坊门。家仆提灯前，驾车者牵引缰绳后。灯火长街汇聚，一路延伸向王宫。

早人王昏『迷』当日，太子淮就被召入宫内，依照王后安排宿于偏殿，既方面处政务也能守护人王。

稷夫人和原桃留府内，虽紧闭府门，消息却比任何人都灵通。

太子淮近侍往来王宫和太子府，负责传递口询和消息。

为免横生枝节，侍人每次出宫都会留记录，王后许可，有疑尽可查阅，不给任何人留柄。

稷夫人联络家，稷氏全族开始行动，嫡支、旁系连同姻亲一发力。几名妾夫人家族也纷纷走到台前，旗帜鲜明支持稷氏，为太子淮朝争夺更大话语权铺平道路。

废太子和两名嫡王子远封地，他们姻亲故旧仍朝。

亲历风云变幻，以象氏为首家族选择暂避锋芒，仿效前稷氏蛰伏来，务求保全家族。

个别脑子不清醒却迎难而上，主动踏进漩涡。这人场绝不会好，不出意外地话，他们将成为太子淮登上王位第一批垫脚石。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王宫内灯火通明。

太子淮守人王榻边，亲自喂他服『药』。任凭『药』汁洒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更无半点烦躁。

“再取。”

太子淮伸出手，袖口被『药』汁染成褐『色』，散发出苦涩味道。

侍人头不敢抬，迅速从托盘上端起『药』碗，确定不烫手，才小心呈到太子淮面前。

殿内侍人皆为人王心腹，有鬓发斑白，服侍人王几十年，相当于看着几位王子长大。

宫大半生，他们自以为能看透人心，此时太子淮却让他们看不透。陌生而心生畏惧，言行变小心翼翼，不亚于面对人王。

上一个让侍人如此畏惧是王后。

念头闪过脑海，侍人们愕然发现，四位嫡王子，四王子最像王后。不是指相貌，而是给人观感，简直同年轻时王后一般无二。

『药』碗全部清空，人王依旧没有醒来。

太子淮离开塌前，侍人立即上前为人王更衣。

人王重病多时，日日靠汤『药』续命，变骨瘦如柴。

回想记忆伟岸父亲，再看榻上如枯木般老人，太子淮顿觉心口发堵，喉咙一阵干涩。

殿外传来脚步声，一素雅王后走入殿内。

和平日里相比，王后样子十分憔悴，眼挂着青黑，显然夜没能安枕。

“母后。”太子淮整情绪，上前躬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王后停他面前，叹息一声，拍拍他肩膀，轻声道：“去休息，这里有我。”

“母后，我无碍。”

“去吧，我和你父王说说话。”王后眼圈微红，难表现出许脆弱。

“诺。”不愿违背王后意思，太子淮再次行礼，出门后去往偏殿。

等他离开后，王后命侍人退，独自守人王塌前。

殿门合拢，殿内仅余夫妻二人。纵使灯火通明，整个大殿仍显孤寂冷清。

王后移来一盏青铜灯，取出一方绢帕，细细擦拭人王嘴角。随后倾靠更近，用手指描摹人王五官轮廓。

“老了。”王后附人王耳边，声音极轻，字字句句却格外清晰，“王上，你老了。”

人老了，难免会脑子不清醒，做出糊涂事。

就寻常人而言，偶尔糊涂无大碍，做过分也能设弥补。换成是人王，肆意妄为就可能致命，而且要是旁人命。

“王上，这年我深居后-宫，从未『插』手前朝，将氏也功成退，从不提早年扶持你事，为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王后靠近人王，仿佛是柔情细语，出口话却锋利如刀。若被第三人听到，恐将引来一场剧震。

“我有四个儿子，你废了三个，剩这一个你不能再动。”纤细手指滑过人王巴，落他颈上，掌心按住喉咙，五指一点点收紧。

“你当初承诺过我，承诺过将氏，继承王位必是我子。我不管你有何打算，也不管你是不是后悔，我这里，你必须实践诺言。若你不给，我就自己来拿。”

王后声音没有起伏，表情也始终未变。

反倒是榻上人王，额头冒出一层汗水，似乎是挣扎着想要醒来，却被梦魇牢牢扼住，一直无挣脱。

“我知道你能听见，但你不能动，不能开口，不能睁眼。这滋味不好受吧？”王后轻笑出声，洗净蔻丹手指擦过人王唇角，“我曾祖母出自幽氏。她嫁入将氏时，幽氏还是铜氏。入祭时，牌位上也是铜夫人。”

一番话说完，王后直起，重新拿起绢帕，为人王擦拭脸上汗水。

十指纤纤，指甲莹润如同珠贝。

自从人王昏『迷』，王后再未用过胭脂，也没染过一次蔻丹。

偏殿，太子淮未如王后所言休息，而是坐桌案前，处连日来积压政务。

定春耕祭祀，他放笔，活动两手腕，缓解不断加重酸麻。

目光转向搁一旁诸侯上书，最上一卷来自西原国，由郅玄亲笔，人王昏『迷』前送到，一直摆案上没有处。

这封上书人王早就看过，却未宣于朝，也未给西原国明确答复。

太子淮展开竹简，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眉心越皱越紧。太过用力，指关节变发白。

对于郅玄『性』情，太子淮不能说一清二楚，终归有几分了解。

人王做显然错了。

这件事绝不能拖，必须早做决断，不能怀抱半分侥幸。

若不然，郅玄真会带兵前来。

届时，都城恐将骑虎难，陷入两难境地。甚者，遭遇一场难以熄灭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