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虚与委蛇(十)
“如此就好。”少女说道,依旧牵着少年的手接着跑。
裴祁却拦腰一搂,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脚下云步飞旋,衣袂翩跹,如墨的大氅映衬着雪景,倒是颇为合适。
云止诧异片刻,顺势靠入少年怀中,立于积雪的屋顶上注视着地下那群凶神恶煞,手拿棍棒,追赶而来的赌坊来者。
他们东张西望,蹙眉疑惑,“真是怪哉!我方才就看见他们往此处而来,怎么如今却寻不到人了?”
另一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恶狠狠的道,“这地就这么大,他们定然跑不远,追!”
话毕,一群人就各奔一个方向,四面八方的寻人去了。
云止站在屋顶上,无数雪花落下沾在她的发髻上,裴祁看见,将兜帽替她带上。
“嗯?”她转头看向少年。
“小心着凉。”裴祁嘱咐道。倒是真像一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爹。
然而就在两人言语之间,方才寻人的赌坊来者居然回来了一波。
只是这次眉头蹙的更紧,满脸诧异,直直地在此地转了好几个圈,才语气不耐的大骂,“他们居然不在此处,娘的,要是让爷爷我找到,不打死他们!”
说完,又骂骂咧咧的跑了。
殊不知他要找的人此刻正悠然自得的站在高处看戏。
“元羲的赌坊何时嚣张至此了?”云止问着。
她曾经头一次穿过来时也被追过,目的是为了将钱抢回去,那时系统功能完全,她闲的无趣便逗弄了几番,吓得那群人以为自己撞了鬼,追到一半哭爹喊娘的跑了。
如今为夺钱财,伤人便罢,竟还要将人打死?
“大半都让你赢了去,你说呢。”少年应道,揽住少女的腰,足尖轻点,便落于地面。
“他们可是想要我…不对,要我们的性命,你竟还有闲心替他们说话?”云止看向少年。
“我不过是夸阿止赌技精湛,何时替他们说话。”裴祁又理了理少女的兜帽,动作很是温柔,语气也颇为温和,笑着解释,却透出一种温吞的残忍,“这等恶霸,确实不该存于元羲。”
而此时,那群恶霸仍拿着棍棒寻人,他们不知,今日一行踢到铁板,他们会因为那句恶语付出怎样的代价,又会将赌坊陷于何种田地。
雪越下越大,地面堆积一层薄雪。
裴祁牵着云止的手走的很慢,生怕身旁的女孩摔倒。
原本云止也是如此,可见着裴祁这幅抿着唇小心翼翼的模样,恶从胆边生,陡然一用力,将少年往她的方向拉。
裴祁无所防备,眼眸瞪大,竟是身形晃荡如她所愿。偏偏云止预算失误,裴祁一倒她又怎么可能不倒?
于是两人往同一个方向倾斜,险些落地的时刻,裴祁抱着少女的腰,一个翻转,两声闷哼,他成功的垫了底。
少女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头撞在他的下巴,一副吃痛的表情。
“阿止…”少年低声喃喃,忽而又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给你吃的补汤太多了?”
这话说的,可不就是变相的告诉云止她长胖了?
那个女生能忍得了被人这么说,云止亦是不能忍受,原本还在揉头的手一顿,当即反驳,“你以为我想喝?不是你让我喝的?”
不是他一天三顿,天天不断的喂她吗,喂的她都快吐了,现在居然还说她胖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
眼见着少女要炸毛,少年及时发觉,咳了一声,力挽狂澜,“没有,我是说你身上药味挺浓的,一扑过来就能闻到,不知是否是补汤喝多了的缘故。”
万幸裴祁误打误撞撞上了,这话说的还真不假。
云止近日天天接触药物,每天不是药汤就是药膳,整个昭和殿都是散不去的药味,而她处于这样的环境下自然也是如此,浑身都洋溢着淡淡的药味。
平常或许不明显,只若有若无极为清浅,这么一凑近却是整个鼻腔都充斥着这般味道。
并不刺鼻,相反会让人感到很安宁。
“是吗。”少女蹙着眉头反问。
裴祁说话的神情和语气都太认真了,一时让她分不清是真是假。
“自然,难不成我还会觉得阿止胖吗?”少年背靠雪地看着她,发冠因为这一倒歪了些许,鸦羽凌乱,极度的墨色与极端的雪白相映衬,竟有几分惊艳。
云止趴在他身上端详他片刻,眯着眸子反复确认裴祁话中的真实性,最终点点头,“好罢,姑且信你这一回。”
裴祁松了口气,只觉逃过一劫。
阿止自然是不胖的,只不过方才情急,他下意识地护住她,而她也控制不住地往地面倒,雪地又不软,衣物也颇为厚重,两相冲击,自是难以承受。
裴祁难得不过脑子说出这等话,就给自己挖了个深坑。
“阿止,我可以起来了吗?”少年哑声道,眸子专注地看向少女。
云止依旧趴在他身上,闻言应道,“嗯,你等我一下。”
裴祁以为云止要先起来,便依旧躺在地上没动,谁知少女竟是一只手伸向旁边的雪地,给他抓了一把的雪回来!
少年意识到云止要做什么,瞳孔紧缩正要躲开,偏偏少女又趴在他身上,动也不敢动弹,犹豫之下,一把雪啪地一声干脆利落的打在他脸上。
顿时裴祁整张脸全是雪,他一睁开眼甚至连睫毛上都挂着雪。
云止一看,忍不住了。
哈哈哈的就开始笑,趴在他身上幸灾乐祸,一边笑一边又抓了把雪砸上去。
一边砸还一边用手将雪抹均匀,均匀到裴祁整张脸除了眼睛还能看见,嘴巴还能说话之外,其他都被雪盖住,像是戴了只纯白色的面具。
裴祁也不阻止,由着她乱来,只是有些无奈,“阿止,你老实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根本没信我。”
少女动作一顿,眉眼弯弯开怀的看着他,“你当我傻呢,那么好哄?”
少年叹了口气。
如此看来,他还是没逃过一劫。
“冷吗?”云止问道,坐在少年的腰上,两只手还残留着方才用剩下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