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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渔村

海边有个小小的渔村, 叫做吴家村。

吴家村的位置非常偏僻,距离最近的小镇有好几地,村们以打渔为, 有一些人家靠种植海带为生,除此之,孩子们经常在海边捡一些漂亮的贝壳,卖给低价收购贝壳的商人。

这天傍晚,一个叫做吴小云的小姑娘, 来到了海边捡贝壳。

吴小云个五岁的女孩儿, 清秀黝黑的脸庞上总带着怯生生的表情, 因为营养不良长得矮矮瘦瘦的,起来只有三四岁, 可一双手却分粗糙,像四五岁农『妇』的手。

她提着一个红『色』的旧塑料桶,桶面装着几个漂亮的贝壳和海螺, 按照张老板的收购价,这些贝壳海螺至少可以卖二五块钱,甚至说不定可以卖三块钱, 那样就可以给小弟买点零嘴儿, 爸妈会很高兴。

唔,再捡几个就回家吧, 今天周五, 小弟要从镇上初中回来了, 自己得回家做晚饭,回去晚了小弟会发脾,自己会挨爸妈骂。

吴小云低着头左盼右顾,又沿着海滩走了好一会儿, 一双赤脚被碎贝壳扎了好几个口子,但再没有找到漂亮贝壳了,连稍微像样点儿的海螺都没有。

吴小云有些失望,她抬头了天边那个咸蛋黄一般红彤彤的太阳,它颤巍巍挂在海面上,眼就要落下去了。

“唉,算了,回去吧。”吴小云轻轻叹了口,正想转身回家,眼角却忽然瞥到了什么。

前方不远处有块黑漆漆的大礁石,礁石后面『露』出了……一只惨白的脚?

“啊——”吴小云尖叫一声,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她瞪着那只惨白的脚,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两条腿忍不住有些发软,吴家村附近的海滩每年都会冲上来几具尸体,难这具尸体?她两条腿微微发颤,正想转身就跑,脚下却忽然顿了顿。

万一……万一个活人呢?万一自己这一跑,那人就了呢?

吴小云犹犹豫豫地站了一会儿,终于鼓起了勇,决定去。她深深吸了口,战战兢兢地走了去,探头往礁石后面望去。

真的个人!

那一个约莫二几岁的青年,他紧紧闭着眼睛,俯趴在一块木板上,t恤牛仔裤都湿透了,脸『色』一片惨白,不活。

吴小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对方:“喂,喂!”

青年一动不动。

吴小云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把手指伸到对方鼻子下面,指尖感觉到一点极其微弱的温热息,她心中陡然一松,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不什么淹的厉鬼,个昏『迷』的大活人。

吴小云想了想,在附近沙滩上捡了张破破烂烂的渔网,轻手轻脚地把青年绑在他身下那块木板上,然后拖着渔网另一端,费力地往吴家村的方向走去。

青年中等个子,身型瘦削单薄,并不算沉重,但吴小云毕竟只个五岁的小姑娘,她拖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眼见天都黑透了,终于回到了村。

她刚刚把人拖到自家院子,便听见屋传来一个嘶哑粗暴的男声:“那赔钱货哪儿去了?!该不会跟隔壁家二丫一样跑到县打工了吧?他『奶』『奶』的,老子不打断她的腿!”

而后小弟不耐烦的声音:“姐姐真的,饭不做,饿了!”

母亲赶紧哄:“乖仔消消,妈马上给你做好吃的。”

父亲怒:“妈的,那个赔钱货就一把懒骨头,老子她就皮痒了……”

完了,完了,又要挨打了。吴小云手足无措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提起嗓子:“爸,妈,小弟,回来了。”

一个中年『妇』女从屋走了出来,骂骂咧咧:“你哪儿去了?怎么不回来做饭?”

吴小云讷讷地不敢吭声,中年『妇』女忽然瞥见了地上那个昏『迷』的青年,她微微一愣之后,便横眉竖眼:“这男的谁?!”

吴小云轻声:“在海边捡贝壳时到了这个人,就把他拖回来了。”

这时,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二三岁的黑胖男孩从屋走了出来,中年男子扫了青年一眼,怒吼:“什么人玩意儿,快扔出去!”

吴小云战战兢兢:“爸,他,他还没,还有儿……”

“这他妈你该管的吗?扔出去!”

“可,可……”吴小云又焦急又害怕,但又没有什么好法子,泪花在眼眶直打转。

她很害怕这个经常酗酒家暴的父亲,但这个小渔村实在太偏僻了,距离最近的小镇都有好几地,如把这个半不活的可怜人扔出去,可能明天就了。

她壮起胆子,颤声哀求:“爸,要不把他放在那个茅草屋,给他一碗水……”

“臭丫头,真他妈胳膊肘往拐的赔钱货!”中年男人懒得听下去,直接狠狠踹了吴小云肚子一脚,然后骂骂咧咧地进屋了。

“晚上没你的饭!”中年『妇』女瞪了吴小云一眼,牵着笑嘻嘻热闹的黑胖男孩一起回屋了。

吴小云捂着肚子,泪珠在眼眶直打转,但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努力拽着渔网,慢慢把青年拖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废弃茅屋。

这一片以前个海带晾晒场,这个茅屋守夜用的,前些年海带的价格跌了一波,很多村不再种植海带,这个晾晒场就废弃了,这间茅屋自然废弃了。

茅屋连张床没有,只有一大堆又湿又脏的茅草,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吴小云只能把那些茅草铺在地上,然后费力地把青年弄了上去。

“呼,呼……”她喘了两口,又从面的水缸舀了一瓢清水,小心翼翼地喂到青年嘴。

青年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没有丝毫觉,甚至连吞咽的动作都没有,大部分清水都洒在了茅草铺上,几乎没有喝下去什么。

“唉,你怎么不喝水呢?”吴小云端着水瓢,忍不住有些焦急。

正在此时,她不小心碰到了青年光洁的额头,而后微微一愣——青年的额头一片滚烫,明显正在发着高烧。

吴小云顾不上会不会挨爸妈骂了,赶紧跑到村东头,找来了曾经当赤脚大夫和乡镇卫生员的李大夫。

李大夫已经六多岁了,头发白了,人倒很精神,他把医『药』箱放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吸着旱烟,仔细了昏『迷』的青年:“云丫头,这年轻人不像咱们这儿的人,你从哪儿捡来的啊?”

吴小云一五一地说了,李大夫叹了口:“可能被海浪冲上来的,算他命大。”

他放下旱烟,『摸』了『摸』青年的额头,又掀开衣服了肩膀,然后捏了捏胳膊腿儿,最后拧了半天眉头,才缓缓:“他肩膀有烧伤,浸水后感染了,所以才会发烧。还有,他左腿胫骨和右手尺骨都骨折了,还断了两根肋骨,你这样硬生生地拖回来,只怕伤得更重了。”

“这,这……不啊。”吴小云又着急又愧疚,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兜『摸』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这前几次卖贝壳剩下的,还有八三块六『毛』,李大夫你救救他吧。”

李大夫了她一眼,叹了口,轻轻抽出一张二块钱的钞票:“行,就收个烧伤膏和青霉素的成本费吧。”

他赤脚大夫出身,又做乡镇卫生员,对接骨烧伤这些都很有经验,不多时就把青年的腿骨和胳膊都接好了,然后用简易夹板固定了一下,又在肩膀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烧伤膏,还打了一针青霉素。

吴小云小声:“这样就可以了?”

李大夫站起来活动着胳膊腿儿:“唉,累了,差不多了,以后三天换一次『药』就行了。这年轻人长得挺好的,得好好躺着,千万别瘸了。”

吴小云心中一喜,赶紧:“谢谢李大夫!”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啧,像他这种二几岁又长得好的小年轻,最容易纠结那些情情爱爱的,估计有八九被女朋友甩了,所以跳海了。等他醒了之后,云丫头你带他去镇上派出所,补办个临时身份证,然后联系上他的家人,就差不多了。”

“嗯嗯,明白了。”

送走李大夫之后,吴小云又端了小半碗水喂给那人喝。

昏黄暗淡的白炽灯下,青年漆黑纤长的睫『毛』密密垂着,肤『色』一片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还得出模样分清秀漂亮,不就像李大夫说的那样,这种好的人最容易纠结情情爱爱,多半被女朋友甩了,一时想不开就跳海了。

吴小云年龄小,想不出到底什么样的情情爱爱能让人跳海,她害怕挨爸妈骂,不敢在茅屋停留太久,便留了一小碗清水放在青年旁边,自己偷偷溜回了家。

家一片安静,爸、妈、小弟应该都睡着了。

吴小云悄悄松了口,蹑手蹑脚地在堂屋角落那张破旧的小床上睡下,轻轻裹紧了薄薄的被褥。家的土坯房只有两间卧室,一间爸妈的,一间小弟的,她只能在堂屋角落搭张床,不习惯了就无所谓了。

……

渴……好渴……嗓子火烧火燎一般……

“水……”他哑声。

耳边好像有人惊喜地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嘴唇接触到一股清凉的湿意。

“咕噜咕噜……”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那救命般的清水,因为喝得太急,竟然不小心呛到了,“咳咳咳,咳咳咳……”

呛咳了大半天,青年终于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低矮发霉的茅草屋顶,还有一张黝黑瘦削的清秀脸蛋,那个瘦巴巴的小姑娘,起来只有三四岁,正瞪大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又惊喜又不所措地望着自己。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怯生生:“你,你醒了?还要喝水吗? ”

这哪?这小姑娘谁?

青年想撑起身子,却感到胳膊一阵钻心的剧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嘶……”

小姑娘急:“别,别起来!你右手和左腿都骨折了,前几天李大夫才刚刚帮你接好,他说要两三个月才能好,不能『乱』动的。”

……骨折了?怎么回事?

青年『迷』『惑』地望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小姑娘,努力转动着有些迟钝的脑子,可脑海只有一片稀糊涂,似乎有汹涌的火光,有轰然的爆炸声,还有冰冷的海水席卷而来……记忆混沌而模糊,好像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人,但他却根本抓不住什么。

小姑娘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昨天已经问了,附近几个村子都没人跳海,你镇上的人吗?还县城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哪人?叫什么名字?

青年呆呆望着小姑娘,一时间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直响,整个人几乎有些惶惶然了,哪人?叫什么名字?哪人?叫什么名字?

不了多久,他终于在『乱』七八糟的脑海勉强抓住了一些字眼,然……小然……大哥……哥哥……在那些『迷』雾般的记忆,似乎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可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

青年『揉』了『揉』眉心,苦笑:“猜,应该叫……然?阿然,小然……或者然哥?实在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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