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他的名字……”露西利亚思考片刻,勉强从记忆深处刨了出来，“你叫他西卜就好了。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之一，也是最初的那一批,用你们的话说，他是可以信任的。”

她强调：“只限于他吃饱喝足的时候。”

苍蝇王西卜配合着点了点头,只限在吃饱的时候，他的性格并不残暴，按露西利亚的说法，只要能吃东西，它就是全世界上最温顺可靠的好邻居。

此时还很大方的分出了一些食物，给露西利亚和杰森品尝。

杰森默默看着苍蝇口器怼过来的那坨东西,陷入沉默。

看着又点像是牛角面包。

会蠕动的那种。

露西利亚对这个兴趣不大，拖着下巴看着杰森，等他动手。

“来,刀和叉。算是为了更快适应。”

她居然还准备了人类的餐具,并一点都不委婉的告诉杰森新生恶魔必须要吃东西，除非他想很快夭折。

当然,这种事情想都别想。

就算杰森愿意放弃恶魔的这一生，露西利亚也不会同意的。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杰森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提起刀叉，尝试着用叉子叉住了这头,然后纵向切了一刀下去。

“哔——”

“牛角面包”发出惨叫。

杰森被吓了一跳，差点把刀叉丢出去。

“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只是神经抽搐而已,”露西利亚安慰他,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家的小杰鸟进行恶魔生涯的第一口进食,“继续。”

那种看雏鸟的眼神看得杰森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咕噜噜噜——”西卜那座肉山也发出声音。

“他在劝你，地狱的土地是不会因为恶魔的尸体而变得肥沃的，反而是被其他恶魔吃掉之后能转化成新的能量，这样比较有意义。”露西利亚牌翻译上线。

杰森：“他倒是挺懂人类的那套。”

“应该是山姆告诉他的？”露西利亚不太确定，“西卜喜欢一边吃饭一边和随便谁一起聊天，只是普通的小恶魔都怕被他顺口吃掉，不敢坐在他边上陪他聊天。”

可不是嘛。

杰森看着蠕动的肉山，时不时地在他和露西利亚附近蹭过，他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露西利亚的身份特殊，西卜顾忌到路西法的威压，怕不是早就寻个机会把他们吞了。

“吃吧吃吧。”

露西利亚这倒霉孩子还在催。

杰森面无表情，只能强迫自己别想这是什么鬼东西，是否还活着之类的，又切了一刀。

“牛角面包”又“哔”了声，明显短促很多，应该是开始无力了，这次杰森足够的用力，抱着如果还活着也给个痛快的心情，直接切断了它。

他成功了，“面包”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叉起被自己切段的那块，送入口中，难得一次表现得有些没骨气的杰森闭着眼睛快速咀嚼，然后愣了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如今不再是人类，味觉系统也不同于过去，这团漆黑的闻起来就不怎么样的东西，吃起来居然没什么太大味道。

一点点诡异的甜味，还有如同咀嚼皮革的口感，这就是全部了。

那种甜味接近于糖精，让他十分不适。

杰森选择直接吞掉这个嚼也嚼不烂的奇怪东西。

“好吃吗？”露西利亚问。

杰森直接说了实话：“不好吃。”

他说的比较委婉，其实是超级难吃。

暴食君王西卜发出“嘤呜”的笑声，整团肉块来回晃动。

露西利亚也在笑：“他说你的品味还不错。”

杰森谢了这两只恶魔的夸奖，就是笑得挺假。

他们进食的过程中还有许多小恶魔在运送食物，西卜喜欢新鲜的东西，同时对于那些不怎么鲜活的或者是干脆已经是尸体的他也来者不拒，他就像是个垃圾回收站，什么东西送过来他都开开心心的吞下去。

看着就让人胃部开始疼痛。

杰森看了一会，直到不断翻腾的反胃感衰弱，才移开了视线，就发现露西利亚正目不转睛的在观察他。

“干嘛？”杰森无语。

他读到了那种“杰森养成观察日记”的味道。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应该有吗？”杰森反问。

“不知道。理论上在第一次进食之后，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了。”

杰森：“原来我本来还有别的选择？”

“没有，”露西利亚干脆的驳回了这个，“你是愤怒的后继者，没有别的选择。除非，对你来说灵魂消亡也算条路？”

确实也算。

可杰森不至于为了不吃恶魔而到那个地步。

从根本上杰森还没把恶魔当作自己同类的意思，非要说是“能量来源”而让他去吃，他也能接受这种设定，并且强迫自己吃下去。

大概跟在野外求生的时候吃蠕虫一个等级吧……？

“咕噜噜噜——”肉山问：你还想再吃吗？

这次杰森完全靠着自己就听懂了。

他还感觉到西卜应该是在笑着，带着一种看戏的情绪，苍蝇口器指了指那些小恶魔。那帮小恶魔吓得不敢动弹，恐惧的情绪填满了整个大殿。

它们不想被吃掉，却也不敢逃跑。

杰森发现他的感官也有些微妙的差别。

最初看到这些小恶魔，因为那些难以形容的千奇百怪的造型，他会感到厌恶。

而现在他的体感则变得更复杂一些，部分小恶魔会让他感到少许“饥饿”，而极少数的另一部分，则让他感到类似“心跳加速”的感觉。

同时这两种感觉又都不是十分真切。

前者是属于恶魔的本能让他去欺凌弱者，而后者也是恶魔的本能，让他想要回避强者。

杰森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单纯的判断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实力在恶魔中十分弱小。

不过没关系，他是个新生儿，还有巨大的成长空间。

“看来你选择保留更多人类的部分。”露西利亚看出来了，“这样会让你做恶魔的道路变得更加难走，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

“我在做人的时候难道就走过好走的路？”杰森撸了她一把。

露西利亚：……对哦。蝙蝠家向来是擅长折腾自己的。

西卜看着露西利亚跟那只新生的小恶魔玩，似乎心情直线上涨，连着食欲都有所抑制，吃饭速度明显下降。

苍蝇口器推过来更多的食物。

第二次动刀就容易多了，露西利亚也意思意思吃了一些，杰森慢吞吞的吃掉眼前的这盘，然后挑了个像是植物的东西。

切下去就喷出一堆黏腻的东西，杰森侧头躲开，淡定切割。

看上去像是某种水果？

西卜嘤嘤呜呜的叫着分享这些食物，哪一种好吃，哪一种恶心，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能分辨好坏，却什么都不拒绝，奇怪到诡异。

不过暴食本身也是贪婪的一种，在释义中，贪婪多指金钱权利上的问题，而暴食则囊括了除那之外的几乎所有。

暴食贪婪且难以自控。

他狂吃不是因为他喜欢狂吃，而是他停不下来，一旦停止，就会陷入疯狂。

露西利亚就这么当着西卜的面跟杰森聊起了这个，西卜也不生气，反而偶尔主动接话，聊起自己的情况。

他还是天使的时候就无法自控，所以才跟着路西法一起叛出，好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突然补了神话课的杰森默默吃饭，并把这些细节都记下了。

等吃的差不多了，露西利亚问：“山姆呢？”

“嘤——？”西卜问：找他做什么呢？

“他现在是我的羊啦。”露西利亚说道，“在人间的时候，他把自己输给了我。”

这不算真话。

但露西利亚的表情非常正常，周身气息也没有任何变化。

西卜没有怀疑。

新生代去人间证明自己，却尽数失败的事情，早就已经在地狱里传开了，只是地狱地广恶魔稀，信息传播速度自然是很慢很慢。

不少恶魔还是靠着从人间传来的八卦消息才知道这件事情。

包括西卜也是。

“嘤——！”可他是我的储备粮。

储备粮怎么能把自己给输掉呢？

西卜很确定这不可以。

但是其中有一个小漏洞——在发起证明挑战并开始进行自证的时候，新生代恶魔是完全独立的，不管曾经他们与其他恶魔是否有奴役关系或者被拥有，只要是在身为挑战者的时间里，他们属于他们自己。

所以，山姆确实可以把他自己输掉。

“嘤？”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个呢？

西卜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

“也许是他觉得不需要专门说？毕竟他也是‘暴食者’，也许在他眼里，你也是他的储备粮，你们双方有什么差别哦。”露西利亚拖着下巴，看杰森好像没听懂，她主动解释：“暴食会吃掉继承者，或者反过来。”

这次继承失败了，山姆吃不掉西卜就很可能被吃掉。

露西利亚冲杰森眨眨眼睛。

如果他们不来接走山姆，山姆就会被暴食吃掉。早晚的事情而已。

在之前的时间里，蝙蝠家跟这只山姆恶魔已经有了些感情，所以露西利亚特意过来了一趟，一是懒得走个不知道几十公里带着杰森觅食，过来蹭饭，二是看看运气，如果情况可以，她打算顺手把羊牵走。

“所以快点把他给我吧。”露西利亚催促。

吃饱状态并且还有很多食物的暴食也不怎么纠结少了一份储备粮，用自己的苍蝇口器指了指后方，示意山姆就在后头，让他们自己去找。

在暴食宫殿被废弃囚笼堆满的后花园里他们找到了哭唧唧的山姆。

“咩——！！！”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绵羊飞扑——！！！

露西利亚杰森：……？！

露西利亚一脚给他踢飞了：“离我的头罩远一点。”

记吃不记打。

山姆委屈的哭哭唧唧。

杰森问：“你都不知道自己跑的吗？”

在蝙蝠家不知道跑，在地狱还是不知道跑，这娃怎么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