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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安顿(二)

待到云止回到破庙之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阿止…你在哪?不要走,我找不到你了,我真的找不到你,别离开我…”

云止皱眉。

她甚至不知道明明已经快失声的嗓子是怎么再度发出声音来的,只觉这一声声呼唤像是扯着嗓子生生挤出来,字字嘶哑。

废弃的庙宇中并无光源,除却从屋顶投射的月光。只是月光淡泊,即使照射而下,也不过照亮一小片区域。

云止根据声音往裴祁方向靠近。

又用积分兑换了一只夜明珠,当珠子出现在她手中,她才彻底看清裴祁的情形。

少年蜷缩在角落,伸着手往四处摸索,脸上的血迹已然干涸,独留一个坑在额头上,看着不甚美观。

他手上颇脏,掌心染着污色,指甲被磨的参差不齐甚至生生断裂,有几根还藏着泥垢。

裴祁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脸上神情茫然无措,唇角的血迹依旧尚存,染的他唇色殷红,他启唇,一张嘴里念的全是云止的名字,一声接一声,一遍又一遍。

“阿止,你在哪…我看不见你,摸不到你了…”

矜贵的锦袍早已脏污,衣袂的血迹斑斑点点。

“你在哪,究竟在哪?回来好不好,求你…”

他很急,急得眼角隐现泪光,又似乎很不安,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祈求的话从云止进庙前到现在都没停过。

裴祁很想出去寻找云止,又怕云止回来找不到他。

少女并未说话,她知道裴祁听不见,便也不费那力气。只是抬脚走到裴祁身边,手轻轻捂住他的嘴。

倒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他嗓子哑成这样,实在不该说话了。

裴祁僵住,浑身紧绷,又骤然放松。

方才的恐惧不安在此刻消失,他蹙着的眉松开,瞬间乖顺起来。

他两只手都脏了,更不敢去碰云止,于是就用脸蹭蹭她的手,像是一只猫,动作很轻。

云止摸着他的脸以示安抚,将夜明珠放到一边,看着裴祁浑身的伤,她有些愁。

此刻夜色已晚,购置府宅定然是不可能,就在此处歇一晚吗?似乎有点委屈裴祁。

堂堂太子,再不济的时候也是住的冷宫,如今跑一破庙里…

她叹了口气,只觉自己实在走的匆忙,方才去城主府见连温玉时,何不顺手绑个大夫,如今可到好,待庙里和裴祁干瞪眼。

云止微俯身,去碰裴祁的手,谁知才刚碰上,少年就条件反射般一缩,手拿得远远的,嘴里低声喃喃,“脏……”

云止一愣,唇一抿不容拒绝地将裴祁的手直接扯了过来,在他手心里缓缓书写着:我去给你寻大夫,稍后就回,你待在此处等我。

裴祁感受着她在自己掌心落下的痕迹,他觉得有些痒,指尖控制不住地微颤,然而待明白云止都写了些什么后,又骤然将手收紧。

云止猝不及防被他捏住了手指,扯了两下都扯不开,又抬头去看裴祁。

“别、别走。”少年颤抖着唇说出这句话。

“我伤的不重,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好了…无事的,你别走。”他道。

云止闻言看了眼裴祁染血的脸,一时有些沉默。

不重吗?

额头磕了个大坑,眼睛底下是血,唇边也是血。

她用另一只手把裴祁的手掰开,摸了摸他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耳朵。

言下之意是皮外伤能愈合,瞎了的眼睛和聋了的耳朵呢?

裴祁顿了一瞬,又急急出声,“那你带上我!”

不要把他抛下,他不想再被抛下。

云止没说话。

若是他处倒也可,但她打算去东宫。

现如今,裴祁最不能露面的地方就是东宫。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她又写着,写完后安抚性地抚摸裴祁的头,随后撕裂时空离去。

裴祁看不见云止的背影,他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猜测着云止的大概方位,双眸空洞地面向那个方向,就当是在看她。

良久,少年垂下头。

他不喜欢这般,不想连阿止的模样都看不见,不想只能如个废物一般连跟随她都做不到,不想待在原地,只能等待她归来,不想满心惶恐,不知她是否还会归来。

裴祁不想这样,可是无法,他只能这样。

若非如此,阿止根本不会留下。

“——大胆!胆敢擅…”闯东宫,你可知这是死罪!

话还没说完,又突然顿住。

小太监看着面前的少女,愣了片刻,恍惚地揉了揉双眼,然而眼前的少女并未消失。

他怔怔地盯了好一瞬,又闭上眼,翻了个身,嘴里喃喃,“这个梦怎得如此真实…”

云止被他的反应逗笑,摸了摸小太监的脸,轻声道,“平安,真的是我。”

平安浑身一僵,闭着的眼皮连带着睫羽都开始颤,他没有睁眼,依旧轻声呢喃,只是嗓音有些哽咽,“这什么梦啊…神女大人竟会说话。”

云止将手伸到他的脖颈,冰凉的温度冻的平安控制不住一哆嗦,她又道,“你看,不仅会说话,还会动呢。”

小太监瞬时睁开眼,抱着她就开始嚎,眼睛雾蒙蒙的,很快氤氲泪水,“神女大人…!平安,平安…”

话还没说上几句,被云止捂了嘴。

“嘘。”她轻声道,“告诉我东宫府医在何处。”

平安有些懵,眨着沾染泪水的双眸看她。

“暂时不便告知你寻他缘由。”云止道,“将府医住所告知于我就好。”

裴祁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完,她松开了捂着平安嘴的手。

小太监懵懵的,不明白云止寻府医是为何,但神女大人的命令,他自是会听从。

平安从床榻上爬起,甚至连外衫都来不及披,一边朝云止行礼,一边告诉她府医住所,他刻意压低声音,神情却难掩激动狂喜。

云止点头,“谢过,好生睡罢。”

话毕,她又离去。

独留平安一人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云止撕裂时空出现在平安所说的宅院,看着熟睡中的老者,微抿唇,良心略有不安。

然而最终还是手起手落,一个手刀将人打晕,随后艰难地拖着老者进裂缝。

裴祁的伤起源于毒,平常医者或许力不从心,但东宫的府医是他从皇宫中找来的医术最佳者,定然有法子。

若非她不知晓府医的位置,又怕盲目寻找惊了东宫暗卫,云止也不会在平安面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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