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清晨六点——中国、西安。
记者比警察还多,闹哄哄地一拥而上。
展行手肘挡着脑袋,大喊道:“不要拍脸不要拍脸!”
另一边盗洞内的警察喊道:“下面还有同伙!犯罪分子试图抵抗!请求支援!”
三四名警察忙抽出警棍,冲向盗洞。
记者们一窝蜂地涌了过去。
当地警察只来了几个,几名下墓穴去抓捕剩余的盗墓贼,留下三个在地面上,押着展行、林景峰朝警车上走。
余下的记者逾发热情,警察险些招架不住,闪光灯晃来晃去几乎要瞎了眼。展行看一大堆记者,如同见了爹娘,竭力喊道:“我们是无辜的!有学生证!只是跟着下来看看!”
“我们根本不是神马盗墓贼——我们是被冤枉的!他们抓不到盗墓贼,要完成季度任务,就拿我们学生来顶缸……”
警察怕了他,完全不敢上手铐,看展行那模样明显就是养尊处优的学生仔,况且出行前领导再三指示,要注意国际舆论影响,这导致展行简直就像个烫手的热山芋。
展行:“我愿意接受采访!快来问我啊!”
数名记者围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林景峰觑到良机,并着手腕,侧起一腿将警察踹得直飞出去,吼道:“跑!”
展行傻眼了。
“我的手机……”展行喊道。
警察喝道:“全部不许动!”
林景峰袭警得手,又半空中一招潇洒地侧旋身,军靴夹着另一名警察的脖颈,将他扭翻在地,取出展行的手机,抬手抛去。
展行喊道:“当心!”
他的双手仍未受捆缚,冲上前一个打滚,拣起从古墓里带出来的长柄乐锤,当头给了扑上来的警察一锤。
林景峰:“跟我跑!”
展行百忙之中不忘喊道:“还有充电器……”
林景峰:“……”
展行把乐锤舞开,登时风声作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展行:“啊哒——”
林景峰怒道:“走啊!”
林景峰终于夺回展行的包和自己的腰袋,一个闪身,带着他冲下了山坡。
半个小时后:
展行:“呼……呼呼……”
林景峰倚着树直喘。
展行:“安全了吗?我们该朝哪儿跑?”
林景峰四处扫了一眼,时值清晨,天蒙蒙亮。
“幸亏他们没有带警犬。”林景峰低头从腰袋内取出一根铁丝,翻过手指执着,开始给自己解手铐。
展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打开手机的GPS定位器。
“朝西走有条高速公路。”展行说。
林景峰“唔”了声,解开手铐,把它扔进展行的包里。
远处军用吉普车的马达声传来,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大喊:
“前面的人不要再妄想逃跑了,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展行:“我勒个擦!”
林景峰道:“跑!”
二人再次开始没命狂奔,荒野上野草齐肩高,一路冲去,展行只觉心内跳得如同打鼓,实在是太刺激了!这一次中国之行果然没有白来!
人的奔跑速度无论如何赶不上吉普车,声音越来越近,展行卯足了劲儿狂奔,林景峰边跑边把手探进自己腰袋,摸到一物后,一脚蹬地,瞬间来了个潇洒至极的漂移。
“快走啊!”展行发现林景峰停下脚步。
眼看吉普车越来越近,林景峰不答,手中亮出一把通体银色的手枪。
沙漠之鹰,展行的气息屏住,林景峰眯起眼,一手扣动扳机,砰然枪响!
吉普车前轮被一枪射中,在野地里打横!数秒后车门打开,警察跃下车。
“注意!犯罪分子有枪!”
林景峰猛一侧身消去后座力,收起枪,抓着展行的手:“跑!”
展行艰难喘气,一颗心只觉快要蹦了出来,不辨方向地与林景峰在野地里一通狂奔,野草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
十五分钟后。
展行实在不行了,双手按着膝盖喘气:“我我我……我跑不动了。”
林景峰冷冷道:“跑不动也必须跑,否则会被抓回去。”
展行:“你……你走吧,我……我可以联系大使馆,应该不会……不会有太大问题。不会判死刑的!”
林景峰:“那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展行抬头,看着林景峰,可怜巴巴道:“嗯,你走吧,谢谢你救我,虽然没救成……”
林景峰:“……”
林景峰转头走了几步,回过头,见展行蹲在地上。
展行:“你快点跑啊!不要管我!让我被他们抓回去!没有关系的!”
林景峰只觉一口气无论如何转不上来。
展行:“顶多就判个无期徒刑,没关系的……”
林景峰上前抓起展行手腕:“快跑,别啰嗦!”
半小时后。
“你这样会拖慢我们的逃跑速度。”展行得了便宜还卖乖,趴在林景峰背上,一晃一晃道。
林景峰冷冷道:“他们不敢来追。”
展行:“你怎么知道?”
林景峰:“第一:他们不是武警,只是片儿警,也叫地方民警。第二:我手里有枪,民警是要顾着自己性命的,况且已经有人落网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盘问黄标和方卓。”
展行:“他们把你身份证收走了,就不怕查到你家?”
林景峰:“那张是假的。”
展行:“……”
展行:“你真名叫什么?”
林景峰:“就叫这个,身份证有好几张,都是假名,所以吩咐你,不能在他们面前叫我真名。”
展行点了点头。
展行:“你为什么叫林景峰?”
林景峰:“……”
林景峰:“你为什么叫展行?!”
展行:“起名的时候我爷爷给我拈了一卦,是乾卦,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小名是展小健,长大了就叫展行。”
林景峰语塞了,恼火地说:“我的名字不为什么。”
“哦——”展行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手机响了。
展行一接电话,那头的老爸倒是傻眼了。
“展小贱?!”展扬完全没想到展行会开机,已经作好订机票回中国交涉,捞这闯祸精出局子的打算了。
展行:“干嘛,又是你。”
展扬的思维一片混乱,要找话来骂儿子,片刻后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为什么不开机?!”
展行针锋相对,骑在林景峰背上回吼道:“我哪里有不开机?你疯了吗?我不开机你怎么打过来的?!”
父:“你你你……你半夜三更去什么博物馆?我都知道了!你给我说老实话。”
子:“我不想给你解释!叫陆少容来听,死老头子,你别以为你……”
展扬声音几乎要把做驴做马的林景峰耳膜震爆:“你说谁是老头子——!陆遥!不要在这种时候弹欢乐颂!”
展行回吼:“我白天去的博物馆!晚上睡不着给陆少容打电话,问他宣传彩册上的东西——!”说完一肚子火,把电话挂了。
片刻后,短信息来了,还是展扬的手机号码。
“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夜里别乱跑。”
展行悻悻收起手机,心想多半是陆少容发的,回了个知道了。林景峰被这父子二人吼得满头金星乱冒,几乎就撑不住了。
不知不觉间已穿过了大半个旷野,远方高速公路的围栏隐约可见。
旭日初升,朝霞万道,西北的秋季天空如洗过般碧蓝。
林景峰:“先回西安再想办法,这时候车太少。”
展行试着伸手拦车,过了很久方有一辆车呼啸而过,完全不理会二人。
展行:“你去站在路中间拦看看。”
林景峰:“你去,最好是躺着。”
又一辆车飞速驰过,展行大叫:“嗨——!”
车走了,展行竖了个中指。
林景峰说:“沿着路走。”
展行道:“我实在走不动了,等等。”
展行想了想,四处张望,翻过围栏,拣了个玻璃啤酒瓶,在围栏上敲碎。
林景峰也翻了过来,莫名其妙:“你要做什么?”
“这时候车少,应该没事。”展行把一块碎玻璃瓶底抛到路中间,再拉着林景峰,躲进草丛里。
一辆车驰过来,砰一声爆胎。
林景峰:“……”
展行:“我们到前面去。”
那是一辆吉普车,车上有两名外国人,一男一女。
吉普车缓缓靠边,男的下来换备胎,女的在路边抽烟。
远方的高速路上,两名少年走过来。
“嗨——!”展行双手交叉摆动,用英文喊道:“能载我们一段路吗?!”
他跑上前,热心地问道:“需要帮忙吗?先生女士!”
“嗯哼?”金发女记者举起照相机,拍了张展行与林景峰的合照。
展行问:“爆胎了?”
“是的,小帅哥。”女记者道:“你的英文说得很好嘛。”
展行笑道:“我认识你哟,纽约州立博物馆埃及藏品剪彩仪式,你是一家时事报纸的记者。”
“啊——”女记者笑着,侧着头端详展行:“你是……”
林景峰道:“我来吧。”他挽起外套袖子,上前帮男摄影师固定千斤顶,展行和那女记者倚着车前盖随意闲聊。
备胎换好,展行说:“你们去西安?可以顺路带一程吗?”
金发女记者灿烂地笑道:“当然可以,但我们要沿路在一个小镇上停留,非常感谢两位的热心帮助。”
展行得意地摇头晃脑,扒着林景峰上车了。
展行:“高速路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警车?”
女记者:“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文物交易会的原因?”
女记者时不时与展行聊几句,林景峰只听得懂简单的词语,片刻后警觉地说:“小贱,不要说中国政府和警察的事情。”
展行笑道:“没有说,我知道。”
林景峰点了点头,侧躺在座位上打瞌睡。
一夜未睡,展行也困得狠了,随便枕在林景峰脚上就睡着了。
半路女记者在某个小镇停车吃午饭,展行稀里糊涂地下了车,林景峰主动掏钱请吃午饭,吃完展行睡眼惺忪地上车,继续睡。
女记者笑着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林景峰礼貌地说:“谢谢。”
天色渐暗下来,林景峰没有再睡,时刻保持着警惕心以防车把他们载到派出所门口。
司机和记者的交谈他听不懂,然而她时而回头看一眼枕在林景峰腿上的展行,又笑着与同伴说几句什么。
林景峰始终不太敢挪位置,展行枕得他的脚发麻,十分不舒服。
林景峰看着窗外闪过的橙黄路灯发呆,又看看展行。
展行的出现打破了一直以来他作为独行侠的原则,林景峰嫌他呱噪得很,然而展行足足睡了一整天,林景峰忽然又有点不习惯了。
似乎吵吵闹闹的盗墓生活也是件不错的事。
展行对林景峰的依赖感令他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林景峰取出钱包,里面有两个男人的合照,一个是颇为清秀的,个头不太高的年轻男人,另一个则是林景峰自己。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把它收好。
确实应该收个徒弟?林景峰如是想。
自己已经出师了……确切地说,是叛出师门,自立门户了,不过这个徒弟实在太吵。
黄色灯光从车窗外投进来,在展行乱糟糟的头发上掠过,钻了一天地洞,回西安后得找个舒服的地方吃饭,洗澡。
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在高速收费口排队。
过了收费口,吉普车正要开走,却有人挥起旗子,示意它停到一旁。
林景峰躬身张望,远处有军人走近这辆车,马上摇醒展行。
“醒醒!”林景峰紧张地说:“趴下来。”
武警大声道:“请你们下车,接受检查!”
展行睁眼的瞬间,被林景峰抱着滚下座位,牢牢趴着,林景峰顺手扯过吉普车后窗上的一块灰布,披在二人身上。
展行面朝上,林景峰俯身,抱在一起。
展行马上明白过来,这辆车被盘查了,老天保佑,女记者千万要雄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