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刺青
林飞羽愣愣地望着那张大床, 可是脚底下就像生根样,怎么也动不。
他向来胆子极大,肠极狠, 行动力也极强,可是此时此刻, 他竟然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仿佛那张洁白的病床上躺着的不是不能行动的植物人, 而是某种极其可怕的妖魔鬼怪,只要己看它眼,它就能把己拖下无底深渊, 就能狠狠撕碎己生命中最美好、最纯洁的东西。
没错,只要己转身离,只要己当做没有来,没有看到哥哥做的那些事情,没有到哥哥说的那些话, 就能继续那种做梦般的美好日子……
这瞬间, 林飞羽仿佛又变回那雪夜里蜷缩在路灯下,怀里紧紧抱着小黑猫的脏孩子,只是那时候,他的可怜、他的害怕、他的恐惧,起码有七八成是装出来的,他活快二十年,生平第次尝到真正的恐惧滋味。
那是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林飞羽紧紧咬着牙,强行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几乎是步步地,缓缓挪到病床旁边,而后鼓起所有的勇气, 垂眸往床上望去。
那男人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睡着样,浓密柔软的头发是种漂亮的板栗『色』,纤长的睫『毛』密密垂着,面容英挺俊美,鼻梁高挺峻拔,唇角微微上翘,仿佛带着点隐约笑意。
而那双眼睛甚至不用睁,林飞羽下意识地知道,那定是双非常漂亮的琥珀『色』杏仁眼,眼尾微翘,含情带笑,和己模样。
林飞羽愣愣地望着床上的人,脑子里“嗡嗡嗡”直响,他也人说,己和那位大宋总有些相似,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竟然相似到这种程度,己仿佛对方的倒影,或者说……完美的赝品。
他呆呆站会儿,眼角忽然瞥到什么,瞳孔不得微微缩。
因为方才哥哥做的那些事情,床上那位大宋总的丝绸睡袍散,腰侧隐隐约约『露』出丝暗绿『色』的藤蔓,似乎是某种刺青的边缘。
林飞羽死死盯着那缕熟悉的藤蔓,胸口渐渐片冰凉,整人甚至不主地轻轻发起抖来,那是什么?
那……会是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哥哥不会这样对己的。
林飞羽死死咬紧牙关,嘴里几乎出丝淡淡的血腥味儿,而后他僵硬地伸出手,轻轻将那具植物人身体翻去,柔滑的丝绸睡袍往旁边滑落,那朵妖异娇艳的微笑玫瑰就那么『露』出来。
鲜艳欲滴的花瓣,暗绿缠绕的藤蔓,花蕊附近仿佛微笑骷髅般的大片黑『色』斑点……眼前这朵娇艳的微笑玫瑰,和己后腰上那朵模样。
林飞羽呆呆看着那朵玫瑰,此时此刻,他那灵活至极的脑子几乎无法考,只剩下片空空『荡』『荡』的茫然。
慢慢地,他脑海里浮出极其简单,也极其残忍的词——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不知多久,林飞羽稀里糊涂的大脑又渐渐想起什么,对,哥哥那老房子,那扇永远紧闭的,那间哥哥不让己进去的房间,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
林飞羽不知道己是怎么离宋宅的,也不知道己是怎么回到春江小区的,他拖动着沉重麻木的双腿,缓缓爬上六楼,那扇熟悉的防盗。
屋子和离的时候模样,陈旧干净的布艺沙发,廉价的玻璃茶几,小小的厨房,切那么简朴,那么熟悉,那么温馨,他和哥哥曾经在茶几上吃小火锅,曾经在沙发上闹嬉戏,曾经在厨房里热牛『奶』,曾经在阳台上给小黑换猫砂……
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压得他几乎喘不气来。
林飞羽呆呆地站许久许久,而后才缓缓抬起眼睛,望向那扇紧紧锁着的卧室,他面无表情看那扇卧室几秒钟,忽然狠狠脚踹上去!!
“砰!!”巨响,脆弱的木被他直接踹,木屑四飞,大片灰尘弥漫起来。
林飞羽毫不在意那些灰尘,直接走进卧室,此时正是下午五点,卧室脏兮兮的窗帘只拉半,亮的夏日余晖投进来,映出漫天飞舞的细小尘埃。
眼前这小小的卧室,四面墙上、天花板上,全是同人的海报,那人或微笑不语,或垂眸沉,或怀大笑,英挺俊美得不可『逼』视。
林飞羽木然地转动眼珠,慢慢扫那些已经褪『色』的大幅海报,然后缓缓走到小床旁边,从床上拿起滑稽幼稚的棉花娃娃。
那棉花娃娃显是手工做的,针脚十分粗糙,模样很传神,琥珀『色』的眼珠又圆又大,身上穿着件小小的西装,看起来可爱极。
林飞羽死死盯着手里那无比幼稚的棉花娃娃,透这极其可笑的娃娃,他仿佛看到颗鲜活的真,颗炽热的、纯粹的、天真的真,颗己从未拥有,甚至难以想象的哥哥的真——年轻时的哥哥,粗大意的哥哥,竟然笨手笨脚地为人做棉花娃娃。
林飞羽薄薄的嘴唇极轻地哆嗦下,他颓然松手让那娃娃落回床上,转身抽屉。
抽屉里只有两件东西,本剪报,本日记。
林飞羽盯着那两件东西看很久,还是不敢拿起日记,只能翻那本剪报。
剪报非常厚,做工也很精致,看就花费很多血,上面的消息有的是从《人物》、《金融》这样的杂志上剪下来的,有的则是印的网络新闻图片,厚厚实实大本。
《天之骄子:宋氏集团ceo宋然人物访谈》、《宋氏集团收购飞帆地产,宋然有意造宋氏地产王国》、《宋然的路:宋氏商业帝国的崛起》……
林飞羽慢慢翻着那些多年前的新闻报道,看着那张和己模样的脸,当年的宋然是那么年轻有为,那么英挺俊美,那么意气风发,那么……被哥哥爱着。
他翻着翻着,手忽然顿住。
那是张《人物》杂志的内页照片,宋然正笑着和女记者说话,左手比划着什么,手腕上面是块无比熟悉的黑钻表。
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哥哥也送己这么块昂贵的黑钻表,己平时根本舍不得戴,只有遇到重要场合,需要讨哥哥喜欢的时候,才会仔细扮番,然后小翼翼地戴上那块黑钻表,看着这样的己,哥哥甚至会有些恍惚,让己里又是甜蜜不已,又是得意洋洋。
原来只是做梦罢。
林飞羽极其艰难地扯扯唇角,仿佛在嘲笑己的天真无知和不量力,而后他的目光缓缓往照片下方移去,那是宋然和记者的访谈对话。
记者:“宋总,您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们的读者说呢?”
宋然(笑):“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辈子很长也很短,大家要去做己真正喜欢的、真正有价值的事情,千万不要辜负己。“
看到这句话,林飞羽忍不住闭闭眼睛,有种轻微的眩晕感,所以,己那无比幸福、无比满足的十八岁生日,得到的只是不择手段骗来的吻,块和宋然模样的手表,句宋然亲口说的话,而己还把那句话牢牢记那么多年。
太可笑,太可笑,己的十八岁生日,可笑得仿佛部残忍的黑『色』幽默电影。
林飞羽翻许久许久,终于放下那本厚厚的剪报,然后他盯着那本日记看好会儿,才深深吸口气,缓缓翻第页。
“9月6日,晴。今天和胖哥起去宋氏集团总部会,我第次参加这种会议,不小看错桌上摆放的姓名牌,坐到大宋总的位置上……秘书把我拉起来,大数落我……后来大宋总来,他没有笑话我,还给我递纸巾,说芝麻绿豆的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的,他还告诉我隔壁有椅子,可以搬来坐。”
写到这里,日记空行,然后才是几羞涩的字:“他真好看。”
“10月11日,阴。今天在电梯里看到大宋总,他和柳总直聊天,股票什么的,我不太懂,他好像也没有注意我,可能已经忘记我。我有些失望,又松口气……天,我到底在痴妄想些什么啊?”
“11月25日,雨。今天季度会议,大宋总也来旁,我壮着胆子去给他倒茶,他跟我说“谢谢”,还对我笑,我好。会议室的空调得有点热,大宋总把西装搭在边,忘记拿走,我偷偷拿回来。”
“他西装上的味道,像冬天的雪松,又清爽又干净,盖着它就能睡得很安稳,好像再也没有烦恼。”
林飞羽翻页又页,只觉得胸口阵阵难以言说的绞痛,那挺秀漂亮的汉字,仿佛颗颗毒蛇的獠牙,把他的五脏六腑撕烂。
他从来不知道,哥哥还有这样的面,哥哥居然会这样羞涩笨拙地爱着另男人,甚至偷拿件那男人的西装回来,要盖着那男人的西装,闻着那男人的气息,才能安安稳稳地入睡,而己这傻子,居然以为那件西装是哥哥买来送给己的。
当时哥哥看见己穿着那件西装,整人完全愣住,如今想来,哥哥那表情根本不是惊喜,而是……非常震惊,非常不情愿,甚至想要把那件西装从己身上扒下来。
林飞羽紧紧咬着牙,冰冷地回想着当时的切,是啊,己算什么东西,婊/子的儿子,怎么配穿那位大宋总的西装呢?
他狠狠闭闭眼睛,继续往下翻看着。
“1月19日,阴。我偷偷跟着他回小区,他住在翠微苑,里面有好多银杏树,好漂亮。”
这天的日记只有句话,但是结合之前的些事情,后面发生什么简直再清楚不,宋然发偷偷跟踪他的哥哥,始宋然多半有些惊讶,然后觉得哥哥长得秀气漂亮,就把不知所措的哥哥带回去,让哥哥伺候他。
所以,哥哥才对宋然的身体那么熟悉坦然,边小翼翼地温柔服侍,边说什么“以前这样就可以啊”;所以,哥哥才对那跃层公寓那么熟悉,不仅知道大密码,甚至知道浴室水龙头怎么,因为他曾经在那里伺候宋然,做宋然的小玩意儿。
至于那宋然,他显然并不怎么爱哥哥,因为己遇见哥哥的时候,哥哥的吃穿用度非常般,根本不像宋氏集团ceo的小情儿,宋然只是看哥哥长得秀气漂亮,又那么傻乎乎地痴『迷』他,所以拿哥哥泄欲而已,可是哥哥甘情愿地栽进去。
哥哥始并不愿意和己做那种事情,直到己『露』出那朵玫瑰刺青,哥哥才终于妥协,退让,任己对他做那种事情,后来己不愿意戴套,哥哥死活不肯,可是他体型比己娇小很多,根本拗不己,最后还是被己弄在里面,哥哥当时就忍不住哭,而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哥哥平日『性』格随和,并不爱哭,所以那时候,己还以为哥哥总是被己弄哭,是因为身体太敏感,如今想来,哥哥哭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想那不会醒来的宋然吗?
宋然昏『迷』那么多年,哥哥是不是实在熬不下去,只能看着己这张脸,看着那朵玫瑰刺青,努力把己幻想成宋然,才能勉强让己抱他疼他?哥哥不愿意己弄在里面,中途还哭好几次,后来又直推三阻四不肯做……是不是因为哥哥里矛盾,觉得对不起那该死的宋然?
林飞羽难以控地回想着那些细节,胸口时而滚烫时而冰凉,沸腾的妒意仿佛魔鬼的爪子狠狠撕扯着他的大脑,太阳『穴』阵阵针扎般地剧烈疼痛,几乎有种撕毁切的的冲动,他狠狠『揉』『揉』太阳『穴』,粗暴地“哗啦啦”往后翻着日记。
日记中间有好几页,没有具体内容,全是随手胡『乱』写的名字:“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
宋然,宋然……全是宋然,只有宋然。
林飞羽再也看不下去,他紧紧捏着那本日记,修长有力的手指甚至泛起种极其可怕的青白『色』,那本厚厚的日记几乎被他捏得有些扭曲,不知道多久,他忽然难以忍耐地低吼,狠狠把那本日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