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七夕(一)拉手手
高亭老先生的举证一时查不完, 小傅大人也来不了旧京,但七夕却马上就到了。
傅陵计划在七夕再度告白加求婚, 巴巴地来找宋矜。
宋夫子品着茶:“你还是先把左相一事告诉你家小美人,不然我再如何出主意,都是隔靴搔痒。”
傅相发愁:“正是这话不知道该如何说。旁人听见我的家世,恨不得立刻扑上来,但苏遥,八成会躲开我。”
“他喜欢风平浪静的小日子,不喜欢我们这种人。”
“你就行了,不用加个‘们’。”
宋夫子一脸嫌弃,“一提起来我就生气。是前几日下雨太多,傅相脑子进水了么?成婚多大的事, 你就半夜躺在床上说?”
宋夫子恨铁不成钢:“不挑日子,也不挑时辰,连个定情信物也没给人挑吧?你上下嘴皮子一碰, 就想把美人抱走了, 美得你。要我说,你家美人就是听见了, 也不会当场应给你。”
宋夫子给他掰扯:“我和你师母,打娘胎就认识了吧。我俩说定婚事,我还是特地挑在她生辰,早半年在云辉阁定下一支簪子,早三个月买了对漂亮的王八,早一个月在揽星楼定下最好的位置。且第二日我就请我爹去上门提亲了。”
说着, 眼一瞥:“傅相您做什么了?”
傅相惭愧,难得地心虚:“他好不容易动心了,我一时冲动, 就想赶紧给说了。”
宋矜痛心疾首。
傅相琢磨一会子,又发愁:“可我不想等个半年三个月的了。”
“没让你等个半年,我的意思是,你得拿出态度。”
宋矜对着菜鸽端起十二分的耐心,“你家小美人『性』子好,瞧着不是个在意这些的人。但他不在意,你也得表明心意。起码得让人觉得,你是认真的。”
又讲解错误案例:“你先前躺在榻上,是情绪到了、氛围到了,但人难免会觉得,你是一时兴起。上回在阿言面前演一场戏,便谈及婚事,此番又这样随便提起,你让他怎么想呢?”
宋夫子虽思量过多,但也不无道理。
傅相便有些后悔,蹙眉考虑半晌,只得道:“我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越遮掩越不好。且我已打算日后远离朝局,更没有瞒着的道理。”
“不如,待我二弟来,我与他都直接交代。我的身份家世,连同小皇孙,全都一并说。”
“就约在傅家老宅,有我二弟在侧,也能看出我是认真的,没有扯谎,也并非儿戏。”
傅陵这话说得诚恳,宋矜便笑笑:“成。那这几日,你记得先铺垫铺垫,虽然人已动心,但带人回家,又说身世,又说婚事,也别吓着人家。齐伯这边,我也多垫点口风,别到时候我上门提亲,太突然。”
傅相开心地点个头。
他这边有计划,苏遥也有。
但齐伯拦上一道,说尚未查清楚傅陵此人,让苏遥再缓两日。
齐伯只笑笑:“便是暂且不说定婚事,也不妨碍公子与他一起过七夕。婚事可不能稀里糊涂,公子千万别急。”
这话倒说得苏遥不好意思,轻声道:“我没有急。”
自家公子的脸皮越来越薄。
齐伯望着苏遥垂眸的模样,幸福地叹口气。
白菜大了总要给猪抱走的,是好事,不能难过。
不过得先把猪是不是个好猪搞清楚。
齐伯又去托人了。
于是转个眼,七夕便到了。
有情的日子,整个旧京早早便装扮起来。
入夜时分,锦绣遍缀,灯火通明。
晚风悠悠凉凉,吹起遍地笙箫琴瑟。
各处皆是成双成对之人,苏遥与傅陵一道出门,便已是对二人关系的默许。
傅陵是意料之中的开怀,出门时,便悄悄带上一样东西。
若在老宅说婚事,送这个,便不太隆重。
夫子不是教我铺垫铺垫么?
今日正好,把这件送出去,铺垫铺垫。
二人一路拐入荣和坊。
旧京的七夕有放河灯的习惯,荣和坊临近琼江,且有一家名扬旧京的花灯铺子,堪称每年七夕的屠狗圣地。
误入荣和坊的单身人士,会在七夕当晚,遭到眼睛与心灵的双重打击。
毕竟为了配合这个节日,荣和坊内夜市上的花,都只一对一对地卖。
苏遥刚拐过路口,便被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堵上了。
小姑娘发辫上的彩绳摇摇晃晃:“两位公子买花吗?今日刚摘的玫瑰。”
小姑娘手中的藤制篮子中整整齐齐摆着一排盛放的玫瑰,从纯白至大红,娇艳欲滴。
果真是如玉石珠宝一样的花。
小姑娘打量二人一眼,仔细地挑出两支大红:“我卖上一路,二位公子生得最好,正该配大红『色』。”
她很是伶俐,直接将花分一分,略小的一支递给苏遥:“公子,这支给您。您家夫君个头高,大的就便宜他吧。”
苏遥耳尖微红,只轻轻握住。
傅鸽子心情特别好,一挥手给了双倍的钱。
“二位公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小姑娘忙接过,蹦蹦跳跳地走远,又一路小跑过来:“公子公子,瞧着你们,是要去临江楼吃饭吧。你们来得晚,临江楼的老店此时人可多了,拐过这条街,有家新店面的,一模一样,人要少些。”
她随手指个方向,又笑笑:“吃完饭好早些去排花灯,去得晚了,漂亮样式就没了。”
她随手一指,便又拦着人去卖花了。
傅陵只笑问:“苏老板想去哪儿呢?”
这一路出来,二人听上各种天长地久的吉利好话,这称呼却是没改。
苏遥一手握着玫瑰,也略微不好意思,想了想,便道:“那不如去新店面。老牌子总不会砸自个儿招牌,人少也清静。”
“行。”
二人掉头个方向,果然离熙熙攘攘的人群远了些。
人群疏落一些,花灯摇曳,便于地面上映出一双漂亮的影子。
苏遥确实比傅陵要矮一些。
连影子都没他长。
耳畔拂来悠扬婉转的丝竹声,苏遥微微低头,瞧着并肩而立的一对影子。
有点般配。
头顶的花灯摇曳,二人缓缓踱步。
苏遥心下微微雀跃,反应到面上,便是耳尖红红。
他正稍稍低头,便瞧见傅陵的影子,距他微微近一些。
他尚未反应过来,便察觉傅陵的衣袖,轻轻擦过他的手背。
然后,便轻轻握住。
苏遥顿时心下扑通一声。
小兔子愣上一下,便开始四处蹦哒。
二人抱都抱过了,苏遥却因为拉一下手,心动不已。
傅陵拉得很随意,却稳稳当当。
手心温热,手指修长。
傅陵的手也比他的大。
苏遥面上发烫,愈发不敢抬头。
他们二人生得打眼,一路上惹来无数偷笑的眼风。
傅鸽子心下也蹦哒,却比苏遥坦然多了。
美人在手,昂首挺胸。
苏遥这手好软,指尖也不凉了。
开春病倒那一回,手指冰凉冰凉的。
裴仪真有用,回头给裴仪包个大红包。
傅鸽子拉住美人的小手,一路欢快地走到临江楼的新店面。
这新店面,人也颇多。
傅陵与苏遥赶到时,店门前竟排着队,前面还有五对客人。
是论对数的。
今晚的荣和坊没有单身汪的位置。
一个容长脸的小厮走来,先毕恭毕敬行上一礼:“二位公子有礼。公子见谅,今日人多,普通位置得劳您先等上一会儿。”
他打量下傅陵的衣着,又笑道:“包房还有,不知道您愿意去吗?虽然您只有两位,但宽敞些。”
临江楼每年都会面临这种问题。
七夕是人多,但往往是一对一对,大号包房又贵又不合算,往往没人去。
但傅鸽子这种财大气粗且心里没数的主儿,自然是不会在意。
他正要点头答应,却顿一下,望向苏遥:“苏老板愿意去吗?”
傅鸽子快成婚了。
虽然还是对钱没数,但对心上人的脸『色』还是有数。
苏遥一向不喜欢他『乱』花钱,但今日默一下,却只笑笑:“别等了吧。”
偶尔大手大脚一次也没什么。
是开心的日子,不能拂了傅陵的兴致。
傅鸽子很是高兴,握紧苏遥的手,对小厮点个头。
小厮偷偷一笑,带路时瞧见二人紧握的手,又打趣一句:“公子得抓紧您夫君呀,这年头,花钱还知道问夫郎意思的,可不多见了。”
苏遥让他说得面上滚烫,傅鸽子一脸骄傲。
二人再一路拉着手走到最顶层,小厮推开一扇包厢的门:“就是这里了。”
这件包厢着实很大。
地上是精致绒毯,墙上是大幅书画,山水屏风,银钩宝帘,窗子一开,遥遥可见碧波千顷的琼江。
夜风一吹,带来江上湿润的水汽,心旷神怡。
傅鸽子甚为满意。
苏遥瞧他这开心的面『色』,便也笑笑,对小厮道:“拿菜单吧。”
小厮卖出这么一大包厢,自然得脸,客人满意,他便愈发殷勤,先上来给倒壶茶:“二位公子稍等,先尝尝这茶,新进的碧螺春,味道正着呢。”
他笑着推开包厢门,却一时不防,险些与路过的客人撞上。
小厮忙忙退一步,连声赔礼,那客人却站住没走。
苏遥一瞧,忙笑道:“谢兄?许久不见。”
谢琅立在原处,瞧见包厢中对坐的二人,一时神『色』黯然。
他微微出神,苏遥正要上前来打招呼,便瞧见谢琅身侧生得眉清目秀的锦衣公子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好奇:“阿琅,是你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