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十五章：父母心

陈夫人从陈府珍藏中挑了不少给豆蔻做陪嫁；六夫人亲手赶制了各式各样厚薄各色的豆蔻的衣帽鞋袜，满满十大箱，陈庆安让从中间挑出来两箱带去。

六夫人左右挑选，紧紧的压实在那两个箱子中，只求能多带。

天已渐渐长了，用过晚饭，天还亮着，褚玉苑内，豆蔻坐在桌边，看着六夫人忙来忙去的收拾着日常用品。

“娘……”六夫人忙得投入，没有听见，豆蔻提高了声音：“娘……”

“嗯。”六夫人眉开眼笑的看着豆蔻，如同每一个要嫁女的母亲，欢喜与忧伤并存。

“娘，我害怕。”只有在自己亲生母亲面前，豆蔻才敢如此直接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六夫人的动作停顿了，回头慈爱的看了看豆蔻，又低下头收拾，想要逃避豆蔻的眼神，心中疼得发颤。

“我一点也不希望你嫁给皇上呀……唉……都是命呀。”

豆蔻眼中噙着泪愣愣的看着六夫人木然的折衣、入箱、收拾……，只是给自己找个事做，不敢停下来。

“女儿呀，我也是想明白了，人这一生呀，过得幸不幸福只有自己评判，不能想着过给别人看呀，面子和里子呀，只能占一样呀。”

豆蔻不是太懂，六夫人却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拿着一件衣服，停下了收拾，继续说着。

“普通人家，要么一个妻，至多不过一妻一妾，妻妾没什么分别；像我嫁给你爹这样的大官做妾，听着很风光，我与大夫人门楣不同，身份就有差别，生的儿女身份也有差别；当时，听说靖王要娶你的时候，我也特别高兴，觉得嫁个王爷，就是更高的门楣，特别是你的身份因为这个转嫡出了，我就更高兴了，盘算着，以你的门第嫁给一个王爷，自然是一等如夫人，仅有靖王妃在你之上，生的孩子身份也会好，加上朝中你爹在，王爷自然会好好待你；可谁曾想，最终靖王成了皇上，你要嫁给的是皇上了，还在他登基三年之后，从那一天开始，我每一天心都揪着；亲疏上，你肯定比不上他靖王府中带去的嫔妃；你爹的无论当多大的官，身份在皇帝那也就是个臣子，那是永远也不能超越的等级，君臣呀……”

衣服收拾得差不多，六夫人坐在了豆蔻身边，一脸悲戚：“外人看着风光，自己说着风光，可内里呢，在那不得见家人的地方，我实在是舍不得呀。”

六夫人泪水无声滑落，悲从中来，轻轻的抱住了豆蔻，两人相视而哭。

“娘，我害怕，我害怕嫁过去的日子不知如何去过？”

“你出生时，我就告诉自己，定不能让你当妾，哪怕嫁个小康人家，也不能让你当妾，唉，人拗不过命呀，你成了皇帝的妾室，我连反对都不能说。”

如此贴心的话让豆蔻哭得更加伤心了；笼罩着母女两的更多是无奈与无力感。

这种状态要一直持续到结婚，豆蔻一直认为婚礼结束就好了。

六月十五全家一同吃过晚饭，陈庆安陈夫人叫豆蔻到书房，也自是有话交代这将要出嫁的女儿。

豆蔻刚要拜见，陈庆安把豆蔻扶了起来，安排坐下。

“入了宫，自己保护好自己，保持谦逊低调、不可与人争，如短少了什么，也不要声张，家中自然帮你买就是了；不要责难宫里的宫女太监，身边亲近的人都好好相待，不求能帮你，你遇到困难时，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人；与人交往大方一些，如脾气不合，除礼节性拜访外不要来往。宫中人等千万不要交心，切记切记，少言多思。”

“是，父亲孩儿谨记。”

“不求你晋位，一定要平平安安，你在宫中平稳，陈家在前朝才能平稳。”陈夫人也小心叮咛。

“是母亲，孩儿谨记。”豆蔻忍不住簌簌往下落，豆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两人叩三个头。

陈庆安眼中噙泪扶起豆蔻：“明天，你就是皇上的人了，嫁过去是陈家和你的荣宠福气，千万可不能哭呀。”

话未说完，陈庆安自己先泪水纵横，忍耐不住了；陈夫人自然地握着陈庆安的手安慰。

陈庆安很快平抚情绪，认真地看着豆蔻：“在面对皇上时，不要轻浮，女子以色相年轻侍人，不如性情吸引人，保持自己的性情秉性，不可害人，也不可被人轻看欺负。”

“女儿明白。”

“你毕竟处事浅，这些道理只能教给你，最终运用是看各人的；定要心中有定心力，莫要被她人话语左右。谨记谨记，少言多思，少言多思。”

…………

声声叮嘱，恨不能将人生的道理全让她明白，屋外树影摇晃，透着世安苑中的灯光，巡夜的人儿敲着更梆，更深露重，夜从未如此短暂而珍贵。

六月十六，晴好，京城大喜，风柔气暖，云朵飘飘，碧空如洗。

这是皇上登基三年来，首次纳妃，惊动了整个京城的人都来看热闹。

早上天还未亮，时豆蔻已经开始梳妆了，皇宫中派来接亲的宫女太监已在侍候了，闺房中人多却不嘈杂，摆满了喜庆物品，却不杂乱。

上午还是姑娘家平时打扮，随陈庆安和陈夫人一并到祠堂告别祖宗，请求祖宗保佑。

京城官员皆携家眷带厚礼前来陈家，中午是陈家的嫁女酒。

陈府热闹非凡，用过午饭，宾客渐渐散去，萧夫人盛装走入褚玉苑。

萧夫人与来人中管事太监和管事宫女打过招呼，招待下茶点，各赏金花饼子一对。

宫中接亲的人紧随萧夫人后赶到，由萧夫人儿子近卫军中队长萧一苇代皇上前来接亲。

豆蔻开过脸了，头发皆利落的梳起盘稳，自此不再是姑娘了，而是媳妇了。

豆蔻的身后最中间的一缕头发垂下，萧夫人接过梳子，三梳到底，白头偕老。

宫女为豆蔻穿上大红嫁衣，围上腰带，萧夫人为她挂上石榴形的子孙荷包、双菱形的同心结，细心的把腰带系成标准蝴蝶结，在腰带内塞上两个平安符，手上戴上两对手钏，霞帔穿好、凤冠戴好，最后由萧夫人亲手盖上金丝绣如意连理纹喜帕，这就是准备妥当。

“时辰到。”有司礼太监唱和，瞬时鼓乐齐鸣。

闺房中人更多了，井井有条地忙碌着，人员穿梭速度加快，反倒是真正的主角豆蔻只是坐在那等着。

萧夫人过目了每一箱陪嫁，点头后，由宫女盖上盖子，贴上红双喜字，太监两人一抬，用带红绸结的朱漆木杆一箱一箱把陪嫁抬出，共三十六箱。

“吉时到。”拖着长音的唱和声响。

数声礼炮响过，礼乐震天响，这时要出门了。

萧夫人走了过来，掀起豆蔻的喜帕，轻声道：“豆蔻，千万别哭哦，嫁给皇上是不能哭的，实在忍不住，用帕子直接抵在眼角，可不能让眼泪流在脸上。”

豆蔻深吸了好几大口气，想把眼泪憋回去，眼泪却更大滴的往下涌，萧夫人赶快把自己的帕子折出尖角，抵在她的眼角，眼泪流出就被手帕吸干，豆蔻紧紧地按着帕子。

萧夫人放下了喜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