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古剑

“妖女你去看看吧。”翼逡突然道。

明苑挑挑眉，前面几个说话的弟子, 说着说着走远了。明苑伸手出来, 翼逡看着她伸出来的白生生的手掌，“什么？”

明苑手掌向上托了托, “给钱啊。”

她满脸理所当然, “既然要我给你做事，那总得给我好处吧？没有好处让我跑来跑去, 老智障你是真智障了么？”

翼逡早就领教过她的死不要脸, 不过这次又刷新了一遍他对她不要脸的认知。

“我哪里来的钱！”翼逡下意识『摸』了『摸』裤子，裤子上别说钱袋，连个口袋都没有, 『摸』遍全身, 一个子儿都没有。

明苑嗤笑，打算找个地方再运转个小周天。

“没好处给我, 就别来找我了。”明苑说的那叫一个冷酷无情。

翼逡追过去, “老夫总觉得这个没有那么简单。”

明苑翻了个白眼, “哦。”

她敷衍到极致的态度，顿时就把翼逡给惹『毛』了, “妖女, 这次摆明不像什么妖兽那么简单，而且还能影响天时, 你能不能放上心一点？”

这妖女几乎是天生的冷心冷肺，对自己有关的一切事漠不关心。

果然明苑抱胸，“关我什么事？”

“还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明苑冷笑两声, 她挑了挑眉，“我对这些从来没有多少兴趣，除非有好处，不然就不用给我说了，我不是大师兄他们，什么以天下苍生为念，说句难听的，我只在乎那几个人的命罢了，只要他们没事，别的死再多，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听懂了吗，老智障。”明苑笑了笑。

“我感觉到那个东西，不像是什么妖兽，更像是什么坠入了魔道，要是闹大了，到时候妖女你那个姘头就得出面了。你不担心？”

明苑仔细想了下，“我担心也没用啊。”

说得理直气壮，差点没有把翼逡给气死。

“他的实力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你都不能把他怎么样。你说说，还能有人把他给怎么样？”

翼逡被问的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

齐霁的实力强悍的令他都心下忌惮万分，这样的人偏生又是正邪莫变，他可以主持正道，同样也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动用禁术，以活人献祭。

“你家的姘头比那个怪物还可怕！”

明苑听了笑的花枝『乱』颤，“那不就成了，既然他最可怕，那就守着他就行。”

她只想要把齐霁给解决了，至于别的，干她什么事。她又不是正义与正直的化身。管了也没有她的好处。

翼逡被堵的脸『色』发青，“要不是老夫被缠在你身边，老夫哪里轮得到你来掣肘！”

“你个妖女和你姘头都坏透了！”

明苑幽森森的回头，两眼望着他。

她运起灵力，直接跃起，一把把古剑给丢到茅厕旁的草地里。剑灵不能离开附身的古剑，剑被『插』在那里，翼逡也跟着从空中一把跌落下来给掉到草丛里。

玄午山开山都有将近千年了，初入门的弟子年纪尚小，还没来得及辟谷，等到长成可以辟谷也要好几年去了。

这旁边沉淀的，都是岁月沧桑的味道。

翼逡一落下去，感觉整个人都不能呼吸了。跳出五行轮回，结果还是没能逃过五谷轮回的摧残。

明苑事先就封了自己的嗅觉，看到翼逡熏得两眼翻白，而后翼逡一跃而起，“妖女回来！”

可惜开口就一嘴逍遥味，又一头栽倒。

收拾了翼逡，她开开心心的走了。

翼逡作死不停歇，她也出手不留情。两人这么吵吵闹闹。

回到议事堂外，怀敏已经在那里站着，他神『色』肃穆，怀真也一言不发。就连平常活泼好动的萧竹也不敢『乱』动。见到明苑，她连连向明苑招手。

“师尊还没有出来吗？”明苑问。

容玉一行人过来求助，人都还没走，玄午山派出去的弟子就已经全军覆没。那些弟子的『性』命，还有玄午山的脸面，一块全积堆在一起。

“没有。”萧竹走了几步，挨着明苑站着，萧竹经历过的事还是有些少，面上有些忧心忡忡，“听说好几个峰主的入门弟子都没了。”

容家说的情况的的确确比较严重，所以派出去的好些也是精英弟子，谁知会全军覆没。就算阳山出事的那一次，也没有全军覆没。

事情远远超出所有人预料之外，自然也要慎重处理。

明苑对死了多少人没有多少感觉，只要不死在自己头上，不管死了多少，听在她耳里，不过就是个数罢了。

“师姐别怕，有师尊阁主他们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反正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反正有齐霁在，这家伙不管心里有多么冒黑水，只要他在正道之首的位置上一天，他就别想把这些事给推了。

明苑想起齐霁，齐霁为人孤傲，看人几乎都是用鼻孔的，可他该尽的责任也会尽到。

“说的也是哦。”萧竹想了下，“要是有一天，我们也有师尊还有阁主那么厉害就好了。”

“若是师妹能日日苦练，说不定能有那一日。”怀敏开口道。

萧竹在修炼上只能说的上马马虎虎，听怀敏这么一说，立刻捧着脸对师兄讨好笑了笑。

正说着，议事堂的门开了。

清机出来看了一眼几个徒弟，“回去吧。”

他见着明苑往门内看了一眼，“阁主和掌门还有事要商量，我们先回去。”

明苑点点头。

清机在人前不显，到了仙缈峰之后，疲态毕显。甚至『露』出了几分老态。

怀敏怀真扶着清机在静室内坐下，清机靠在那里，怀敏轻声问，“师尊感觉如何？”

“我一切都好。”清机点头，他抬头看了看几个徒弟，“这几日你们在门内，都还好吧？”

在门内自然也没什么的，就算有什么事，怀真也能兜过去。

“现在多事之秋啊。”清机感叹道。

最近许多事压在一块，一件跟着一件，一桩压着一桩。虽说放在几十年前都是常事，可现在的正道也是修生养息，好几个精英弟子死了，损失太大了。

“师尊，这事掌门打算还要派人吗？”明苑问。

清机点了点头，“不能不派，已经折了这么多人进去，至少也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死了的人，又算是什么呢。”

明苑哦了一声。她看了看怀敏和怀真，想起这对师兄弟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派出去。

萧竹就更不会了。心下一转他，发现仙缈峰倒也安安全全。至于别的峰会如何，她才懒得去管。

明苑见着平日里的玄午山，终于因为这桩事起了波澜。

这年月的师徒，其实和父子也差不了多少，死了弟子的峰主没办法把徒弟的尸首带回来，就退而求其次，想要招魂。至少将人安葬了再说，谁知连魂魄都招不回来。

招魂术不管用，要么魂魄被人拘住了。要么就是魂飞魄散了。

明苑也在怀真那里听了一耳朵，翼逡一如既往在她身后聒噪，吵着要她去看看，要不然把他放在哪个被派去一探究竟的弟子那里也成。

然后翼逡就被明苑挂在了山脚下青楼门前一天。

掌门对此事十分看重，齐霁对这种事，向来是完全不管。他担了名头，若是有事他会出面，可如何处置这些突发事故，他没有任何兴趣。掌门问起他，齐霁也会说上一二见解，可掌门顺水推舟的想要他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立刻就被齐霁一道太极打了回去。

掌门原先满意于齐霁的处世为人，清高冷傲没错，可目中无尘，也不屑于和他争抢门派的权力。

足够自傲也足够清高。

可是现在这清高已经成了让掌门头痛的地方。失了几个精英弟子，没了徒弟的峰主咄咄『逼』人，一定要把当时的事查个水落石出，可是要查个水落石出，那个所谓妖物，已经超出了预期。若是要查，要是又出事，这玄午山的脸面还挂不得挂的住，他这个掌门的脸在正道里头还能不能有，恐怕就难说了。

峰主们咄咄『逼』人，掌门也只好再派弟子过去。

明苑站在弟子堆里头，她左右张望了下，发现来的弟子都是一些各峰拍的上号的弟子，实力都还不错。

她心下默默的想到了什么，抬头就看到齐霁正在往这里看。

齐霁也在，很多事掌门一个人出面不行，还得齐霁这个正道之首在。他坐在那里，望着弟子里的明苑。

明苑抬头见到齐霁，视线撞上，明苑飞快的冲他俏皮的眨眼。

齐霁一愣，眉目都渐渐舒朗起来，唇边有了些许笑意。

“之前的事，相比你们也都听说了，同门丧命，门派势必要查明真相，铲除妖邪，让那些弟子们九泉之下也瞑目。”

掌门说完叹了口气。

峰主们不能让他们去，而弟子们过去，实力强悍的弟子，头上几乎都有师尊护着，自从上一次玄午山弟子全军覆没，这个时候，剩下来的峰主，也不是那么愿意让自己的弟子前去。

派谁去都是在得罪人，只能先看看有没有自愿的了。

明苑眼睛盯鼻子，鼻子看嘴巴。就当上头掌门在吹风。

后面的翼逡满怀期待的盯着她，明苑视而不见，翼逡见着陆陆续续有弟子出列，但是明苑就是一动不动。

“那你就把我给他们里头的哪个手里！”说着翼逡飘到明苑面前，伸手一指那边已经出列的弟子们。

明苑死鱼眼瞥了他一眼，“你做梦吧你？”

古剑已经和她结契，跑也跑不远，她一个召唤，翼逡就得飞回来。而且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用到这把剑的时候。

她什么时候舍己为人了？

翼逡瞪圆了眼，和一条气鼓了的河豚，万般愤怒的瞅着她，奈何明苑不为所动。翼逡像个受足了气的小媳『妇』，两眼怒火的瞪她，奈何明苑早就练了出来。不管翼逡如何瞪，她依然半点不动。

“妖女你混蛋！”

这话从他嘴里用清越的少年声线说出来，带上了那么点儿控诉的意味。

可听到耳朵里莫名的就变了味，好像她是个负心汉，家里的小媳『妇』嘤嘤的控诉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翼逡看着那边的弟子，一咬牙俯冲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起明苑的胳膊，往上一举，尖细嗓子，“还有我！”

当场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的人都纷纷把眼神投向她，更多的人是在想那一股尖细的吓人的嗓音是这个水莲花似得少女发出来的么？

齐霁的目光徒然锐利，直直刺向漂浮在半空的剑灵。

翼逡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明明看不见他，却每次都能精确捕捉到他的位置。

明苑面对来四面八方如同看人妖的视线，要把手臂放下来，谁知齐霁死死抱住就是不放。

六千年的剑灵闹脾气，比老头都还要脾气倔。

他生怕那边的掌门注意不到，忍着浑身发凉的诡异感，抱住明苑的胳膊不放。

掌门笑的脸上开菊花，“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清机真人的爱徒，果然是心怀同门。”

明苑想要骂人，她心怀同门个屁！

“掌门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上个茅厕！

翼逡一手伸出去捂住她的嘴，死活要把她那话给捂回去。

明苑嘴里只剩下呜呜两声，掌门越发兴高采烈，红光满面，“不用过谦。”

说着他看明苑的眼神都格外慈爱起来，“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去你的好孩子！

奈何身后的剑灵如同一条八爪鱼，捂住她的嘴，生怕她说出个什么出来。

“这不妥当吧。”齐霁开口，他看向一旁的掌门，“虽然说弟子们心怀同门，自愿出列去查妖物的底细，其心的确可嘉，但没有问过他们的师尊。如果就这么定下，这些弟子的师尊恐怕也不答应吧？”

他说着扫了一眼明苑，准确说来是明苑身后的翼逡。翼逡被那冰锥一眼的眼神看的心底发凉，不过想起自己的目的，死活抱住明苑不放手。

明苑感觉身上如同托了个大狗熊。偏生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好众目睽睽之下，贸然动用灵力把翼逡给打成狗头。

“阁主此言差矣，他们都是玄午山的弟子，如今玄午山有事，为何不能出力？再说了阁主不也说愿意自己三个入门弟子听候调遣么？”

“如今弟子们有这个心，是好事。”掌门将齐霁的话推回去。

“不如这样，我请清机真人过来，问问真人愿不愿意。”

掌门软刀子厉害，清机真人秉『性』正直，他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也不会为了保全手下的徒弟，就『逼』他们把说出的话给吞回去。

“我知道阁主疼爱晚辈，能入阁主法眼，也是她的福气。但是她自己请缨了，阁主拦着，一旦传出去，阁主倒是无碍，可是她就不定了。”

齐霁看了他一眼，眼眸微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冷讽一笑，没有说话。

掌门愉快的把此事给定了，弟子们已经退出外面。明苑一到外面，四处张望准备找个地方，把翼逡给暴打成猪头。

这老智障给她做的什么好事！

还没等她选好方向，视线里出现雪白袍服。

袍服上用银线精细绣出竹叶，秀气又雅致。

“你和我来。”齐霁吩咐。

明苑应了一声是，跟着他回到麟台阁。一路上，齐霁没有说一句话，等到到了进入阁楼之内。

明苑身后敞开的门，无风自动从外面哐当一声紧紧合上，随即一层结界浮上。

而后明苑眼角就瞥见了几道冰棱直直往她身后飘着的翼逡打过去。

齐霁来的突然，她还没来得及把古剑放回洞府，所以一块带来了。

“阁主！”明苑惊呼。

齐霁突然发难，翼逡几乎有些难以招架，艰难的躲过那几道冰棱，冰棱直直钉入门板中，深蓝的冰棱折『射』出腾腾杀气。

“阁主有话好好说！”明苑也顾不上其他了，一把抱住齐霁的胳膊，免得他一会儿又对翼逡喊打喊杀。

翼逡是个智障是没错。这货智障归智障，还时不时给她招猫惹狗。但就这么被齐霁给灭了，明苑也不能干看着。

齐霁看了一眼被她握住的手，她两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了他指间的结印。

手掌滚烫，他甚至能反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探出她的心跳。

“阁主有话好说，好说，不要动手，伤和气。”明苑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抽空瞥了一眼翼逡那里，翼逡狼狈的躲开了那几枚『射』过去的冰棱。

冰棱上的灵力汹涌却杀气腾腾，若是真的被刺中了。翼逡还能不能好好的在那里，明苑还真不知道。

“你这是在求我？”齐霁问道。

明苑眨了眨眼，这话带着莫名的翻滚情绪，感觉自己要是答错了，后果可能有些难以承受。

“当然不是！”她立刻道，“只是好歹古剑生了剑灵不容易，要是折断了，不是太可惜了？弟子很穷，这样的法器弟子没有的！”

她其实也不是很穷，清机对她很大方，不过像生了剑灵的古剑，的确是难得一遇。

“刚才是你闹的鬼，是吗？”齐霁眼睛看向翼逡的方向，翼逡看着他，这个男人勾了下嘴唇，“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没有那个兴趣知道，但你要是还有下一次，”

他说着看向明苑背后背着的长剑，明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步，“阁主，这可是弟子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手下留情！”

说着她把他的胳膊整个都抱住，免得齐霁又动手起来。

明苑想起自己拖着这么两货，一个老智障，一个老狗比。不管哪个都不是叫她省心的。

但再不省心，也不能见着里头的一个杀了另外一个。

她把他的手抓的更紧，“阁主就当是发回善心。”

“善心？”齐霁嗤笑，“我发善心，谁给我发善心呢。”

明苑心头噗的一下，像是被什么给『射』中了。这话怎么好像是和她说的？

“你当真还要留下他？可想好了，一个不听从主人命令的剑灵，今日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丢尽颜面。下一次说不定他就可能做出别的，不利于你的事来。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处理掉。”

他斯条慢理的说完，看了一眼她背在背后的古剑，又眸光脉脉看着她。

齐霁抬手起来，手指落到她的脸上。

明苑的脸上不知道什么落下了几道发丝，他小心的把她脸颊旁的发丝给拨开，指尖在温软的肌肤上滑过，这触感让齐霁很是着『迷』。他心底生出了把她整个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齐霁忍住这股冲动，他微微歪了歪头，见着明苑两眼明亮的和小鹿似得。心跳急速加快，出声哄她，“乖，我把这不听话的古剑毁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别的。你要什么，我给你。”

这在心底盘旋多年的话终于说出，齐霁有说不出的痛快感。

明苑没有躲他，她看到他的指尖从脸颊落下去。

心头一阵舒爽，她不是十几岁不通人事的小姑娘。齐霁平日里又是一副鼻孔看人的姿态，决计不会用这种亲密姿态来亲近一个少女。

不会，不会他对她有什么企图吧？

明苑顿时恨不得一下趴在地上。不过想想，好像也不应该啊。

“真的吗？”明苑两眼晶晶亮的问。

她眼里的光很好的取悦了齐霁，齐霁点了点头，靠近她，言语之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宠溺和放纵，“自然。”

“可是我现在还没想到。”明苑道。

“他也曾经救过我，阁主高抬贵手。”

齐霁看着她满眼期盼的望着自己，心里生出浓厚的嫉妒，他也救过她，而且从来没有像那个冒失的剑灵，给她添过任何麻烦。但她从来就是不屑于给他半分关注。

心底的嫉妒如同藤蔓扭曲。

“反正我平常也没把它当正经用过。要不然，阁主……就自便？”她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异常。话语急急拽了个弯。

干脆就把背后的古剑直接递给齐霁。

“妖女你没良心！”

后面翼逡嗷出声。

明苑恨不得翻个白眼。

齐霁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剑，对她之前说的话倒是好奇，“你拿它干什么了？”

“搅屎棍。”明苑直接答道。

这下齐霁都似乎闻到了一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