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再见平安
云止住进了东宫。
她倒是并无意见,毕竟是裴祁名义上的太子妃,不住东宫才奇怪。
不过对于这件事裴祁似乎早有安排,她住的那所宫殿同鬼域的宫殿名字相同,装饰虽大有不同,却也极为合她心意。
就好像他知道她喜欢什么风格一般。
云止下马车时,东宫洋洋洒洒跪了一片,全都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她抿了抿唇,又看向裴祁。
少年反应不大,似乎被叫了多年早已习惯,只是自顾自地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进了正门,云止便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唇红齿白的清秀小太监走上前,行了一个礼后便上下查看着裴祁的状况,一副生怕他出什么意外的模样。
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也透着不自觉的着急,“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怎的耽搁了这般久,奴才…”担心…
是平安。
她曾经从宫里捡到的可怜小太监。
与此同时,平安说话的嗓音也忽然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云止身上,眸色从最初的愤懑不满变成震惊与不可置信。
小太监怔在原地,眼瞳放大又紧缩,他死死盯着云止,嘴唇颤了颤,不自觉的轻声呢喃,“神女…大人。”
云止没应声。
她如今这具身体确实同原本的自己有七分像,平安又与她几年未曾相见,认错似乎也情有可原。
她这般想着,正想装作听不懂的反问。
平安又自己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瞳孔依旧紧缩,低声重复着,“不…你不是神女大人,你不是…”
少女微启的唇又合上。
反倒是裴祁,脸色冷了下来,云止甚至感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力度都大了些。
“平安。”他富含警告的说了一句,藏着几分隐隐的危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孤想你应当明白。”
平安面色苍白了一瞬,蓦然跪地,“奴才知错,还望殿下责罚。”
少年抿了抿唇,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薄唇轻启,“去领十板子。”
“是。”小太监低头,恭恭敬敬说完又行礼,尔后缓缓离开。
云止看着他的背影,刚一回头就看见红衣少年唇角带笑,眼神却极为寒凉的看着她,明明两人还牵着手,却仿若隔了千万层的距离。
她微愣,裴祁却极为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鬓角,“公主,你什么都未曾听到,什么也不记得。”
“孤说的可对?”
云止扯了扯嘴角,未曾想裴祁会这般言说。
现在看来他或许不允许东宫里的人将阿止提到她的面前。
毕竟她现在是个替身,是他目前的精神慰藉,若是不见了,他怕是再难找一个同阿止极为相似的人。
“我知道了。”少女轻声应到,睫羽低垂,面上的神色很平静。
只要听明白平安嘴里的神女对裴祁很重要,再回忆她同裴祁文会宴见面时他说她与某个故人相像的话语,哪怕是个傻子都能得出自己是替身的结论。
若是旁人或许会觉得屈辱愤怒,可她就是本人。
屈辱没有,愤怒也不至于。
就是有些感慨,最初听到裴祁饮酒自杀的消息时还很震惊,以为他多么深情。
现在看来…
貌似也不过如此。
“殿下真乖。”少年感叹道,抚摸她鬓角的手转到了她的脸颊。
明明动作极为轻柔,指尖却冷若寒冰,让云止忍不住后背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什么也没问,也没应声。
毕竟她自己就是阿止,她能对自己的往事有多好奇?
裴祁也不说话,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到昭和殿。
来的路上总能碰到一溜站的整整齐齐按吩咐做事的婢女太监,见了她和裴祁也是纷纷行礼。
云止不知他此举何意,到底是替她立威,表明她这个太子妃极受宠爱,还是单纯的就想牵她走路。
她也没问,只跟着走便是。
待到达昭和殿时,已然有数十个侍女跪在地上等候,微微抬眸发现来的不止太子妃,还有太子,当即更加恭敬。
她们的嗓音宛若清脆的黄莺,混在一起,很是悦耳,“见过殿下,见过太子妃。”
裴祁轻轻嗯了一声,将云止带入殿中。
殿中的装饰奇迹般很合她喜好,看着极为顺眼。
他将她扶坐在床边,低声嘱咐鱼贯而进的一群婢女,“太子妃身子弱,千万好生照顾。”
然后云止便听见婢女们整齐划一的应声,“是,奴婢定当不负殿下嘱托。”
少年满意的点头,劲腰微弯,俯首帖耳同少女对话,“孤还有事,阿止乖乖在这待着。”
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温热又微微濡湿,令人忍不住的想要去抓一抓挠一挠。
她点头,少年眉眼微弯,正打算起身,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警告,“莫要想要逃离,你跑不掉。”
云止睫羽低垂,声音微弱,“我知道。”
她本来就没想跑。
这下裴祁是彻底满意了,漂亮的琥珀眼眸中带有笑意,俊美面容上表情很淡,却也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潋滟红衣翩跹而过,那一角衣袍从云止的指尖离去。
她突然想要捏一下,却没捏住。
少年已然离去,方才还在她指尖待过的衣角,此时正因为他迈步的动作微微起伏。
从背影来看,他长身玉立,脊背笔直,一行一动都极有气势。
云止这般想着,身旁却突然响起了其他声音——
“奴婢见过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
她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自己面前跪了一地的婢女。
她们个个都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只是嗓音都透着恭敬。似乎规矩学的极好,跪了许久愣是不曾改变动作。
“起来罢。”她轻声道,嗓音很弱。
话毕,一众的婢女便站起身,齐刷刷的谢礼,“谢过太子妃。”
云止嗯了一声,看向那个为首的婢女,“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道,目光也落在那个婢女身上。
她见着比周围的婢女年纪都大,也许双十年华,毕恭毕敬的站在那,听见了主子问话便马上抬起头。
嗓音清悦柔和,面容算不上绝色,却也清秀好看,“回太子妃,奴婢槿禾,擅医药,奉太子殿下之命照顾您饮食起居。”
少女哦了一声,又问了问其他人的名字。
了解的差不多后便让大部分人下去,各司其职。
而槿禾作为裴祁派来的人,自然是以贴身侍女的名义留在她身边的。
云止有些犯困,毕竟舟车劳顿,而槿禾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疲惫,很是贴心的道,“太子妃,让奴婢伺候您入眠罢。”
少女点了点头。
说槿禾只是单纯为了照顾她饮食起居她是不信的。想来定然还会些其他东西,照顾之余,用来监视。
看着少女闭着眸子沉静的睡颜,槿禾安静离开内室,站在殿门处,等待云止醒后可能会有的吩咐。
说实话,对于当今这位太子妃殿下,她是极为惊讶的。
或者说不应是惊讶,而是震惊。
大婚当日逃婚太子,狠狠打了她家主子的脸,主子立马追去,她原以为这位太子妃会被马上抓回来以严刑以待。
毕竟是她的主子,心有多狠她是明白的。
却未曾想主子不仅没有带人回来,甚至连自己都没回来,等到回东宫时已然过了好几日。
她原以为定然是主子动用了私刑,也许那个胆子大得敢逃婚的女人会直接消失,又或者回来了也是凄凄惨惨。
却没想这一切的发展根本不如她想。
太子妃不仅回来了,还完完整整的回来了,甚至见殿下的模样,似乎还对她颇为宠爱。
槿禾叹了口气,只觉云止是个奇人。
老实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太子妃,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乞巧节。
那日殿下设计要演一出戏,是她将死去的太子妃带回东宫。
婢女眼眸中闪过几分敬佩,微微回头看了眼云止所在的方向。
所以这位也果然厉害,上次见面她家主子还对她痛下杀手,这次见面便是一副疼爱怜惜的模样了,还吩咐她这个暗卫来守护,看来当真很是看重。
槿禾这般想着,面上却很是沉静,不发一言,恭恭敬敬的守候在门口,偶有经过的人会唤她一句槿禾姐姐。
已然失去暖意的阳光投过窗户投进殿内,落下一片光明。
少女迷迷糊糊地蹙了蹙眉头,睫羽轻轻颤抖,尔后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她一时还有些发懵,反应了片刻才回想起她如今住在裴祁的东宫,人人都要叫她一句太子妃。
她挣扎着起身,头发有些微乱。
少女下榻,朝殿门外走去。
殿外的人似乎也听见了她的声响,当即出声询问,“太子妃醒了?可要用膳?”
是槿禾。
云止走出去,刚想说不用,却发现殿外站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似乎并不喜爱她,只是隐藏的极好,虽说面上毕恭毕敬,可眼神中的愤怒与厌恶却是真实存在的。
见她出来了,马上低声行礼,“奴才平安,见过太子妃。”
动作较为缓慢,甚至眉头蹙着,额间溢出冷汗,显然做的有些吃力。
“起来罢。”云止这般说道,回想起之前裴祁罚了平安十大板,倒也能理解他为何是这个状态。
不过平安不是她送给裴祁的么,怎的跑到她这里来了。
“公公来此可是殿下有何吩咐?”她下意识的便想到是裴祁有何事要召她,所以才派平安前来。
谁知一说到这小太监便浑身一僵,原本就有些泛白的脸此时更是不好看。
他沉默了片刻,又是行礼,低着头道,“殿下命奴才领完罚后便来太子妃这,从今往后,奴才便是昭和殿的奴才了。”
他说话的语气无甚起伏,是少年那般干净纯澈的声音。
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云止知道他定然是不高兴的。
从太子的奴才变成太子妃的奴才,看着似乎差别不大,毕竟两位都是极尊贵的主子。
可太子妃毕竟属于后院,原本伺候主子爷,赏罚如何地位如何都是看太子的脸色,如今却要看太子妃的受宠程度。
就像是朝堂之上被分权的皇帝,地位依旧是那个地位,却又似乎不如从前了。
搁谁身上都不乐意。
云止不自觉地眉梢流露出几分笑意,有些幸灾乐祸。
最为重要的是,她如今的这张脸可是同原本自己的那张脸极为相似,落在被她救过的平安眼里,那不是纯膈应人吗?
他定然觉得,她就是因为这张脸才得了裴祁看重,而那些看重,原本都是属于他口中那位神女大人的。
她这个赝品仗着神女大人不在,作妖作福便罢了,还这般不识好歹的敢逃婚。
也不知平安心里多堵得慌呢。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竟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而小太监此时还处于行礼的动作,闻声手掌攥紧了不少,虽看不见面上神色,却也能猜出几分。
“起来罢,你如今受了伤,莫要动不动便行礼,我现在也不需要你伺候,伤养好在来也不迟。”少女说道,嗓音中没有过多的情绪,淡淡的,听起来很是体贴。
平安没有起身,经过云止方才那般的笑,以及她之前做过的那些行为,他如今对这位鬼域公主,已然选定的太子妃实在无甚好感。
哪怕她此时说着关心的话,他也觉得她不过是做个样子。
“禀太子妃,殿下吩咐了奴才要伺候您左右,奴才不敢抗命。”
云止微愣,倒是未曾想裴祁居然这般吩咐,看了看平安冷汗直流,明显疼痛的模样,抿了抿唇,“那你先去擦药,药擦完了再来。”
平安这个年纪,比裴祁还要小上两岁,他用起人来倒是把人家当陀螺使,分毫也不留情。
“是,奴才谢太子妃体谅。”这下平安到未曾拒绝了,谢过云止后便转身出了昭和殿。
看着小太监一瘸一拐离开的模样,云止眸间依旧有几分微薄笑意。
看平安如今的态度,似乎很讨厌她呢,裴祁这吩咐也确实有意思。
像是存心给人家添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