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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鱼狐之变 赠礼之约

虽然身负重伤,但魔的生命力顽强,经过一番医治,身上的伤势已恢复大半,然而心中的伤痛却是难以弭平。

常欣与永夜皇走出,将沉淀的空间留给锦烟霞。

“真是多谢你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大师……白蛟……唉。”常欣透过窗户看着锦烟霞,“失去一步禅空,对锦烟霞的打击一定很大。如果可以,我真想替她分担这些痛苦……嗯?为什么你都不讲话?”

“吾在听你讲。”

“啊?算了啦。”常欣无奈地拉走永夜皇,“我们还是别在门口打扰她了。”

“嗯。”

“对了,怎不见你的同伴?”常欣回头看向身后的魔,“他好像没跟我们进来。”

“他叫玄狐。”永夜皇跟着常欣来到村落中心,“金雷村需要修复,吾让玄狐去帮忙了。”

不远处,小七正要扛起地上的布袋,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轻松地将布袋提了起来。

“要搬往何处?”玄狐面无表情地询问道。

“是……是……这……”小七惊怕地指了指一间房屋,“那边……”

“嗯。”玄狐将布袋扛在肩上,朝着小七所指方向走去,将布袋放在房屋之前,“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

“啊?没,没了……”小七手足无措地摆摆手,随后向玄狐鞠了一躬,“多、多谢你!”

说完,小七飞快地跑进屋,关门之前还不忘将布袋拖入屋内。

常欣收回观察的视线,好奇地看着永夜皇:“你们也是在人界出生的魔吗?”

“为何你会这样觉得?”永夜皇看着忙碌的玄狐,“我们来自魔世。”

“你们与锦烟霞同样,不像是魔。”常欣尝试着猜测起来,“真正的魔,应该是冷血的吧。”

“魔族并不冷血,实际上,魔的情感极端强烈,大喜大怒,狂爱狂恨。”永夜皇回头看向锦烟霞的屋,“锦烟霞才是魔,吾与玄狐,不是。”

“我被你弄糊涂了。”常欣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你们不是魔,那会是什么?”

永夜皇语气温和地说道:“嗯……不知道,就当我们是魔吧。”

“对了,为什么你要带着面具?”常欣看着永夜皇的面具,“盖得严严实实,不会感觉透不过气吗?”

说着,常欣伸手想要摘下她的面具,却被永夜皇后退避开。

“这是一层保护,不可轻易摘下。”

见她不愿摘下面具,常欣也没有强人所难:“保护?难道你的脸受伤了?”

“不是保护我。”永夜皇的语气依旧平和,魔音中却透出一股冷意,“而是保护你们。”

“嗯?”常欣不禁面露惊异,“难道看了你的脸,我们就会有危险?”

“没那么夸张。”永夜皇将五指按在面具上,“这只是一条线,一个限制。人不能无所顾忌,这样太危险了。”

“总之,就是不能摘下。”常欣的语气略带感慨,“说起来,你们两个很像。”

“俏如来?”

常欣讶异地看着永夜皇:“啊,你怎会知道?你也认识他喔?”

“只是猜测。”永夜皇对常欣解释道,“你先问俏如来,再问我们是谁,所以吾判断,你很在意俏如来。”

“原来是这样。”常欣流露出失落的神情,“他已经很久没来金雷村,不知道现在还好吗?不知道……他还记得常欣吗……”

“他不是鱼,记性不差,不会忘记你。”永夜皇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很好,说不定,你们很快就能再见。”

“知道他过得好,我就很满足了。”常欣立刻又振作起来,“多谢你,应零。”

“嗯,吾也去帮助重建。”永夜皇向常欣行了一礼,“常欣姑娘,请了。”

几天后,欲星移依言来到金雷村,不顾常欣的拦阻,将封印的真相告知锦烟霞。

“……一百零八年,只要一百零八年,龙涎口便会完全被打散,成为普通水脉,但一年多前,镇魔龙脉破损,魔世入侵。”欲星移转身背对锦烟霞,“确实……不是你的错。”

真相竟是如此煎熬,一干村民站在屋外,愧疚地低头抹泪。

高僧要他们不得离村,用血脉之力维持封印。而所谓的镇魔荣耀,不过是青奚宣编造的说辞,为了不让金雷村先人为真相自责一生。

锦烟霞拿着青奚宣遗留的书册起身:“救他……你是鳞族,你识水脉,你一定有办法,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拿去!用我的命,换他安然,你拿去啊!”

“用我……用我代替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应话?”锦烟霞的白发狂乱飞舞,“秃驴!再将我封印啊,我可以代替他!快做……快做啊……”

一声“秃驴”,欲星移身心一震。锦烟霞趴在墙上痛哭,常欣急忙入屋安抚。

『前非已铸,我青奚宣在此立誓,若有来生,愿入修行,偿还此情,广布大爱,回向苍生。』

屋内的魔发泄着情绪,将桌上的书扫落在地。永夜皇垂头黯然离去,不声不响地走至村外,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阿弥……”永夜皇闭目念诵佛号,一滴血泪坠入尘埃,“陀佛……”

“这就是……”欲星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被天意戏弄的感觉吗?”

“天意,天意,往往天是故意,或者又是人意。”永夜皇握紧了手中面具,“镇魔龙脉,是吾所断。魔世入侵,由吾而起。”

“由你而起,由你结束。”欲星移停在永夜皇身边,“一切因果,有始有终。”

“所以吾回到了龙涎口。”永夜皇侧目看向欲星移,“这不是天命,这是因果。总有一日,我们会了结最后的因果。”

欲星移没有作答,念诗缓步前行,声音沉痛哽咽,眼中凄然带泪。

“观星望斗惯幽居,一片神鳞渡太虚。伯仲分时同绶冕,虹蜺过处尽疆舆。”

嗒——

永夜皇望着欲星移的背影,上前拾起那滴鲛人泪,将珠泪收入了空间之中。

“怎么没看到人了,走得这么快,希望他别去通知什么盟主。”

“他不会通知什么盟主了。”永夜皇转身回返金雷村,重新将黑铁面具戴上,“因为他是鳞族师相——封鳞非冕欲星移。”

“啊?”小七惊讶地看着她,“原来你是……”

“你心情不好,看起来很悲伤。”

永夜皇向小七行了一礼,走向站在村口的玄狐:“本皇戴着面具,你是怎样发现的?别跟我讲又是你的感觉。”

玄狐扶额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个故事……是悲剧。”

“哈,我们回去吧。”永夜皇拉起玄狐的衣袖,“我已经想好,送你什么礼物了。”

玄狐好奇地询问道:“你要送我什么?”

“我要送你——领悟。”

玄狐顿时面露不解:“领悟,也能送吗?”

永夜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还想看吾的剑吗?”

“你说你的琴就是你的剑。”玄狐看着永夜皇的侧脸,“但我不想看你的剑,我只想听你弹琴。那日你唱的歌,很好听。”

“好,那就不看剑,只听情。”永夜皇走进屋内,化出尘封数月的无悔,“鸳鸯散……是悲剧啊……”

“鸳鸯线,西湖畔,兰亭落花弄弦声。

离枝花蕊伴着秋叶飘红,轻舟划开长堤消逝形影。

想你,相思,目眉笑无语。

惊蛰时,彼场沧桑后的缠绵。

流水无心恋花蕊,落花却痴爱无情水。

等待着那个人,柳浪笑痴情人。

曲院望无缘人,鸳鸯线,谁人放。

断桥叹孤单人,雷峰锁一世人。

等不着那个人,鸳鸯散,西湖畔,无人伴……”

八天的时间转眼过去,有着协助重建村落的功劳,村民也慢慢接纳了两魔的存在。

永夜皇与玄狐走至村口,转身看向出门相送的众人,有锦烟霞,有常欣,有小七、长老等村民,还有冷脸以对的清伯。

“相处这么久了,突然就要走,真是不习惯。”常欣不舍地看着两人,“玄狐,应零,有机会一定要回金雷村喔。”

清伯别扭地转过头去:“只要别将麻烦带来就行。”

“阿清啊,人都要走了,客气一点啦。”长老对着二人招呼道,“玄狐、应零啊,欢迎你们以后再来金雷村。”

“嗯……很特别的感觉。”玄狐捂上自己的心口,“这是什么感情?”

“不舍、快乐、悲伤,皆有可能。”永夜皇拉着玄狐行了一礼,“诸位,保重。”

“常欣,你在此等我。”锦烟霞嘱咐了一句,跟上二人的脚步,“永……应零。”

永夜皇疑惑地回过头:“锦烟霞?”

“我见过俏如来了。”锦烟霞看着永夜皇说道,“他的血纹魔瘟……”

永夜皇闭上眼说道:“是我所为。”

“他对你的爱曾让我欣羡,甚至嫉妒。”锦烟霞神情复杂地说道,“所以我更加不解。我不明白,为何你要这样对他?”

“因为我们必须为敌。”永夜皇的语气透出无奈,“我放不下信念、承诺与责任,那就只能放下他。”

“但你爱他,你放不下他。”锦烟霞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毫无怀疑、异常确定。

“我……”

锦烟霞立刻打断道:“别想否认。”

“我不否认。”永夜皇垂眸看着地面说道,“正因我放不下,吾才要逼他放弃我,而他也一定会放弃我。”

锦烟霞面露不解之色:“为什么?”

“因为他是史艳文的儿子,默苍离的徒弟,永夜皇的对手。”

“更是明渊凰的……”永夜皇的眼中情意乍现,“英雄。”

锦烟霞不由一震:“你……不痛苦吗?”

“太痛苦了。”永夜皇勉强勾起嘴角,“但是本皇习惯了。”

锦烟霞一时无言,心中的仇怨早已淡漠,仅剩的一点介怀,也在瞬间消散。

“我该向你道谢。”锦烟霞闭上双眼说道,“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这么早遇上他。”

“那时,不过是报复。”永夜皇敛目低头回答,“现在看来,大概是因果。”

“仍要多谢你,让我多了……”锦烟霞的声音骤然哽咽,背过身已是泪流满面,“一段回忆。”

“锦烟霞……啊。”

永夜皇转身对玄狐说道:“玄狐,我们走吧。”

玄狐瞥了一眼走远的魔:“她刚才说,你爱俏如来。”

“嗯。”

玄狐犹豫了片刻,问道:“爱,是什么?”

“你现在回头找锦烟霞还来得及。”永夜皇指了指金雷村,“她绝对能够回答你的问题。”

玄狐抬眸看着永夜皇:“你不能回答吗?”

“居然使用激将法。”永夜皇扶额沉思起来,“大概、也许、可能……爱是像一步禅空那样,愿意为锦烟霞、金雷村、海境而牺牲吧。”

玄狐若有所思地颔首:“所以,爱是愿意牺牲自己。”

“我不知道。”永夜皇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愿意牺牲自己一定是因为爱。”

“嗯……”玄狐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愿意为俏如来牺牲自己吗?”

永夜皇眼都不眨地说道:“不愿意。”

玄狐接着追问道:“那俏如来愿意为你牺牲自己吗?”

想起俏如来肩负的责任,永夜皇亦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愿意。”

“但我愿意。”玄狐看着永夜皇说道,“所以,我爱你。”

永夜皇微微一愣,拍了拍玄狐的肩:“你还是太年轻了。”

“嗯?”

永夜皇对着玄狐说道:“能够死而复生不叫牺牲,牺牲是真正的死亡,也就是消失。”

玄狐迷茫地扶额道:“真正的死亡,那是什么感觉?”

“不再有任何感觉的感觉。”永夜皇回忆着那种感觉,“不会再有意识,不会再有执着,不会再有感情,不会再有追求,什么都不在了。”

玄狐陷入了沉思之中:“我会死……”

“就算这样,你还愿意为吾牺牲吗?”永夜皇似笑非笑地看着玄狐。

“我……”玄狐思考了片刻,说道,“不愿意。”

“理所当然。”永夜皇并不觉得失望,“要是你说愿意,才是出了大问题。”

“为什么?”

“现在的你,无法理解。”永夜皇顿了顿,看着玄狐说道,“但本皇希望,你永远都不用了解。”

玄狐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永夜皇哭笑不得地说道,“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我很好奇。”

“别太好奇,好奇害死狐狸。”永夜皇突然停下脚步,“差点忘记,两天后,就是四方山剑诀了。”

“我知晓。”

永夜皇特意强调道:“你面对的是诛魔之利。”

“我知道。”

“你可能会死。”永夜皇轻描淡写地说道,“止戈流可能会让你消失。”

“我会死。”玄狐突然感觉一阵内心紧缩,“我……不想死。”

永夜皇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还记得吾允诺你的礼物吗?剑诀之后,送给你。”

“礼物,领悟。”玄狐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要礼物,我要领悟,我要……活下去。”

“很好。”永夜皇眼中欣慰流露,“那我们四方山再见。”

说完,永夜皇化作黑雾消散,留下玄狐在原地自言自语。

“我需要……剑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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