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第三九六章：走巷

母亲的表情与眼神，给了苻屹力量，即使全世界都觉得他做错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母亲是宽容接纳他的，他有了一方可以吐露真心的小小田地，让自己的心放下所有的桎梏，暂时的放松。

“你当时要娶雪舞时，是那么的真诚，我时常能想起你当时情窦初开的模样，美好得令人羡慕；我只想成全你，让你能够得偿所愿，虽然我也感觉到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是火花的最高潮，此后只能逐渐走向平淡，可是我如何舍得让你尝试爱而不可得的痛苦呢。”

田帼伸手轻轻抚上苻屹的脸，如同捧着的是个孩子。

“我一再的告诉自己，你对豆蔻也会像对雪舞一样，像对其它的事情一样，一段时间就自然熄灭了。”

苻峻被田帼的话感触到心弦上，呼吸变得深沉，情绪有些激动，不敢再看田帼。

“儿子，告诉母后，熄灭了吗？”

田帼捧起苻屹的脸，令他望向自己。

苻屹望着田帼，似乎这段感情中所有的委屈、不理解这一刻奔涌而出，眼中潮热，泪水涌满了眼眶，轻轻摇了摇头，泪水轻轻的滑落。

这两滴落，滴在了田帼的心上。

田帼长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疲惫的撑头倚靠在软榻上，微闭双目，半晌无言。

蜡光下，田帼眉头紧皱，形成一道道阴影。

“屹儿，”田帼轻声的说着，带着远远传来般的飘渺：“你对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兴趣来时如火，烧一阵就失去兴趣，从小到大皆如此……”

苻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气坏母亲后自责的孩子。

田帼沉吟一会：“……可是，你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却会非常的专注，心无旁骛、废寝忘食的钻研；正因为你感兴趣的事情不多，当遇到你真正感兴趣的事情时，都是用整个生命的力量在用心对待。”

田帼望向了苻屹：“有时候我在想，当时反正你皇兄也没有在意到陈豆蔻，将她指给你了，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苻屹愣了一下，非常意外，从未想过自己的母后居然还有过这样的想法。

这个想法，苻屹在心中千转百回，每每想起，悔恨交加，常常的想，如果在秋狩那次，自己不顾一切的掳走豆蔻，一切都会不同的。

“你得到了，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念念不忘了。”田帼冷静地说道。

苻屹笑了笑，未置可否，自己心中却笃定自己的心意。

“你要去静幽庭？”

“我去了，会更害了她，我不会去见她的。”

田帼盯着苻屹看了一会，收回了探究的眼神，眼神变得浑浊的老人一样，不再触及这个话题。

“屹儿，你也三十好几了，三十而立，你已成家立业，孩子都那么大了，带着雪舞和景云好好回珂地，好好过日子，就是母后最大的心愿。”

“是，母后，儿臣知道了。”

“再生个孩子吧。”

“好，母后，有了就一定生下来哦。”

“你都不去雪舞房中怎么会有孩子呢？”

“顺其自然吧。”

“要不，让秦家女公子生也可以呀，那女公子模样也好，身体也好，也爱慕你……”

“母后，秦环是少将军，您别听别人胡说。”

“少将军也是晋国的将军，你娶她，她不会不愿意的。”

“母后，我与秦环是兄弟，我不可能娶她的，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同袍。”

田帼突然双手用力拍在了苻屹的肩上：“屹儿呀，我的儿子呀，你让母后拿你怎么办呀？”

苻屹伸手回抱着田帼，安抚着田帼。

“回珂地也好，别回上京了，无论听到任何消息也别回上京，哪怕是皇上召你，你也别回。”田帼轻声的说着，字字冷漠。

苻屹想起来了，舅舅田文也说过此话。

苻屹安抚着田帼睡下了，亲自吹熄了内寝宫的灯，走到外间，一盏盏熄灭灯火，仅留一柄守夜烛，在守夜床上坐下。

苻屹毫无睡意，放心不下，开门走到院中，望向了静幽庭的方向，在院中矗立良久。

透过窗纱窗棱，田帼望着月下苻屹清减的身影，周身寒光，如此孤寂。

田帼心疼不已，心情沉重的默默叹息道：“孽缘呀。”

豆蔻直到亥时才从慎刑司被带往静幽庭。

白天对崇夫人褫衣去饰乃是皇上的口谕，不过半个时辰，同样还是皇上的口谕清音送来了夫人常服，崇夫人一切如旧，而慎刑司集休受罚。

这一次，慎刑司长了记性，害怕这次皇上一会消了气，又把崇夫人放回紫台宫中，所以一直将豆蔻请在慎刑司中好好的呆着。

豆蔻也满怀着希望等着，等着苻峻会回心转意，会迅速怒气消了，传来新的旨意。

时间捱过，一分一毫，无尽一般，越是期待，时间越是难熬。

一个多时辰，皇上都快安寝了，最终，慎刑司将豆蔻向静幽庭押去。

不押去，也是抗旨，同样要罚，当差真难。

说是押去，也不过是慎刑司众人跟在豆蔻身后，一同走向静幽庭。

从慎刑司拐弯出来，通过一道小门通到永巷中。

永巷长又长，两旁高挂灯笼昏暗的照亮着，慎刑司的人小心地打着灯笼为豆蔻照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崇夫人夜游呢。

豆蔻步履轻盈的走着，夏夜的凉风习习吹来，惬意无比，令人脑中思绪放空，不禁想起了一些虚无的东西。

那是黑黑的永巷，自己一个人走着，一直往前走，有一个门边，有一个人坐在那，无所事事，却解除了自己所有的恐惧；从此后，豆蔻不再害怕在永巷中走动，不害怕独自在皇宫中走动，不害怕黑暗。

那次走过后，这是第二次走过永巷，其它过永巷，不是坐轿就是乘车，从未走过路。

走过一个个门，豆蔻已记不清是哪个门了，总是忍不住扭头寻找，想起燕允坐在黑暗中，豆蔻忍不住嘴角微翘，露出了笑意。

这种时候，这个地点，居然会想起这么个人。

豆蔻觉得好笑，想着回去了要讲给金熙听听。

自始至终，豆蔻就没有觉得自己真会被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