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第二七四章：凌日
“您已经是皇上了，每个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豆蔻此时无比的伤心，伤心着苻峻的伤痛：“下旨吧，苻峻。”
“不。”
“下旨吧。”
“不。”
“不下旨，我血溅五步。”
“我会让你做不到。”苻峻的眼中只有豆蔻。
“我怀着鱼死网破之心，就是被囚在鱼缸中，宁愿死也要跳出去的，只要我有了这份心。”
苻峻听到了长长的针一点点扎进心口的声音，如同被踩到了痛处的动物，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整个人狂躁失去了理智。
“为何要这样说？！为何要这样伤我的心？！陈豆蔻，你说清楚！！”
“苻峻，由你亲自送我去死，我才能死得安心。”豆蔻字字如冰珠。
“豆蔻，我只希望你活下去。”苻峻字字间含着心碎的血，总是带着伤透的企求。
豆蔻第一次望向了满朝文武，第一次真切的看到了苻峻每日里看到的景象，一直以为是高高在上，其实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豆蔻回头去看到的是大臣们一片狼籍的太极殿，太后立在其中如此显眼。
“你写吧，每一个字都要你亲手写下，现在状况太烦杂，让这一切结束吧，让一切走上正矩吧，只有这样……”豆蔻冷冷的回视着皇太后、望着低调的田文：“……皇权归位，我的皇上，你会成为晋国至高无上权利的真实掌握者。”
豆蔻的话冷冷的敲打着整个太极殿中人的耳膜。
“我不会写的！”
“你会的！”
豆蔻拿着簪子面无表情的往里扎了两分，无声的扎入了脖颈，血珠滚出，流下一道血迹。
“我写，我写……你别动，别动……”
豆蔻望着惊慌失措的苻峻，心中哀伤的叹了口气，以为自己已经没了眼泪了，眼泪却流了下来，自己对他如此死死相逼，他却依旧如此。
苻峻手颤抖着一字一字的写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只为表彰、嘉奖，皆是大臣拟好，皇上只负责过目盖印，这是晋国以来皇上亲手写的第一封圣旨，只为赐死。
豆蔻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他如此逼迫，或许是怕他忘记自己吧。
在与苻峻的爱情中，自己的不安全感一直在试探确认他对自己的感情，这样的自己令自己都有些讨厌了，临死前，自己还在这样做。
苻峻手颤抖写得慢。
“定在明日吧。”豆蔻轻轻的说着。
苻峻的全身都剧烈的抖了一下，手停住了，手中笔若千钧，低垂着头，眼睛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看不到。
苻峻终写完了圣旨，拿起玉玺盖上了大印。
苻峻双手捧着圣旨，展开呈在豆蔻面前，令豆蔻亲自看。
圣旨上面只有两句话：崇淑妃苻陈氏赐自缢，二月初六酉时正行刑。
下面是签名：苻崇，盖着惠帝印。
豆蔻看到苻峻的签名时，心中一酸，抬眼望向苻峻，苻峻若一具人俑，面上毫无生气，眼神空洞的睁着。
身体自然的保护，隔绝了所有的意识，麻木了他的神经，不让他心碎而亡。
豆蔻点了点头，绝望而满是深情的望了苻峻一眼，展颜对苻峻微微一笑，转身走下台阶。
太极殿中所有人从杂乱中恢复秩序，自动分开出一条路，目送她离开。
一个女子突然被逼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主动请求一死，反倒让满朝文武大臣心生怜惜，如同一堆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女子一般的羞愧。
豆蔻如果知道这群男人是这样想的，恨不得死在当场；她最看不上的就是始作俑者的怜惜，与鳄鱼的眼泪一样阴险，只是用这一点点地怜惜缓解心头的不安而已。
太极殿中的气氛变得如此怪异，所有人不知所措，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如何继续？
苻峻就如此愣愣的在当场。
所有的金乌执、金蟾执、金执将依旧戒备着，随时等候命令。
“皇上。”监天司大夫打破了太极殿死一般的平静：“天现异象，太白犯主，天意若曰刑理失中，人道自毁，纲常失格，以下犯上。”
监天司大夫说完，所有人竟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田文，眼神中皆认定太白犯主预兆在他。
田文感觉到这份压力，心中狠狠的咒骂着监天司大夫，眼睛却望向了太极殿外。
天空中一层如雾薄云恰好笼在日上，太阳光芒稍弱，用肉眼观看微刺眼，却能直视，清楚的在日盘上看到一黑点，正运行于太阳圆盘偏上居中处。
“太白昼见于午，名曰经天，是谓乱纪，天下乱。”
朝中几乎皆知监天司大夫吟唱的关于太白凌日占词。
田文也心中微微一凌，思忖着此异向真是指向自己？
太后心中陷入沉思，沉静若深井的眼中杂着怀疑，从金星凌日之象转头望向田文，心中特别在意，想起了先皇，界线立判。
所有人都等着皇上的判决，只有天子有权为上天的预兆做出决定。
苻峻眼神依旧空洞，心已沉到底部，脑中却出现一种异常清明了彻的状态，天才般的政治觉悟令他很精准的握住了这次机会。
苻峻语调空洞，毫无感情的轻声的说着：“田文听旨。”
田文心中也惊异于天像，正惶恐，听苻峻此言，赶紧跪倒听旨。
“君为丞相，出入十年；忠孝之行，率表百僚，朕无闻焉；上无恻但济世之功，下无推让避贤之效，变异数见，灾害并臻，民被饥饿，加以疾疫，观君之治，无欲辅朕富民便安无无之念，是朕不德而股肱不良也。”
朝中一片死寂，连太后也对天象忌怛，保持静默。
窗外太白犯日，苻峻口谕凛凛，一切都汇合得如此水到渠成，谁也没有想到田家的失势就在这一息之间。
“投入大牢，朕亲审处置。”
“是，皇上。”
监天司大夫首先发声。
几多官员懊恼自己没有监天司大夫机灵，错失在皇上跟前长脸的机会，随后争先恐后的应承。
金执将前来押下田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跪倒山呼万岁，气势磅礴；与一刻钟前要求处死豆蔻的是同一拨人的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