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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水漫金山 杀龙开道

暴流登临半空,拟作水龙盘旋。伴随震耳欲聋的尖啸,龙涎口上方开始坍塌。

元邪皇讶然看着龙涎气形:“用烛龙之力操纵如此庞大的气脉,即便是本皇也做不到。你……快停下!”

“你做不到,因为你只有一个人,但是我……”明渊凰抬起按住金身的手,血戮自后回旋飞出,横在她的身前,“不是一个人!”

“渡五趣,定四正,归三悟——”明渊凰握住血戮,挽剑调转方向,双手持剑用力一刺,“萨埵十二恶皆空!”

血戮贯地,剑锋射出一道剑气,一缕血色注入大海,逐渐染红整片汪洋。

龙涎之气撞向水面,明渊凰拔出血戮,甩手一振,水脉顺遂意志凝作倾天剑泉。无定剑流迸射,源源不断,集中攻向元邪皇。

事已至此,元邪皇再笨也知道自己被骗了。

“你竟用本皇的力量对付本皇!”元邪皇难以接受地怒喝,“凰儿!”

惊天爆炸将元邪皇的声音盖过,随后一道粗壮的激流突破大地,气势奔腾,笔直冲上天空。少倾,密不透风的剑幕回落,似要湮灭方圆百里的生机。

“就为了那群不相干的人?”元邪皇全力抵挡爆发的力量,撑起的屏障在这股冲击之下渐渐龟裂。

不待言,一口巨剑迎面倾倒,撞击出万丈波澜。海水倒灌,地层塌陷,金雷村周围尽被大水淹没。

“为了……九界苍生,哈。”

话分两头,回返海境的路上,众人皆听闻那一声爆炸,正是来自金雷村的方向。遮蔽天空的乌云散去,但人心中的乌云难以散去。

龙涎口还是爆发了,不知道海境安好不?

就在众人担忧的时候,一只手悄然伸向申玳瑁,毫无防备地从他背上掠走玄狐。

“啊!”

乍闻一声惊呼,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申玳瑁神色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玄狐……不见了!”

某处高崖,无我公子手提玄狐,看着众人追寻无果,只得先沿水路回返。下水之前,梦虬孙还安慰地拍了拍申玳瑁,以免受惊吓的左将军晚上做噩梦。

等候的脚步入耳,无我公子转向来人:“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如此轻易。”

明渊凰冷然无言,向他举起手中的剑。无我公子会意交出玄狐,同时接过血戮,径直离开。

黑水城,明渊凰背着玄狐到来,意外遇上已经从落殒之谷归来的雪山银燕。他看起来似有忧愁,心不在焉地从明渊凰前方经过。

“雪山银燕。”明渊凰叫住雪山银燕。

“啊!”雪山银燕猛然惊醒,惊讶地看向明渊凰,“大嫂!嗯?你背上的是……”

“玄狐,他也被元邪皇打伤。”明渊凰走向雪山银燕,“看到你正好,你将玄狐送去治疗。”

“啊?”雪山银燕面露难色,“但我现在要去见……”

明渊凰充耳不闻,将玄狐推给雪山银燕:“另外告知史艳文,独眼龙被困魔世。”

“什么?”雪山银燕心神一震,“独眼龙前辈被困魔世?”

“修罗国度的眼线回报,独眼龙被应龙师控制,看守一处药炉。若你们有对策营救,最好带上梁皇无忌,提防应龙师的邪术。”

说罢,明渊凰颔首欲离,后被雪山银燕叫住:“大嫂,大哥还没醒来。”

明渊凰回过头,像是提前了解他的话,回拒道:“有玲珑子与修儒,吾很放心。我的立场尴尬,无法与你们一同行动,解药的事就拜托了。”

“啊,唉。”似是知晓她的难处,雪山银燕低头叹息,“我知道元邪皇是你的父亲,你也很为难,但是大哥……我相信大哥绝不会让你们为敌。”

明渊凰转身闭上双眼:“吾知道他不会让吾为难,但是银燕,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释怀。霜姑娘,她知道你杀死她父亲的事情吗?”

闻言,雪山银燕浑身僵住,血液仿佛凝结成霜,冰冷刺骨。

“八刀痕杀死你曾经的挚爱,你为雨音焱报仇理所当然。吾相信霜姑娘能够理解,因为吾同样理解俏如来,只是……”明渊凰轻叩心门,语气似同情似讽刺,“我们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苗疆某处山头,一人俯瞰边关战火,饱经风霜的面容上,一双慧眼如炬炯然。

崖风忽送,白发青年无声接近,作出感慨:“走遍边城附近,还是此地最合吾心意。”

什么时候……

乡野之人心中大惊,思绪急回,迅速转向无我公子。

无我公子对上他的双眼,彬彬一笑:“先生也是来此观察战局的?”

乡野之人垂眼摇头:“在下只是一名采参客,误入此地,很快就会离开。”

“欸~不急。”无我公子负手走向崖边,有意无意挡住他的后路,“萍水相逢,因缘际会,相识不易。在下无我公子,不知先生名姓?”

“乡野鄙夫,贱名何足挂齿。”

无我公子摇了摇头:“江湖人四海飘零,风里来,雨里去,多交一个朋友,便多一壶浊酒慰平生。”

“既然如此,叫我单夸就可以了。”

“原来是单先生。”无我公子走到单夸身边,“虽言误入,但看先生全神贯注,连旁人到来也未察觉,应是十分心系苗疆。”

单夸神态自若道:“单某是苗疆人,自也关心苗疆事务。”

无我公子瞥了他一眼,目光投向下方烽火景象:“吾观边城之战败局初定,如果苗王亲战,兴许还有反转之机。先生认为呢?”

“乡野之人见识粗鄙,不敢妄断贻笑大方。”单夸谦虚了一句,回答道,“只是魔军有所仰仗,铁军卫只怕是守不住。”

无我公子淡淡称赞道:“先生过谦了,你的眼光可比那些所谓的军师透彻。”

“阁下这句话的意思……”

“采参客都明白的道理,御兵韬却不明白。”无我公子指向万里边城,“搭上这么多性命,只演了这样一出差强人意的戏。”

“一出戏?”

无我公子没有解释,凝望着甫现面的苗王:“说起来,先生的名字让吾联想到一个叛逆。他的孤鸣姓氏,映照当今王室情途坎坷,命里孤单。”

“啊,苗王出战了。众志成城,真是动人的戏码。”无我公子收回视线,回头朝着单夸微笑,“对了,单先生听过夸父追日的故事吗?竞逐太阳,却在最接近目标的时候死去,不知此时,夸父的心情如何?”

“我想……”夸单艰涩地开口,“定是万分的复杂。”

无我公子意味深长道:“虚伪一世,最终脱不下面具;筹划半生,却为了梦幻泡影,遗失了自己最宝贵的真情,他确实该心情复杂。”

单夸不语。

无我公子话锋一转:“不过幸好,故事只是故事,比不上人生际遇。失去了空虚的名权,重拾了真挚的感情,未必不是一种幸运。”

单夸抬起头,向无我公子行了一礼:“阁下所言甚是。”

无我公子继续观战,只见城门已开,两军厮杀成一团。

正当苍狼与胜弦主一触即发之际,天际殃云聚集。殃云中乍现不世身影,一落地,引发气流爆旋,震慑四周。

“胜弦主……”元邪皇蓦然睁眼,眸中一瞬寒光凛冽。

长琴无焰立琴福身,没意外元邪皇的到来:“无焰参见邪皇。”

“你尽力了吗?”元邪皇负手而立,无形的压力逼得众人不敢妄动。

“无须邪皇动手,一个时辰内,无焰能攻下万里边城。”

“是吗?”元邪皇的目光掠过苍越孤鸣,“你是苗王?”

“是又如何?”苍越孤鸣一脸戒备,握紧了手中的唐刀。元邪皇的实力令他暗自心惊,除此之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以人族的年纪,你,不差。”

“嗯?”

就在此时,后方边城发射烟火,随即传来遇袭的讯号。众人一震,顾不得正面战场,匆匆回援。

元邪皇冷眼看着他们离去,问长琴无焰:“这就是你延迟进攻的理由?”

长琴无焰胸有成竹道:“内外夹攻,再坚固的堡垒也能摧毁。就请邪皇退至后军,静心欣赏无焰如何取下这鼎立人世千年的堡垒。”

“尽心,让本皇看你如何摆布这一场好戏。”

元邪皇进入内中,配合地欣赏这场好戏。随着长琴无焰一声令下,魔军内外夹攻,杀得苗兵首尾难支,溃不成军。

看着边城插上闇盟的旗帜,无我公子故作遗憾地一叹:“继龙涎口之后,万里边城也失守了。此情此景,让人不禁忆起数年前,永夜皇宣战四界的场面。该说不愧是一脉相承的血缘吗?”

夸单语气了然道:“见识了王族的惨剧,单某以为,有血缘不一定有亲缘。”

“有血缘不一定有亲缘,没血缘不代表没亲缘。”无我公子转身与单夸相对,“单先生平时走南闯北,寻山问水,眼界要比我们这些只懂打杀的江湖人长远。吾想寻一物,还请先生指教。”

“何物?”

“九龙天书。”

苗疆另一处高要之地,凰后与公子开明针锋相对,忽而一同调转警戒的眼神。

“老五在此可以理解,毕竟……鸟居高处。”无澜的血眸扫过凰后,落在公子开明的脸上,“但是你,公子开明,我不知道,你与墨家何时有的默契?”

看见明渊凰到来,凰后弯起朱唇:“找你的。”

“嗯?”公子开明眸光一闪,面上显露惊喜的神情,“烟花仔,黑水城一别,很久没见你!”

明渊凰冷淡地一瞥:“这出偷天换日,果然是你在搭桥。你就坚信元邪皇不会识破?”

“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他了。”凰后将目光转向公子开明,“你有自信,元邪皇看不破你们的筹划?”

“主力魔军在地门被缺舟用梦幻泡影杀了大半,还是坚决勇往直前。他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他也真是天下无敌,这种人,有脑也未必会用。如果他有帝鬼的一半脑袋,等到魔世安稳再来进攻,这个人世根本手到擒来啊!”

凰后看着明渊凰没有作声,倒是后者忍不住呵呵一笑。

公子开明放下指天的手:“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明渊凰收敛嘴角的弧度,“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元邪皇还未到来?”

“你知晓原因?”凰后一双美目充满探究,“还是……这就是你来找我们的目的。”

明渊凰捋过柔顺的鬓发:“他受伤了,被龙涎口气脉集中攻击,伤得很严重。”

“嗯?你……”公子开明狐疑地问道,“怎会这么清楚?”

“因为正是我所为。”明渊凰取出那颗鲛人泪,“欲星移倒下了,他最后的请求便是保住海境。”

“鲛人泪……哈,老三。”凰后闭上眼睛,这声笑说不清是讥诮,还是对于同门的怜悯。

“舍身救王,他是太虚海境的英雄。”明渊凰看着公子开明,“鳞王重伤,师相倒下,现在海境乱成一团。这场战争,海境已经提前出局。苗疆不比海境有天然地利,因此你与老二合谋一出,让苗疆势力化整为零。但这不能缓解燃眉之急,因此你们的下一步——杀龙开道。”

万里边城附近山头,无我公子寻上单夸,索要九龙天书。

“恳请先生割爱。”

单夸眼神微闪:“单某并无此书,更不曾听闻。”

“采参客有采参客的途径,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手段。”无我公子微笑着揭破他的谎言,“前任国师亲口透露的消息,先生还要假作糊涂吗?”

单夸沉默了片刻,道:“前任国师步霄霆于苗疆内战失踪。我想,应该是被灭口,那不容外泄的天书之秘,竞日孤鸣必死的真相。”

“死了,但还活着。”无我公子注视着单夸,脸上的假笑渐渐消失,“意识之战,吾亲眼目睹死人复活。你说,若吾将他的消息告知他的挚爱至亲,他们会不会为他高兴?”

单夸一震,死死地握紧拳头:“死人复活骇人听闻,还是别惊扰了生人。单某闲时酷爱读书,家中也许有所收藏,待我回去一找便知。”

“嗯,那就请先生带路吧。”

“啊,这……”单夸露出一脸难色,“单某居所混乱,只怕要找上不少时日。”

“无妨。”无我公子似笑非笑道,“吾与先生一见如故,这点时间还等得起。”

单夸无奈,只好领着无我公子回家。

“炊烟尽处有人家,一亩耕勤到日斜。薄米犹同星入碗,桑居亦可号琅琊。”

中苗边界,一处茅檐小屋,门前桑植繁密、花草茂盛,一派悠然闲适。

无我公子扫视庭院:“这便是琅琊居?”

“小居简陋,见笑了。”

“人情寄托,冷暖归宿。”无我公子吸来一块石头,坐下闭目养神,“桑居号琅琊,何笑之有。”

一天后,单夸走出房门,眼中带着血丝,似乎整夜没合眼。

“久候了,九龙天书在此。”

无我公子应声睁眼,接过九龙天书,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迻书了?”

“什么迻书?”单夸一头雾水地问道,“阁下此言何意?”

“袖口有墨。”

单夸惊异地抬袖观视,随即反应过来,苦笑道:“公子真是不留情面。”

“我不是明渊凰,无需留情。”无我公子运起真气,威胁道,“竞日孤鸣,拿出抄本,别逼吾动手。”

“唉。”单夸叹息一声,拿出私藏的天书抄本,“别伤害苍狼,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无我公子夺过书,迸气将其粉碎。然后,他只瞥了单夸一眼,收起九龙天书转身离开。

单夸微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你不杀小王性命?”

无我公子头也不回。单夸默立门前,注视着他直到消失在视野范围,真的再没回头。

“你终究还是留情了。”单夸回到屋内,凭着记忆再写天书,“让你心软的人是苍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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