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审判我说,我认罪。

自从阿尔纳斯转到一班后, 他的座位就一直在一个地方。

最后一排, 身后就是黑板, 仿佛与这个世界与世隔绝。

同学们都说，阿尔纳斯所在的地方，好像开了零度的空调一样, 所以他方圆半米的地方，连蚊子蚂蚁都不会去。

但陆蔷薇却一直都知道，阿尔纳斯的存在，就好像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一样, 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心。今天, 堡垒突然不见了, 消失了, 陆蔷薇感觉到分外的不习惯。

身边的同学也意识到这一点，好奇：“阿尔纳斯今天没来？”

“快上课了，还不来, 怕是要迟到。”

“迟到算什么？他每天上课都睡觉，你见过他怕没？”

“那是因为人家睡觉都能考第一！”

大家嘻嘻哈哈的讨论着，没有人觉得阿尔纳斯迟到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可不知怎的，陆蔷薇看着教室后面那个空『荡』的座位，心里忐忑不安，跳的厉害。

她捂住胸口，尝试喊了一声：“阿尔纳斯？”

世界很安静。

那道熟悉又安心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以往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因为阿尔纳斯脾气傲娇，也并不是陆蔷薇每一次叫他, 他都会应。然而每一次，陆蔷薇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从不缺席。

陆蔷薇察觉到，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无比需要他。

这种感觉是突如其来又猝不及防的。

陆蔷薇有些慌『乱』，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早读都开始了，她却一直没能进入状态。同桌郝月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撞了撞她的胳膊，问：“蔷薇，怎么了？”

“……阿尔纳斯，他今天没有来。”陆蔷薇抿着嘴唇，小声地道。

“是有事请假了吧？”

郝月然理所当然道。

陆蔷薇摇头：“不是的。”

她了解他，或者这么说过于狂妄。可至少在这个世界里，陆蔷薇笃定，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阿尔纳斯。阿尔纳斯可是神呐，无所不能，又全知全能的神，怎么会请假呢？

除非……

一个相当危险的答案浮现在陆蔷薇的脑海中，让她微微颤了颤身体。

这时——

“阿尔纳斯同学？”

班主任数学老师的声音让所有学生不由自主被吸引注意力。

大家抬起头来，看向站在班级门口的男生。

“抱歉，迟到了。”

阿尔纳斯垂眸道。

数学老师怔了半秒：“没事，快回到座位上吧。”

班上所有同学数学老师都认识，对任何一个人她也都可以摆出严厉的态度，唯独这一个学生，她『摸』不透。

阿尔纳斯冲数学老师点了点头，谁也不看，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班上众人面面相觑，早读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常。

**

陆蔷薇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桌兜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罐热牛『奶』。

她忍不住握住温热的牛『奶』瓶，回头看了眼。

“阿尔纳斯——”

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惊喜，也带着些许的娇气。

他来了，虽然比平日里要晚一些。

可只要他坐在那里，陆蔷薇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就突然安定了下来。

“你去哪里了呀？”

她带着怯生生的语气，可爱的让人想捏。

阿尔纳斯看着她乖巧的背影，还有那个总是梳的整整齐齐的马尾辫，眼神暗了暗：“一个叫警察局的地方。”

“什么？警察局？”

陆蔷薇捂着嘴巴，惊讶地差点没叫出声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去警察局呢？”

“有人伤害你，还是你的身份被人怀疑了？怎么办，警察叔叔有没有盘问你什么，你还好吗？”

……

听着她熟悉的碎碎念，阿尔纳斯原本紧绷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不少。

他轻笑了声：“别担心，我很好。”

陆蔷薇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现在又是何等的聪明，很快，她便意识到，阿尔纳斯怎么会无缘无故去警察局呢？除非是，有什么案件，牵扯到了他。

而近期，可能会牵扯到阿尔纳斯的事件……陆蔷薇想到了早晨的新闻报道。

陆蔷薇眨着眼，语气有些谨慎：“是因为江浩吗？”

“这不重要。”阿尔纳斯没有回答她。

陆蔷薇想，看来的确是这个原因。

她心情复杂。阿尔纳斯和江浩甚至在班里连面都没有见过，为何两人会发生冲突，除了自己的缘故，陆蔷薇想不到其他任何原因。

所以，是她给阿尔纳斯添麻烦了。

阿尔纳斯却看穿了她的顾虑：“是我主动找他的。”

陆蔷薇愣住：“主动？”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暂时消失。”

阿尔纳斯缓缓开口。

“……”陆蔷薇手一抖，英语书从课桌上滑落了下去。

她眨巴着眼睛，大大的杏眼里充满了疑『惑』与不敢置信。

就在方才，她还暗自庆幸，阿尔纳斯只是被一些事情耽误了所以迟到，他并没有走；可这才不到五分钟，阿尔纳斯亲口告诉她，他要消失了。

陆蔷薇一时竟分别不出，究竟是不辞而别更伤心，还是郑重其事的道别更叫人难过。

但她知道，哪一种都不是她所想见到的。

阿尔纳斯看着她的背影，语气笃定地说：“不会太久。”

陆蔷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你还会回来的，对吗？阿尔纳斯？”

“对。”

“那，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可以联系你吗？就好像从前那样。”

阿尔纳斯看了眼身边已经泣不成声的玩偶熊，闭上眼：

“不可以。”

“……好吧。”

陆蔷薇失落地垂下头，埋在臂弯里，眼眶热热的感觉，很委屈。

虽然她很清楚，阿尔纳斯与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算不是今天，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走。可，当真到了这一天，她没料到自己的心会这么难受。

就好像，有一块儿肉，被硬生生的剜出去了一样。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要独立，要自强。

可是，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在依赖着阿尔纳斯了。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有他的声音。

正在这时，陆蔷薇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手在轻抚她的头发，力度很温柔，所带来的感觉又尤其熟悉温暖。她不由自主抬起脸，然后，就听到阿尔纳斯的声音道：“这段时间，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眼眶已经完全湿润了，陆蔷薇以前没发现，自己会这么脆弱。

“那，我要等你多久呢？”

陆蔷薇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软软地问。

空气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

地星。

阿尔纳斯抬眼。

眼前的游戏屏幕此刻已经是另一番场景。

玩偶熊立刻被吓得窜到了角落里，而下一秒，法庭长声音响彻整间地牢：“阿尔纳斯殿下，您迟到了。”

阿尔纳斯瞥了一眼全息投影中的众人，语气淡然：“哦，然后？”

法庭长神『色』严肃：“不会有任何处罚，但我必须提醒殿下一句，您今天在法庭上的所有表现，都将会实时同步直播给全帝国子民。”

“了解。”阿尔纳斯仍然不动如山，深紫『色』的眼眸里流光溢彩。

这一幅画面，也正如法庭长所说，正在整个帝国同步直播。

然而，让高坐在神圣座椅上的法庭长与众审判官们意料不到的是，民众们见到阿尔纳斯的反应，竟是如此热烈。

凡是帝国所属的星系，阿尔纳斯的恩泽所普及到的地方。

人们大喊着阿尔纳斯的名字：“阿尔纳斯殿下无罪释放！阿尔纳斯殿下千秋万岁！”

呼天震地的声浪，甚至连首都星都没有逃过。

首都星最高点，现任皇帝陛下凝视着画面里的阿尔纳斯，眉峰紧锁，神『色』前所未有凝重。

台下有谋臣担忧道：

“陛下，阿尔纳斯皇子的民意支持率实在是超乎我们的想象，如若这一次判他有罪，恐怕会引起民众暴动。”

皇帝垂眸：“证据确凿，我坎特纳家族绝不姑息内『奸』。”

谋臣们面面相觑。

军事法庭的审判尚未开始，皇帝陛下就断言证据确凿，这是早就对阿尔纳斯殿下的罪行了若指掌，定要让他认罪伏诛的意思。可坎特纳帝国施行三权分立制，君权无权干涉法庭，在正式审判前，没有任何王室成员可以干涉到审判进程，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难道说，那个风靡军政两圈的传闻并不作假，皇帝与太子殿下早生间隙？

如此一来，那这一次的审判，怕是早有定局……

众臣看着屏幕里的阿尔纳斯，一声重重叹息。

但凡是对阿尔纳斯有所了解的人，对阿尔纳斯都只有敬佩。可以说，坎特纳帝国有今天这样辽阔的星域领土，跟阿尔纳斯的骁勇善战绝脱不开干系。

然而，错就错在，阿尔纳斯功高盖主。

他在军中，民众中的威信，早已远远超过现任皇帝，甚至有人妄言，若是阿尔纳斯将皇帝取而代之，成为君主，会带领着坎特纳帝国横扫一切，成为宇宙霸主。

这些声音近百年以来屡禁不止，皇帝恐怕也早有耳闻，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审判。

可惜、可惜。

像阿尔纳斯这样的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终究也是要泯灭于皇权内斗中吗？

众臣在心下摇头叹息。

**

咚咚咚——

法庭长将象征着绝对正义的木槌，于庭上敲击三下：

“审判即将开始，首先，由控方发言。”

控方，即为对阿尔纳斯提起控诉的一方，是军事法庭的代表，同时也是军事法庭最为德高望重的大法官之一。

遵循程序正义，他站起身来，开始宣读自己对阿尔纳斯所控诉的罪名，以及其所掌握的证据。

然而……

“抱歉打断您，法官阁下。”阿尔纳斯优雅地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唇角微勾，“我想请问，您的发言是否很长？”

“您不该打断我的，殿下。”

大法官面『色』不佳，但从他手中厚厚一叠，犹如法典般的资料看，他的发言绝对不短。

阿尔纳斯轻笑：“既然太长，那就不必念了，浪费时间。”

大法官眼神死死看着他：“您这是何意？”

“我说，我认罪。”阿尔纳斯突然站起身来，整理了一番衣服。

下一刻，还没来得及从阿尔纳斯充满冲击力的发言中反应过来的民众们突然发现，自己眼前原本稳定的屏幕画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