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五九章：苍老

晋平宫

宫中一片安静，人比刚才少多了，也没有那么热闹了，宝儿有些奇怪的往里走。

容齐尚侍迎了上来：“公主，您来了，娘娘定是很高兴。”

“母后呢？”

“在适室休息呢？”

“休息了。”宝儿满身的斗志消散了此许。

“娘娘每日里上午下午皆需休息一刻钟。”

“母后不爱休息呀。”

容齐笑了笑不说话，两人到了适室中。

适室中窗户洞开，屋中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田帼听说宝儿回来了，醒了过来，正倚在靠椅上清闲的看着书，屋中这份静谧的情形，宝儿记忆中小时候母亲少有的样子，却是最深的记忆。

“母后。”

“宝儿来了。”田帼伸手招呼，往里移了点，让宝儿挨着她坐在她脚边。

“母后，我去太极殿了，看到了皇兄，皇兄现在处理公事很厉害呀。”

田帼一听，开心的笑了：“你皇兄他从小最努力了，一直都努力，让我操心最少了。”

“在太极殿中看到一位尚侍，好像是位修仪的尚侍。”

田帼低垂下头，眉头一皱，嫌厌：“不就是那个陈修仪嘛。不懂规矩，前几日竟敢在世华殿中过夜。”

“哪位陈修仪？”宝儿明知故问，心中已有答案。

“陈庆安的女儿，嫁来那么久了，过了年不知为何突然皇上迷上了她。”

田帼有些担忧，更多的是无奈，不知能如何处置她。

“过了年？”宝儿敏锐的觉得时间不对。

“是呀，三月初三，突然宠幸了，唉……”

田帼想起豆蔻就想起晋平宫中走水，雷劈穿云石；也会想起，宠幸后没多久天降甘霖，解了晋国燃眉之急，说不清是灾星还是旺星，讨厌中有些敬畏，复杂得棘手。

“三月初三皇兄首次宠幸陈修仪？”宝儿没注意自己问得太直接了。

“你确认这个时间干什么？”田帼感到不对劲，早已忘记写过信给宝儿编过的谎言。

“觉得不对劲。”宝儿半真半假的说着：“嫁过来了大半年了，皇兄才去宠幸。”

“可不就是嘛。”田帼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宠幸吧，跟不知道有这个人一样，倒也没啥事；谁知道一宠幸，眼中就只有她了，留她在世华殿中连续过夜，后宫中怨声载道。”

宝儿脸上堆着乖巧的笑，心中算着：九弟到伊洛是去年九月十七，皇兄宠幸陈修仪是今年三月初三，母后撒谎了，母后知道九弟与陈修仪的事，难道乔氏兄弟也是母后安排的？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宝儿对与燕允的婚事心中有底了。

“皇兄是懂事的人，对陈修仪有他会恪守分寸的，我们四个里面他最听话了，母后您刚不还说皇兄让您操心最少嘛。哪像九弟，不懂事，就会乱来。”训着苻屹宝儿颇有长姐之风。

“屹儿正月十八回珂地了，就来了四封信，那么疼他有什么用。”田帼轻声的抱怨着，如同每一个母亲。

宝儿抬眼看向了田帼，小心的试探：“母后，去年九弟去伊洛，日夜酗酒，宿醉不醒。”

“身体都垮了吧，年纪轻轻哪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唉……我可怜的屹儿。”

田帼心念一动，想起了豆蔻，让自己的儿子如此可怜，令她思念却不愿叫回屹儿；对豆蔻不可抑制的厌恶油然而生，田帼皱起的眉头，令她眼周鼻梁的皱纹更加明显。

“母后，你不开心了。”宝儿温柔的说着。

如此近的靠近着母亲，本只是为了试探才如此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认真看着才发现威仪后宫的母后竟老了，头发也掩盖不住的花白了。

自己的母亲老去了！这个认知令宝儿心慌。

“没有不开心，看到宝儿特别开心，只是想屹儿了。”

田帼眼中闪着泪光，这份消沉的情绪，令她更加像个老人，与宝儿心中坚韧高大的母亲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宝儿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了。

宝儿不爱流泪，这次回来，却特别容易流泪，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也变脆弱了吧。

“我也想九弟了，要么，我们去珂地看看他。”宝儿想哄田帼开心起来，不希望看到自己母亲这样。

“珂地，看屹儿。”田帼一脸神往，光芒满脸，终又慢慢的黯了下去：“我年龄大了，再说出门太难了，算了吧。”

“那去伊洛行宫住住吧。”

田帼摇了摇头，爱怜的抚去宝儿的泪水，眼神无比的忧伤：“终是离不开这皇宫了。”

“母后。”宝儿泪水决堤，一把抱住了田帼，哭了起来。

“咋哭了呢，我家宝儿那么坚强，怎么哭鼻子啰。”田帼泪流满面，用力的绷住表情，想要轻松些的语气，却充满了哭腔。

“母后，想九弟就召他回来吧。”

“他是外封的王了，没什么事就别随便召回了，我眼前有皇上，你再常来看看我，我就很知足了。”田帼努力控制表情，泪水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你大哥也不知怎么样了？”

田帼擦去脸上的泪水：“真是年龄大了，眼泪都变浅了，想年轻的时候，与你父王一起，那么多苦难的日子，那么多看不到未来的日子我也没有哭过，反倒是你父王，还哭鼻子呢。”

田帼忆起自己的丈夫，含泪的笑了起来，思念与忧心令她形容悲苦。

“母后，我会常来陪你的。”

“宝儿，我的宝儿，一定多来看我。”

“我会的，母后，我会在上京多住些日子，每日进宫来陪着您。”宝儿乖巧极了。

“我的宝儿，乖乖宝儿。”田帼欣慰的开心了起来。

宝儿终是开不了口，做不到用陈豆蔻的状况逼迫田帼同意自己与燕允的婚事；面对着自己父母的老去，那份突然发现的苍老，灼着子女的心，那是一份从生命源头而来的惊慌，在整个生命中引起共震的波纹，无可逃避的害怕，害怕失去。

至于婚事，下次再找机会吧。

宝儿放松心情，作为一个女儿陪着自己的母亲，陪伴与其说是给母亲的安慰更是为了自己安心。

两人有说有笑起来，窗外花枝开得热闹，母女俩美丽笑靥动人，宝儿撒娇的牵着田帼到院中，赏着晋平宫中的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