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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月桂戏风 孤凰非红

风逍遥闹出的动静,不只引来无我公子,更惊动了苍越孤鸣。苍越孤鸣前来查看,首先注意到白得发光的身影。

“军长。嗯?”苍越孤鸣意外地看向榕桂菲,“是榕姑娘。”

听见苍越孤鸣的声音,三人纷纷行礼。

苍越孤鸣走向三人,询问榕桂菲:“榕姑娘为何来此?”

榕桂菲回答:“因为担忧,想见兄长一面。恳请王上,让榕桂菲见到大哥,以慰心安。”

“这……”苍越孤鸣略有为难,闭目斟酌了片刻,“军师有事外出,至今未归。如果榕姑娘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军师,离此地三里之外有一个补给营,榕姑娘可以前往等待。待军师一回,孤王会通知军师前往,与姑娘会面。但榕姑娘必须允诺,绝不久留。”

榕桂菲福身致谢:“多谢王上。”

“阿……月卿,你认为如何?”苍越孤鸣一声月卿,引得风逍遥左顾右盼。

“王上是在跟谁讲话?”风逍遥环视一圈,没发现第五个人,“这里就我们四个,难不成是月娘?”

无我公子淡淡开口:“臣认为,得当。”

“那就好。”苍越孤鸣微微一笑,“那榕姑娘就劳你照顾了。”

榕桂菲一怔,下意识看向无我公子。无我公子朝她颔首,暗自透彻苍越孤鸣的意图。

“等一下,我有意见!”风逍遥举起手抗议,指着无我公子嚷道,“为什么他也叫‘月’?他不是无我公子吗?”

“吾名月泠,军长难道不知吗?”无我公子扬唇戏言,“你是风,吾是月,我们也算‘风月无边’了。”

“谁要跟你风月无边!”碍于榕桂菲在场,风逍遥瞪了无我公子一眼,“我警告你,这种话别在王上面前乱讲,有损我的清白。”

“哈,开一个玩笑而已。”无我公子对榕桂菲单眼一眨,“你说是吗,榕姑娘?”

榕桂菲会意,佯装气愤地对风逍遥说:“军长,那个玩笑很危险。下次再这样做,奴家就要控制风月无边的产量了。”

“呃……”风逍遥背身竖起大拇指,“算你狠!”

“玩笑?”苍越孤鸣看着默契的三人,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军长暗施偷袭,欲试臣与榕姑娘的武功。”无我公子见风逍遥想要辩白,又是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幸好收手及时。军长备战演武可以理解,但别拿没武功的人来试,拜托了。”

风逍遥第一次见识到朝堂险恶,气不打一处来。下一刻,风逍遥感觉寒毛直竖——那是来自苍越孤鸣的凝视。

“军长有此雅兴,不如与孤王一试。就以风月无边为注,如何?”

…………

无我公子护送榕桂菲回营地,路上谈论起方才的事情:“多谢榕姑娘配合。军长被军师宠坏了,小惩大诫,他才会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风月无边。”

榕桂菲听出双关语,对无我公子道:“奴家听过关于军长的故事。风月无边,是军长对小弟的思念、对友情的思念。”

“风月无边,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吧?”无我公子斜瞥着榕桂菲道,“同样的酒,会因为不同的经历,品出不同的滋味。军长的思念与榕姑娘未必不同,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喝酒的人。”

“公子也是酒中善品者。”榕桂菲如此评价,向无我公子吐露道,“军长虽然称呼它是风月无边,但实际上,它是我对家人的思念、对亲情的思念。”

“家人……”

隐蔽洞窟,明渊凰守在洞外,双目却瞟向洞中。她想知道,为何元邪皇会突然回心转意,但是目前,她不想打扰到元邪皇的眠梦。

奈何,天是故意不让里面的魔安睡。

“嗯?”有感不寻常的风,明渊凰转头戒备,见一人自白茫中走出。

“终于找到了。”雁王诡谲一笑,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山洞与明渊凰之间游移。

明渊凰一瞥身后,扯下披风贴住洞口。金色龙纹衔尾结阵,封界无声。

雁王挑了挑眉:“这就是你的抉择,不惜与月泠决裂,也要坚定的信念?师弟……会很失望。”

“决裂?”明渊凰眼神睥睨,毫不掩饰轻蔑之意,“原来还有人比吾更无知。比起一无所知,你的自以为是简直让整个九界弥漫着愚蠢的气息。幸好吾不用呼吸,不用吸入那令人窒息的臭屁!”

“嗯?”雁王眸光闪动,盯着明渊凰许久,竟是发出一声轻笑,“哈。”

嘴上的试探无功,唯有手下见真章。先行的断云石,在空中划出残影,挟带万钧之势起笔战图。

明渊凰掌中魔光血亮,护身屏障弹开断云石,缩成一团轰向雁王。雁王抬掌相对,碰撞的余威崩裂足前地面。

“看来那名永夜皇的实力,比诛魔之利更为强劲。”雁王召回两颗断云石,对神情不变的明渊凰道,“合理推测,他夺占了你的力量来源。一旦魔力耗尽,这副由血戮所形成的躯体就会消散。也许我该加速你的死亡,在最后一刻通知俏如来。”

明渊凰冷漠地说:“如果他因此动摇,他就不是俏如来。而你想让他成为英雄,更不该出现在此。”

“你死,才能使矛盾深化为仇恨,让这场战争制造更多英雄。”

“良言难劝该死鬼,吾就先收你的命!”明渊凰怒然捏拳,身上燃起黑红魔焰,“九霄魔动坠红尘!”

“寰羽诏空·凤翼燎原!”雁王再展寰羽诏空神卷,三颗断云石交互打击,以点破面。

明渊凰运动元功,一掌掀起地皮,推着火海扑向雁王。

“神物任化!”雁王不慌不忙,断云石随心幻化,以狼王爪之态撕开火墙。

掩体消失同时,明渊凰疾掌探出。雁王早有预料,举起凝劲多时的副手。就在此时,明渊凰倏然侧腰闪过,反掌撩中雁王腹部,接着以拳正身,直冲雁王的面门。

雁王急忙架臂护头,滑步后退平复血气。明渊凰不打算给他调整的机会,单掌高举呼云唤雷。

浓烈的魔气冲霄而起,接引恶雷汇聚掌心。这股暴怒的毁灭之力,正是——

“罚天之雷!”

招未发,威先压。意识到自己难以抗衡,雁王献祭全部断云石,合成一堵石墙抵挡杀招。

明渊凰驭雷拍向断云石,乍闻天地一声惊响,断云石墙应声破碎,黑色电流继续扫荡。

随着禁声结界消失,元邪皇被地动摇醒,奔出洞外找寻明渊凰。

“凰儿!”元邪皇发现打斗迹象,立刻赶到明渊凰身边,检视她的状况。

“无事。”明渊凰捡起破损的披风,对元邪皇道,“先离开此地吧。”

数里之外,被余劲所伤的雁王抹去血渍,回望满目疮痍的森林:“蒸发月凝湾的绝式,果真不凡,但也意味着更多的消耗。只要元邪皇的消息散播出去,总有失去理智的人争做最后的稻草。”

荒野之上,元邪皇望着前方的背影,表情复杂。他心目中的亲情不该如此,至少不该让他守护的人反过来守护他。

明渊凰一路关注着元邪皇,终是忍不住停下质问:“为什么盯着我看,却不出声?”

元邪皇不自然地别过脸:“我在想……我们要去哪里?”

“现在山洞被重点搜查,不安全了。短时间内,不会被人想起的所在,只有过去的必争之地。”

元邪皇迅速反应过来:“六绝禁地。”

苗疆驻地,榕桂菲搅动酒缸,舀起一勺品尝。无我公子帐中观察,提笔写下药酒的配方。他思忖片刻,再写一帖针对药理的毒方,然后以药性冲克进行逆反,如此反复。

“公子。”榕桂菲走进帐内,面对积案的纸张,悄悄瞄了一眼,“嗯?这些是……”

“闲来无事,浪费了纸墨。”说罢,无我公子凑近烛火,点燃新写完的那张。

“且慢!”榕桂菲不顾火燎,抢救无我公子手里的解方。

无我公子扶稳烛台,惊讶地看向榕桂菲:“榕姑娘?”

“啊!”榕桂菲脸颊一红,低头施了一礼,“奴家无礼,请公子见谅。我只是不忍心见到墨宝被毁,而且上面的药方弥足珍贵。如果公子不需要,可否赠予奴家研读?”

“榕姑娘……”

榕桂菲羞赧地补充道:“奴家绝不白拿!”

“你误会了。”无我公子站起身,掏出一块白巾,在净手处沾湿后,敷在榕桂菲伤处,“再珍贵的药方,也比不上药师的手。坐下慢慢地看吧。”

榕桂菲覆上白巾,清凉的感觉抚慰灼痛,悄无声息滋润心田。她有多久,没被人细心呵护了?无我公子,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无我公子走出营帐,嗅着芬芳的酒香,回头瞥了一眼。

榕桂菲专注地阅读药方,秀颜在烛光中焕发神采。她的眼里有求知的火,嘴角有满足的笑。苦恼时,她会轻轻皱眉;顿悟时,她会眼前一亮。

无我公子收回目光,尝了尝缸中的药酒:“家人、亲情……”

苍越孤鸣回营探望,正好看到偷喝的无我公子。无我公子旁若无人地放下木勺,若无其事地拉走苍越孤鸣。

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千雪孤鸣回到营地,一眼看见面前的酒缸:“这里怎会有酒啊?”

不远之处,苍越孤鸣眼含笑意,内心雀跃期待:“阿月,你有什么话要对孤王说?”

“咳。”无我公子掩唇假咳,义正辞严地说,“臣先声明,臣不是偷喝,而是替王上尝尝味道。另外,请叫微臣‘月卿’。”

“……月卿。”

“多谢王上。”无我公子点了点头,“臣有急事,告退。”

说罢,无我公子足下生风,奔逸绝尘。苍越孤鸣风中凌乱,耳边电闪雷鸣。

之后一连数日,苗疆驻地被一股怨气笼罩。始作俑者无我公子,在榕桂菲不明原因出走之后,又躲回了伏羲深渊外围。

金雷村旧址,元邪皇与明渊凰对火而坐。随着七天的时限逼近,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

“七天了。”明渊凰用树枝拨动火堆,“我一直没问你,你口中的七天,是自九脉峰被破,还是你第二次赶我走开始。”

元邪皇注视着明渊凰道:“答案,在你心中。”

“是啊,在我心中,不曾改变。”明渊凰手抚心口,对上元邪皇的视线,“其实,应零才是我的本名,意思是……报应凋零。我本该死在千年前,但我活下来了,所以必须偿还。即使是被舍弃的人性,仍是永夜皇。而永夜皇不会爱秃驴、爱墨贼,只会爱你。”

元邪皇一震,握紧袖口的邪眼、石莲。

明渊凰垂眸苦笑:“对他们而言,我是一个背叛者,与佛墨同样该死。我背弃了这个名字,但我从未想过偷生,仍记得最初的执着。哪怕凶兽不出现,我也会陪你走完这条路,因为这是执着不悔的信念、执迷不悟的执念!”

元邪皇久久无言,起身走向一旁的树。明渊凰扔掉树枝,看着它在火中燃烧。

“这不是你的执着。”元邪皇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该为自己而活。”

明渊凰愣了愣,又听元邪皇说:“无我曾经问我,血缘对我当真如此重要吗?他是替一个人问,而那个人早就知晓答案。血月孤红·应零,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她对我的执着,让她变成了我的执着,也就是你。你身上有永夜皇的一半,还有本皇的一半,所以你,不是她。”

明渊凰不可置信地转身:“我……不是我?我不是永夜皇,也不是血月孤红?那我是谁?我是什么?”

“你就是你,一个新生、独立的个体。”元邪皇一脸认真地说,“你没背叛任何人,因为愿望,在你诞生之初便已达成。虽然迟来千年,但你是她送给本皇,最好的礼物。”

明渊凰默然烤火,在元邪皇看不到的地方,潸然泪下。

是谁的感情作祟?是谁的执着入迷?无所谓了。

明渊凰狠狠擦掉血泪,声音哽咽:“虽然你这样讲,但我所做的决定,皆系我个人的意愿。就算是执着的执着,亦有自己的执着。元邪皇,你不准舍弃我!还有,别指望我叫你一声……爹亲。”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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