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全当还了她的救命之恩
“王爷。”
程鱼儿破碎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婉约。
李景琰豁然睁开眼睛,目光微睁,眼中还有些恍惚。
他低头,程鱼儿小脸涨红,眉睫颤颤,柳眉紧锁,纤细的双手手背青筋隐隐,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自己的大掌握住她纤细的雪颈。
李景琰心一颤,猛然抽出贴在程鱼儿颈项的大手。
程鱼儿无意识咳嗽一声,歪头贴在李景琰心口的眉睫颤颤巍巍似要清醒。
李景琰眉头一跳,脸色一白,眼疾手快在程鱼儿百会穴上点了一下。
程鱼儿瞬间又陷入昏睡。
李景琰呆坐在原地,似是有些脱力,额角微微沁出了一层冷汗。
李景琰垂眸看了下昏睡的程鱼儿,仰头紧闭双目,又睁开双目,再次紧闭双目。
半响,再低头,睁开双目,李景琰眼中的冰雪逐渐融化,目光略带愧疚得凝视程鱼儿。
前些日子,药石无医,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是程鱼儿的声音将他拉回,是她在病床前一次又一次的呼唤,说愿舍了自身性命救他。
这样的她应该不会骗他。
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自己甘愿,如今又如何能怨得了她。
李景琰黑漆漆的凤眸微眯,眸色夹杂着浓稠的黑色,晦暗不明。
如若,她骗了他,也,全当还了她的救命之恩罢。
李景琰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程鱼儿,撩开被子下了床。
·
书房中。
“看的什么?”
清冷的嗓音惊得任十三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
他忙合上手里的书册,将书册背在身后,面颊爆红,望着李景琰哆嗦解释道:“没看什么。”
李景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手从轮椅臂上抬起。
任十三看着身前半空中悬空的手,抬眼看了一眼不苟言笑的李景琰,耸了耸肩,任命得将书册递给李景琰。
李景琰翻了翻手里的书册,面上的冷色更冷。
任十三小心吞了吞口水,打量着李景琰阴晴不定的脸小声问道:
“王爷,我支你的法子没用吗?”
不然,这大半夜不与王妃共寝,反而来这冷冰冰的书房。
李景琰半抬眼,狭长的凤眸淡淡瞥了一眼任十三,任十三忙立正站直。
啪得一下李景琰将书摔在桌案上,漫不经心道:“这便是你言之凿凿说得书上得来法子的书。”
书册就大开着,任十三不用勾头就能看到书上写的什么,他挠了挠头,悄悄退了一步,谄笑道:
“我这不是看这法子有用。”
只见这一章赫然写着:
“陈家姑娘哭哭啼啼,小王爷站在陈家姑娘旁边手足无措,愈说她哭得愈厉害,索性捏住陈家姑娘的下巴倾身吻了下来”
任十三小心翼翼打量着李景琰的神色,又悄悄朝后挪了半步,小声询问道:
“王爷用了这法子没用?”
李景琰没搭理他,驱动着轮椅坐在书案后,道:“广宁伯府那婆子审得怎么样了?”
任十三本还在琢磨他说得法子到底对王妃有没有用,听见李景琰说起了正事,面色瞬间严肃,立直身子禀告道:
“王爷,已经有了些进展,不过那婆子半死不活,需吊着命,过两日给您准信。”
“嗯。”李景琰轻轻颔首。
说罢,他摆了摆手,拿起了桌上压着的几分折子,任十三见状悄悄退了几步,立在李景琰身后。
李景琰翻着折子,心思却不再此处,他想到了那日广宁伯府程鱼儿受到的不恭敬,眉心微蹙。
程鱼儿在广宁伯府受的委屈他会替她讨回来。
·
翌日日晒三竿,程鱼儿方醒,醒来床榻外半侧冰凉,她只以为李景琰一早便起了。
殿外候着的赵嬷嬷听着寝殿内的动静,进来伺候,给程鱼儿穿衣时突然惊呼道:“姑娘您脖子怎么了?”
程鱼儿微微愣住,扭了扭脖子柔声道:
“我方才也觉得脖子不舒服,许是落枕了。”
“这哪里是落枕了,落枕哪来得红痕。”赵嬷嬷拉着程鱼儿坐在梳妆镜前,指着脖子上的红痕给她看。
程鱼儿看了眼,也觉得有些奇怪,只见她雪白的颈项上,前颈有一个大大的红点,赵嬷嬷将她的秀发披至一旁,又看到后颈有三四点。
赵嬷嬷哀叹了半天,程鱼儿半歪着脑袋,呆呆道:“许是蚊虫叮咬吧。”
赵嬷嬷连连点头,又张罗着殿里的两个小丫鬟去收拾床铺,又是点烟,又是新换床铺。
程鱼儿刚洗漱穿戴完毕,正要去用早膳,前头乐道堂来了人说太妃请她。
程鱼儿不敢怠慢,便携赵嬷嬷前往乐道堂。
乐道堂。
董氏细品着清茶,听丫鬟传王妃到了,便摆摆手让下首回禀的丫鬟退了。
丫鬟点了点头,朝董氏福礼,小碎步退入了花厅花开富贵百鸟朝凤锦屏后,转眼便从后门走了。
程鱼儿跟着小丫鬟步入花厅,捏了捏手,朝着厅中正坐的董氏微微福礼:“鱼儿拜见母妃。”
程鱼儿福礼,身子微倾,雪白的秀颈半露在外,董氏目光灼灼打量着程鱼儿后颈四个红点。
程鱼儿被她看得头皮有些发麻,握着的双手沁出了一层细汗,轻声又唤了句:“母妃。”
董氏抬手端着清茶,捏着杯盏的手似是微微有些颤抖,小口饮了一口清茶,方道:“坐下吧。”
她又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程鱼儿的秀颈,拧眉肃道:“程氏,王爷重病刚醒,身子虚弱,你虽新妇,也不该由着他贪欢。”
程鱼儿反应了一瞬,方明白董氏说得是何意思。
她忙抬手捂住自己后颈,脸颊爆红,朝着董氏解释道:“母妃误会了,我与,我与王爷并没有。”
程鱼儿满面羞红,不知如何解释,顿了顿,只抬眸飞快看了一眼董氏,低头小声道:
“鱼儿知晓王爷如今身子弱,不会胡来的。”
程鱼儿放下手,咬了咬唇:“这红痕应是蚊虫叮咬。”
细弱蚊蝇,程鱼儿双手拧在一起,食指小心翼翼捏着另一只食指,垂头盯着裙摆上的玉兰钩花,因为她也不确定。
刚被董氏提醒,她也不确定颈项上的红痕是什么。
董氏却盯着程鱼儿颈项又看了几瞬,只盯得程鱼儿头埋得更深,董氏却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眼里的浓黑淡了几分。
端起茶盏,慢条斯理饮了一口茶,董氏又勾了勾唇角,淡声道:
“你知晓就好,琰儿性子淡漠,日后你多多体谅。”
声音温润,似是慈母得嘱托。
程鱼儿点了点头。
董氏见程鱼儿低垂着脑袋,看着便是怯弱无主见的样子,和以前她打听来的消息差不多,暗道前些日子想要照顾李景琰许是她难得的勇气。
董氏念及此,看了她心烦,便从袖中甩出一封请帖,淡声道:
“荣国公府午后有个茶宴,我身子不适,你去吧。”
听到“荣国公府”,程鱼儿脑海中闪过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士,微微愣神。
董氏见她不应,蹙眉冷声道:“有事?”
“无。”程鱼儿抬眸见她不悦,忙点头应下。
董氏见她应了,便摆了摆手道累了,程鱼儿福礼退下。
回多福轩的路上,赵嬷嬷听着午后程鱼儿要一人前往荣国公府,忍不住小声叨叨道:
“姑娘刚嫁来王府今日,第一次出席这些宴会,太妃是不是应该带您引荐下。”
“母妃身体不适。”程鱼儿小声解释道。
赵嬷嬷却有些不忿,自家小姐毕竟刚嫁过来,以往在广宁伯府从未出席过这等场面,太妃于情于理都应该带着姑娘一起去,彰显锦亲王府对姑娘的重视。
程鱼儿见赵嬷嬷还要再说,便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对她摇了摇头。
赵嬷嬷此时方反应过来,这还未出乐道堂,是她担心姑娘,一时情急没了礼数。
赵嬷嬷忙闭上嘴巴,落后程鱼儿半步,半垂着头跟着程鱼儿。
程鱼儿也并未多说什么,她知晓赵嬷嬷是担心她,怕她到时去了谁也不认得,也没太妃带着被人轻视了。
其实,程鱼儿都认得了那些王公贵族的女眷,毕竟她上一世也见了七七八八。
只是这话不好与赵嬷嬷说。
程鱼儿仔细想了想,前世自己此时并未出席过荣国公府的茶宴。
这一世与上一世早已不同,这些不一样的小细节,便也没被程鱼儿放在心上。
程鱼儿心中却是惦记着一人:荣国公夫人。
上一世,她归广宁伯府后,一次在宴上得了荣国公夫人的青眼,那时她才知晓荣国公夫人与她的主母赵氏是手帕之交。
后来,她生病,荣国公夫人还专门去她的院子探望她。
那时,主母赵氏总是不太高兴,她只以为是自己抢了赵氏嫡女的风头,毕竟那时那隐隐看出赵氏想让嫡女与荣国公府结为亲家。
可是后来,她方隐隐察觉不对。
数九寒天,桂嬷嬷将她推入那冰冷的湖水,在湖边冷眼看着她垂死挣扎,嘴里似乎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自己那时似乎听到了荣国公夫人。
“姑娘,怎么了?”赵嬷嬷见程鱼儿突然停下,面色有些不对,便小声问道。
程鱼儿摇摇了头,没做解释,贝齿却在樱唇咬下一抹浅浅的印痕。
那荣国公夫人看着甚是面善,程鱼儿真得不想自己上一世的死与她有何干系。
一定不是她的干系。
程鱼儿摇了摇头,小声道。
此事压在心里,回了多福轩,程鱼儿也只用了几口粥,未用早膳。
想和李景琰说会话,却一上午未见李景琰,程鱼儿只以为李景琰在忙公务。
转眼,到了正午,程鱼儿差丫鬟去请李景琰用午膳,丫鬟回来却道:
“王爷有事,让王妃先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