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七十四章：共叙

“珂亲王如此风雅，定是常和雪舞公主对饮吧？”这小心的问话，如此像试探。

“雪舞怕热，从来不喝热茶。”苻屹看着豆蔻：“除了皇姐，你是第一个喝我亲手泡茶的女人。”

豆蔻脸一热，粉嫩娇媚，不知如何回答。

苻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加上这句话，仅是为了原来定好的撩拨吗？似乎从圣应苑不期而遇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苻屹轻轻的站了起来，来到窗前，望着宽阔的湖面，徐徐的风吹来。

豆蔻走到相邻的窗口立住。

窗框如画框，两人如呼应的两幅人物画。

秋水长，水面清，天空映在湖水中，在微风中荡着波纹，水面很满，贴着清晖榭的沿，眼前看到的就是一片开阔的水面，水面上沙洲之上落着一对白鹭，正相互梳理着羽毛。

“真适合出游呀。”豆蔻轻轻的感叹道

“是呀，真适合出游呀。”苻屹轻声叹着。

豆蔻看着湖的目光，缓缓移到苻屹脸上，看到苻屹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外，轻声的喃喃自语。

“去年就是在这样的天气我起程前往扶余。”苻屹陷入沉思中：“晓行夜住，足足走了四个多月才出晋国，深入扶余未半，天气寒冷，每日傍晚下起大雪，道路上雪厚逾尺。当时支撑我的就是雪舞，一心只想快些见到她，我催促着队伍往前赶。”

苻屹悠悠的说着，豆蔻认真的听着。

他从未与人说起过这段经历。

“到达扶余丽京，扶余国君不让进城，队伍在城外二十里地驻扎。”苻屹又是一声叹息：“扶余冬天真正的滴水成冰，随行人等每天都有人冻伤；晚上火炉中火稍一小，人就被冻醒；每天早上起来，露在外面的头发帽子上全是白霜。”

苻屹回过身，看向豆蔻，豆蔻迎着他的眼中是温柔的心疼。

苻屹肘靠在窗栏上，眼神看着前方，越过豆蔻，越过窗，越过湖，看到他记忆中的地方。

“丁军师觉得扶余国君态度不友善，有可能会派兵过来灭了我们。我一心只想着快点见到雪舞，任何情况对我都不是困难，我强压着队伍原地驻扎，不回。”

苻屹停住了讲述，低下头，长长舒了口气。

那雪花漫天的酷寒之夜，春节团圆之夜，思乡与冻伤令晋国使团气氛沉到了比夜还寒。

可以任性的强制留下大家，可是，每天在眼前增加的人员冻伤，折磨着他。

“除夕，在酷寒中度过，带去的六十号人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再次讲述时，苻屹的眼神因忧郁而深沉，声音也低沉的带着鼻音：“我知道，扶余国君希望这恶劣的天气会让我退却。继续僵持下去，对我很不利，我决定独自一人进入丽京、进入扶余王宫。军师说太冒险，如果我出了危险，定是扶余要挟晋国最好的人质，我想不出其他的解决方法了。下令军中人等控制丽京城门守卫，我一人进到城中到王宫前求见；从除夕清晨碎碎粉粉的雪个不停，我就在宫门前立了一日，到大年初一……申时天就黑透了，戌时终于让我进宫了。”

苻屹又是一声叹息。

“皇兄新登基，不宜起战事；扶余国君不愿让我见雪舞。”苻屹眼神聚焦在豆蔻身上：“你说我怎么办？”

“你已经娶到雪舞了呀，证明当时你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对吗？当时做的选择对吗？”苻屹眼神又飘了：“当时觉得一切都做对了，答应了入赘，当天就见到了雪舞，与我梦中一样的雪舞；吉日举行盛大婚礼，与雪舞可以生生死死在一起了，我特别幸福，我觉得我做了世界上最正确的决定……后来回到上京，一切都是错，一切都做错了。”

豆蔻从没想过不可一世的珂亲王会有如此沮丧的模样，触动自己想要呵护他。

“无论别人认为怎么样，你娶到了你最爱的人。”

“对呀，我娶到了我最爱的人。”苻屹再次看向了豆蔻：“娶到最爱的人之后呢？”

“琴瑟相合，夫唱妇随，神仙眷侣。”豆蔻眼中满是梦幻而幼稚的理所当然。

“真好呀，说得真好呀。”苻屹笑了，笑得如此轻淡，如同看到了去扶余之前的自己：“怎么能把日子过成那样呢？”

一句话把豆蔻问懵了，豆蔻想了一小会，坦诚的回视着苻屹：“相爱的人相处不就是那样吗？”

苻屹象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失态地坐下了，放浪形骸地笑了一会，笑声听来空洞而伤悲。

豆蔻不知如何是好，呆愣在原处，救助的看向了薇醺，薇醺正担忧的看着珂亲王，却不敢劝。

苻屹慢慢止住了笑，端坐茶桌前，舒展宽袍大袖，翩然优雅，又泡上了豆蔻喜欢的绿茶，双手各端起一杯，递给豆蔻一杯。

“有酒就好了，冲你这句话，我俩就该好好喝两杯。以茶代酒，来，碰一杯。”

豆蔻与他轻轻的碰了一杯茶，苻屹如同喝酒一般，一口干掉了；豆蔻也学着他的样，豪迈地一口干掉了。

苻屹脸上一直带着笑，却能感觉到他不开心。

“你呢？”苻屹眼眸凝光的看了豆蔻一眼：”说说你。”

“我？”豆蔻沉吟一下，想着该如何开口：“我是家中庶出十七女，家中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嫁入皇家，从小不是重点培养的女儿。听我娘说，当时觉得我能随着嫡姐一同嫁入某个王爷家就是最好的归宿。”

“当初我应该去陈家求亲哦。”苻屹眯缝着眼，含着笑意轻浮的开了个玩笑。

豆蔻瞋笑的瞪了他一眼。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办法自己控制，能走到哪一步，都是老天爷决定的。”豆蔻接过苻屹递来的茶水：“家中一直灌输的婚姻就是为了在各个家庭中间建立联系，绑在一起，互相协助扶持，嫁给皇室是女子通过婚姻为家中实现最大价值的体现。我也一直认为是这样的。”

豆蔻认真的盯着苻屹，苻屹抬眼与她对视，她没有躲开，坦诚着自己明亮的心灵窗户，带着这份坦诚的目光，看进了苻屹的眼眸深处，苻屹的眼眸染上了宽容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