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成婚
神域最穷困潦倒的茶馆子坐着六方三位尊神，分别是本地人熟悉的柳修公子、永夜城第一美人陆夜公主、以及无祸乱不出世的天帝陛下。
伙计贡上乘的茶水，茶盏的格调亦是高于平日待客的陶土。
素色的鞋子搭在圆桌上晃悠，陆夜左手捏着红色的谱子，舔了舔笔尖，往上头添了两笔。
天帝下到神域是为太史忘尘一事，忧愁地拍了几十个核桃，挑拣碎了的核仁放在舌尖咂摸，“小白胖子站在本帝面前勾搭汉子，我竟毫无察觉……”
陆夜伸了个懒腰，放下谱子思索片刻，“太史忘尘好歹也活了几百万年，自然老谋深算一些，”揉了揉肩，“他的行踪较难掌握，咱们总不能将全部的经历耗费在一人身上。”
天帝一口老牙咬的咯吱响，“你糊涂了？太史忘尘大肆煽动各方势力造反，不应该全力抓捕吗？”
陆夜抬了一下眼皮，下巴指扔在桌子上的红谱子，“现在顶顶重要的是，本君要与阿修成婚了。”
天帝呛了一嗓子核桃渣，险些从凳子上跳起三尺高，“六方即将沦陷，你们竟然有空闲办喜事？”脸上一片浓郁的黑气，“唐子午的魂魄还未进黄泉吧？”
陆夜隐约嗅到血腥味，“师父神魂具散，入不了黄泉，转不了来生。”
陆夜一言不发地夹起红谱子走人，忘了带茶馆的郎君回家，睡到半夜才恹恹想起落了人在神域。
她哥哥对六方的和平无甚兴趣，他护的是永夜城，城内规矩即可，管旁人做什么。她心软些，这事被她碰见了，晚上是要睡不着觉的。
她现在便有些失眠，缩在被子里来回打滚，脑仁微疼。侍女调了安眠的香，手法属于一流，却只缓解了表面症状。
陆夜半睡半醒，晨时洗漱浑身酸痛，眼白上泛着血丝，十分憔悴。
宫内宫外挂满了红绸，长绿的藤蔓剪了干净，满城弥漫着微妙的凉薄之气。
喜帖皆下发了出去，众仙神被突然冲刷来的喜气吓了一跳，此等节骨眼上成婚这不是脑袋遭驴踢了嘛！
柳修备好了聘礼送到永夜城，见她坐在窗下捧着喜服发呆，模样娇弱了不少，遂问道，“明日成婚可否仓促了？你为何如此心急，待寻到陆城主再拜天地不好吗？”
陆夜的目光一直远处，无力地笑道，“就这一次。”
柳修蹙眉，心底隐隐不安，抓住她的手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同我说的，陆夜，我是你夫君。”
陆夜心底震了震，仍平静道，“夫君从不是我的天，哥哥才是。”
房沿下吹来一缕红绸花段，柳修望着鲜红的血色，呼吸沉重，“陆夜，你究竟要做什么？”
木窗一晚未合，陆夜躲在柳修怀里避凉，再睁眼，郎君早早回神域提花轿，浩浩荡荡的迎亲大军。
陆夜抿了红唇，带上金钗，赤色的嫁衣拖出长长一段距离。铜镜里的人儿是陆行舟日夜期盼的模样，天下所有的哥哥都想许给他们妹妹一桩好亲事，山高水长的过一辈子。
她非常之有出息，拐了神域第一公子做郎君，她哥哥定会笑的合不拢嘴。
宫中的侍女换上了最好看的衣衫，侍候她们最好看的殿下出嫁。
“今日大喜的日子，您好歹也笑一笑。”贴身的侍女捧了木箱子进来，擦的一尘不染，放在了梳妆台上。
陆夜的表情着实不大极力，屋外的绸缎红红火火，窗外的花一夜之间尽数开了，唯有她含蓄地收起热气，一张脸冷淡异常。
侍女打开箱子，里头放了许多小物件，十分精巧，“殿下出嫁是永夜城同贺的大事，我们做侍女的没什么钱财，各自凑了贴身宝贝物件，给您送祝福。”
陆夜从中翻出了熊木雕，雕刻的细腻，是用了心思的。“代本君道谢，砍了窗外的树给你们做回礼可好。”
受到喜帖的神仙在大殿的宴席候着，彼此斟酒敬酒，天帝带了一颗三人高的夜明珠做贺礼，他还是想不明白陆夜为何认准今日必须成婚。
殿外‘劈了啪啦’一顿爆竹声响，有人高声叫门，“新郎提亲来了——”
柳修进大殿同众神招呼一声，胸前挂着大红花，身后跟了数十位小厮，走去永月宫提亲。
侍女一路传一路，很快便传到了陆夜房处，“殿下快带上红盖头，迎亲的人马估计一炷香就到了。”
陆夜手里紧紧攥着红绸，瞧不见一点喜色，“本君熟悉的神仙来了几个？”
侍女欢快地笑道，“有圆月桥的白亭神君，集姻岛的余鹿殿下，小鬼族的那位莫羽姑娘随后便到。再有天帝和灵宝天尊两位尊神坐镇，殿下的面子可忒大了呢！”
陆夜稍有醉态，方才饮了一壶烈酒，双腮粉红，饶是腻人。颤颤巍巍盖上了红绸，闭眼道，“开门，请阿修进来。”
屋内的气息透着凉气，柳修看她一身喜服安坐在铜镜前，不似新人有的喜悦，莫名地有些心慌。
他打横抱起陆夜，瞧不见她的表情，一切庆贺地声音统统隔绝在耳边，新婚的这对夫妇，好静好静。
他们彼此牵手进了大殿，数条红绸迎面扑来，绕众仙神乱舞，祝贺之声此起彼伏，她握他的手紧了一些。
柳修的眼内映射着四面八方袭来的鲜红，他想起她昨夜说的话。
夫君从不是我的天，哥哥才是。
嘈杂的人生中传来陆夜微弱的声音，每个字他却听的清清楚楚。
“夫妻是要拜天地的，拜了天地你今生就是我的了。”
柳修笑了，两行侍女从红绸内穿过来，插上了三束香，殿内立刻静了下来，纷纷注视着眼前的新婚夫妇。
“六方诸神见证，今日我柳修与陆夜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陆夜垂头，有泪珠从红盖头下掉落，她吸了一口气，方隐忍地复道，“请六方诸神以及永夜城的各位前辈做个见证，今日在这大殿内，晚辈陆夜与阿修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一刻的寂静后，祝贺声再次燃起，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陆夜与柳修十指相扣，他仿佛从红盖头下看到了她伤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