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后续（2）做皇后是绝不可能的

扶游登基的第五, 西北犬戎进犯。

朝廷点兵御敌，扶游力排众议，点了秦钩做主将。

朝中劝谏不停，都以为陛下『色』『迷』心窍。

连刘将军也对扶游说：“打仗不儿戏, 舅舅还没老, 还能上战场, 朝廷也没缺人缺到要一采诗官上战场的地步。”

扶游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固执：“舅舅放心，他不会打败仗的。而且，我朝人济济, 随便派出一采诗官都能大败犬戎, 说出去必定民心高涨。”

扶游说这时, 还抬手拍拍秦钩的肩膀：“秦钩，你说吧？”

秦钩颔首：“。”

出征当日，扶游亲自送行。

他站在城楼上, 同城楼下身披甲胄的秦钩对上目光。

扶游朝他笑了笑，秦钩只看了一眼，心思一动，就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去，头盔里的耳朵都红透了。

前线第一封战报传来, 朝中不和的声音渐渐平息。

战事推进很快，没几月，就到了清扫战场的阶段，犬戎派来求和臣属的使臣也在路上。

只皇都里，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歪风。

“秦钩太不会做人，谁都不待见，几世家派去交好的使者，他一概不见, 礼物也全部丢了。”

“他对陛下的使臣倒好得很，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分明就仗着有陛下撑腰，就看不上几世家。”

这阵风愈演愈烈，刮着刮着，就吹到了扶游耳边。

“陛下，秦钩初掌兵权，空有战场上逞能的本事，却为人轻浮，难以统兵。”

“陛下，长久下去，秦钩恐怕有不臣之心。”

“秦钩不日即将班师朝，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扶游总和和气气地安抚他们：“不妨事，秦钩来了，朕亲自问问他。”

闹到后面，扶游也稍稍板起脸：“不要闹，朕很公平的，要他真的有不臣之心，我肯定褫了他的兵权；要你们胡『乱』揣测，朕也不会叫他白白受了委屈。”

旁人不敢再在他耳朵旁边吹风。

到了冬，下了雪的时候，秦钩班师朝。

扶游仍旧站在城楼上，拢着双手，袖中揣着手炉。

风吹动扶游衣领上的白狐『毛』，秦钩骑在马上，抬头看他。

漫大雪里，扶游只轻轻地朝他勾了勾手指，秦钩很快就敏锐地捕捉到，在雪地里翻身下马，走上城楼。

扶游身边的朝臣们刁难他，在城楼上拦住他：“秦将军，面圣请卸下盔甲与佩刀，秦将军否图谋不轨……”

扶游转头看了一眼，只见秦钩远远地站着，一群世家出身的朝臣围着他，不让他再往前走。

秦钩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目光不离开他的脸，大概在询问他，不真的要卸甲。

扶游不会他的目光，眼中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秦钩还看着他，抬手解下头盔，交身边的侍卫。

扶游觉得差不多了，摆了摆手：“秦钩不必卸甲，放他过来吧。”

小狗很好哄的，扶游只稍微他解了围，他就蹦跶着跑向扶游。

秦钩稍缓了神『色』，大步上前，向他抱拳行礼：“陛下。”

扶游笑了笑：“你上来干什么？”

秦钩斟酌着答道：“我来拜见陛下。”

扶游却问了一遍：“你跑上来干什么？”

秦钩走近，低声道：“你朝我招手了。”

扶游笑着道：“我朝你招手，想跟你说，我们宫去说，这边怪冷的，你跑上来干什么？”

秦钩善于抓点：“很冷吗？”

“有点。”扶游朝他伸出手，秦钩便握住他的手，帮他暖了暖。

两人手挽着手去，颇有君臣相得的意思。

秦钩并不像别人编排的那样自傲，更没有不臣之心，他对扶游，可称得上百依百顺、俯首帖耳了。

*

了宫，拥着炉火，在紫宸殿里上早朝。

世家臣子见方那样的场景，原本准备弹劾秦钩的，也都闭了嘴不开口。

他们不说，扶游却偏偏不遂他们的意，撑着头，对秦钩伸出手：“兵符还我。”

秦钩没有犹豫，大步上前，半块铜铸的虎符放到他手里。

扶游握住虎符，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然后看向秦钩：“你在我身边坐吧。”

秦钩应了一声，坐下时，身上冰冷的盔甲磕碰，发出轻响：“谢陛下。”

扶游玩着兵符，然后看向殿中：“秦钩在外面和犬戎打仗，战局一片大好，朕原本以为，随着战局推进，事情会越来越好。”

“可，事实却不尽如人意，战线推进，军心稳定，反倒朝中流言蜚语四起，一会儿说秦钩傲慢，一会儿说他要造反。”

“他什么样的人，朕心里清楚。他这人，虽然做人不怎么样，但对朕还算忠心。朕知道他不敢造反，不过看诸位信誓旦旦，朕也顺着你们的意思，试探过他了，他没问题。”

“那现在，朕就来试探试探你们，怎么样？”

底下朝臣行礼，弯腰跪倒一片。

扶游笑了笑，点了几之前在他耳朵旁边吹风的官员。

“朕还没试探呢？怎么就都跪下了？”

一次朝会，扶游罢免了几专爱挑拨非的官员。

要处置他们，扶游提前跟刘太后说过了，刘太后让他看着办，不用商量。

扶游用一只手撑着头，观察着底下世家的神『色』，忽然，一只手覆在了他放在桌案底下的手上。

扶游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一眼，秦钩仍一脸正直，见他没有推开自己，便『摸』索着向前，勾了勾扶游的衣摆。

扶游笑了一下，转头，不他。

不多时，崔直宣布下朝，朝臣们依次退出去，扶游盘腿坐在软垫上，脸颊微红。

秦钩握着扶游的手，面不改『色』地吩咐侍从：“你们都先下去，陛下同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说。”

崔直应了一声，带着侍从下去了。

嘎吱一声轻响，殿门关上，扶游立即抬起手，揪了一下秦钩的头发，像揪他的狼耳朵。

“你这混账，真就跟野狼一样，也不怕别人发现……”

只扶游手上没什么力气，揪了一下，根本不痛，秦钩反倒更高兴了。

扶游伏在案上，轻轻地抽气。秦钩挪过去，和他坐在一起，从身后他抱住。

扶游靠在他冰凉的盔甲上，冷得一激灵：“一下，一下……”

他制止无效，板起脸喊了一声“秦钩”，秦钩听见他的。

扶游微微坐起来，抱怨道：“很冷。”

秦钩抱住他，拢住他的双手，帮他搓了搓。

扶游扭头看他：“就那么高兴吗？明明分开没多久。”

“很久了。”秦钩正『色』道，“我每都在想你。”

“吗？我怎么没觉得？感觉你走了没几。”

秦钩用手背捂了捂自己的脸，暖和一些了，和扶游贴贴：“扶游，我很高兴，你刚刚在维护我，我没忍住。”

“毕竟你也跟了我这么多了，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不可以。”扶游瘪了瘪嘴，“而且我只想打压一下世家，没有要维护你的意思。”

秦钩自动忽略“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不可以”之外的所有，高兴得朝他摇尾巴，手探了下去，带着他的手。

秦钩一面勾勾他的手指，一面问：“要动世家，刘太后和刘将军答应吗？”

“嗯……”扶游点点头，“这么些，他们的立场也不纯粹了，他们既世家，更皇家。世家势大，而刘家……刘将军的两儿子都难当大任，他们也不想大权旁落，压制世家最好的办法。”

秦钩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人，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你哥哥呢？”

扶游还以为他说的刘将军的儿子，便道：“刚刚都说了，他们难当大任……”

“我说，晏知，你的好兄长。”

扶游明白过来，不可置信道：“你在吃醋？”

这扶游没世家封侯，晏知如今在朝堂里做官，扶游无意让他『插』手朝政，就他安排了位高事少的闲职。

秦钩竟然还在吃醋？都吃了三辈子了。

秦钩正『色』道：“我不在的时候，刘太后他们有没有你安排世家公子？”

“没有。”

“晏知没有进宫来跟你谈诗？”

“没有。”扶游从他怀里坐起来，转过身，面对着他，“你还敢质问我？”

秦钩委屈道：“我没有，我做梦梦见你和晏知在一块了。”

扶游笑了笑，撑着手，坐到桌案上，抬起脚，轻轻地架在秦钩的腿上：“帮我鞋袜脱了。”

“好。”

扶游就像坐在小溪边戏水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欣赏他额角的汗珠。

扶游忽然道：“秦钩，我封你做大将军好不好？”

秦钩没有答。

扶游问：“那你建一座将军府，好不好？”

这秦钩一听这，便猛地抬起头，惊道：“扶游，你不不要我了？”

“啊？”扶游愣了一下。

噢，秦钩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住了。

扶游笑出声：“那就算了，你不要将军府，那就算了。”

他抱住秦钩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说笑道：“这谁家的小狼啊？怎么这么不愿意离开家？对他好他还不喜欢，非要别人对他凶。”

扶游笑着道：“噢，原来我家的小狼啊。”

秦钩复他说的：“你家的小狗。”

秦钩太没有安全感，扶游便安慰他道：“我和兄长绝无可能。”

这下秦钩安心了。

*

扶游说自己和晏知绝无可能，不单为了安慰秦钩。

其实后来，他自己也这样认为的。

这扶游罢免了几世家喉舌，世家深感威胁，颇有不满，扶游上了点折子。

无非说一些世家国之根本，不可动摇的，扶游看着烦，就没怎么看。

没几，晏知也进宫了，约着扶游一起谈诗。

外面在下雪，石亭里生着炉子，放着点心，晏知坐在软垫上，抬起头，远远地看见扶游过来了，便起身行礼。

扶游快步上前，他还习惯喊“兄长”。

两人对坐，扶游伸出手烤火，一边问：“兄长今日怎么得闲进宫？”

“新得了一卷书，想跟你一起看。”

晏知朝身后的侍从招招手，侍从便双手捧出一卷竹简。

“好啊，兄长还记挂着我。”

扶游同他坐在一处，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抬起头：“兄长有要跟我说？”

那竹简上写的前代采诗官记录的诗。

——熠熠容华，如日当中。

说的世家繁华。

扶游眨了眨眼睛，看向晏知：“兄长也觉得我做错了？”

晏知答得圆滑：“陛下当然不会做错，只手段太激进了一些。”

“兄长也以为世家国之根本？”

“陛下实在言了。”

这就扶游和晏知的根本分歧。

扶游从前小采诗官，在田间地头奔走。

晏知世家大族的公子，脾『性』温和，在乎的却一直都世家的利益。

扶游之前对这问题还不太清晰，后来在控制中心那边坐了几月的牢，看了点书，明白过来。

倘若晏知生在早几十前，他会名动下的世家公子。

可他偏偏生在不比几十前太平的现在，世家置办田产，垄断学府，已鼎盛，再往下走，就不该世家的下了。

扶游弄明白这一点之后，试着晏知分开来看待，他仍旧感恩晏知对他的照顾。可他也经常思考，前两次让晏知即位，究竟不正确的做法。

决定对世家下手，也扶游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头儿，晏知见他不悦，也不再说下去了。

扶游缓了神『色』，笑了笑：“昨晚没睡好，我失态了，让兄长见笑了。不过我已决意在朝堂上做些变化，世家确实已经太大了，快要盖过地日月了。”

晏知淡淡道：“你一定要如？”

“我希望世家能自动让权于民，可这显然不可能，几百里，总这样轮转。”扶游真诚道，“不论兄长选择什么，我都会尊兄长的选择，兄长确实值得尊敬的对手。我知道，我们生来就有差距，想法上的差别，也很寻常的，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对的事情，我就会努力去做。”

扶游偏了一下头，不经意间看见有人远远地站在亭子外面。

秦钩穿着大氅，站在雪里，他可太委屈了。

扶游不说他没跟晏知谈诗吗？

扶游笑了笑，对晏知道：“兄长，有只小狼在我，我再不过去，恐怕他就要咬人了。”他书卷放到晏知手里：“兄长看吧，我让他们兄长准备点心。”

扶游起身，走出石亭，拢了拢衣袖，走向秦钩。

秦钩的下颌紧紧地绷着，喊了一声：“扶游……”

扶游拍拍他肩膀上的碎雪：“走吧，站在这里做什么？”

秦钩不无得意地看了一眼晏知，然后跟着扶游离开。

“扶游，你冷吗？”

“不冷……”

扶游还没完，秦钩就大氅解下来，披到了他的肩上。

扶游转头看向秦钩：“秦钩，你总说的那句什么？”

“什么？”

“就那，我们生一对？”

秦钩点头：“扶游和秦钩生一对。”

确实生一对，连最开始的出身都这么相似，算得上“门当户对”，情投意合了。

扶游笑了笑，牵住他的手。

*

接下来的几，扶游斟酌着手段，每都削掉一些世家的权力，他们留一些缓和的余地。

在秦钩带兵大败一试图造反的世家之后，朝廷各项举措推进得更加顺利。

扶游下令，广开荒田，均分土地；开办官学，辅以私学。

三后，官学出来的学子们，还有小部分私学学子，前往皇都参加第一次科举。

世家自有学堂，只有寒门子弟会进官学念书，扶游通过科举，选了一批寒门子弟做官，开始在朝堂上正式和世家抗衡。

渐渐的，扶游也成了这群寒门官员的主心骨，谁不喜欢全心全意相信臣子，进可筹谋国事，退可谈说笑的陛下呢？

秦钩也成了他们口中的“秦将军”。

秦将军应该除太后和刘将军之外，最先站到陛下那边的人。他深得陛下宠信，还时常和陛下秉烛彻夜，商谈国事。

只秦将军的脾气有点古怪，他喜欢“独占”陛下，看见别人和陛下靠得近，就要沉着脸生气。

这傍晚，一群官员笑着从养居殿走出来，走出来，就撞见秦钩披甲挎刀，站在殿门前，跟门神似的。

文官们瞧见他，连忙收敛了神『色』，朝他问了声好。

秦钩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他们走远了。

“要我说，秦将军就这么喜欢黏着陛下，还不如自己碾平了，粘在养居殿门上。”

“你别这样说，恐怕有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秦将军就跟大猫似的，整黏着陛下，大概几时辰没见，想了呗。”

养居殿里，扶游面上笑意还没散尽，抬眼看见秦钩，便朝他笑了笑。

“秦钩，你来啦？”

秦钩跨过门槛，身关上殿门，然后走上前：“我来了。”

扶游朝他招招手：“荀卿新写了一篇文章，你过来，我你看看。”

秦钩在他身边坐下，扶游举起一卷竹简。

秦钩看了两眼，就脑袋靠在他的肩上：“难看。”

扶游蹙眉：“别胡说，荀卿后起之秀，写的文章很好……”

他还没说完，就被秦钩堵住了嘴。

秦钩振振有词：“小狗不识字，什么也看不懂。小狗来见你，不来跟你看文章的，来找你玩耍的。”

扶游无奈：“知道了。”

他自己文人，也偏爱文人，身边官员大多都文官，偏偏秦钩文盲。

他都教秦钩那么多了，每秦钩都跟他耍赖。

秦钩宁愿他丢球让自己跑出去捡来，也不想念书。

*

当然，寒门与世家对抗的过程也不一帆风顺的。

几世家曾经联合起来做过挣扎。

他们集结了士兵，预备改朝换代，再不济也要“任『性』妄为”的扶游一点颜『色』看看。

扶游倒不在意，动武有秦钩，正好他自己也培养了几武将，派出去历练一下。

出征与凯旋那，扶游像往常一样，站在城楼上送行或迎接。

几来打了几次仗，朝局渐渐平稳下来。

秦钩最后一次凯旋，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模一样，他骑在马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城楼上扶游在看着他。

上朝的时候，有官员奏请秦钩颁赏。

扶游问他要什么赏赐，秦钩抬起头盯着他，一言不发。

旁人不明白，只有他们两人清楚，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

最后扶游下旨，犒赏三军，上战场的士兵按人头颁赏晋爵，阵亡士兵好好安抚家属，赔偿加倍，赋税全免。

下了朝，秦钩跟着扶游了养居殿。

秦钩从身后抱着扶游，帮他『揉』『揉』胳膊和腿。

扶游闭着眼睛，将睡未睡。

秦钩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脸，他低声说了一句：“扶游，你还没有赏赐我。”

扶游笑了笑，问道：“你倒说啊，你想要什么赏赐？”

秦钩正经道：“我想做你的皇后。”

扶游“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秦钩确实没有什么尊卑观念，好像有时候连『性』别观念都可以模糊。

他怎么会这么直气壮地说出这句来？

“不可以。”扶游正『色』道，“我不你，要立一男皇后很麻烦的，朝野民情不好引导，还容易被世家抓住柄，于我于你更没有什么好处，反倒容易被攻讦，特别你，这没必要。”

秦钩同样正『色』道：“这有必要。”

扶游坐起来：“小狼，当初可你自己说你不要名分的。”

“可也扶游说要我赏赐的。”

“这不行，换一。”

秦钩抱住他：“那我不要赏赐了。”

扶游『摸』『摸』他的脑袋，亲了亲他的唇角，作为安抚。

只有这，做皇后绝不可能的。

秦钩闷闷道：“我感觉你好像在利用我打仗。”

扶游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眉眼，笑嘻嘻道：“被你发现了啊，那你就不要我了，现在就走，我赏金百两，送你解甲归田。”

“不要。”秦钩下意识就抱住他，“利用也没关系，那我在你心里的排名有上升一点点吗？”

“有啊，上升很多了。”

扶游见他落寞的模样，这晚上不自觉纵着他一些。

结第二连床榻都没下得去，他趴在床边看书，随手划着秦钩精壮的手臂。

“秦钩，往后修史，我亲自你和我写传，史书汗青上，我们的名字放在一起，不就和成亲的婚书一模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