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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我不介意

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快掉落眼中的汗水,晨月笑了笑,“放心吧。”

“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医者。”翁然话落,人已是离开,她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可是即使经历过人世冷暖,经历过那么多的悲惨泥泞,她始终没法成为冷血冷情之人。

总是旁人对她好一分,她就忍不住要对旁人好三分,若旁人对她好五分,她就能为之豁出性命!

晨月愣了一瞬,看着那离开的人,如血夕阳映红前路,尸骸铺路,众人一往无前,留下的人,来回奔波,尸墙已是成了尸山,耳边突然传来梦呓,带着让人鼻酸的哭腔,“是我医术不精,是我医术不精,师父,我辜负了你......”

再看自己两手血腥,手下人终于是从鬼门关处收回了脚,汗水滴答,身为医者,自是保命要紧,保众人命!保天下命!

不再耽搁,继续为众人医治,“这位师姐,还请为此人包扎伤口。”

“你叫我翟苼就行,我就是给你打杂的,不用那么客气,这人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是吧,我这就给他包扎。”脸若满月,身若细柳的翟苼说起话来倒是带着分豪气,上前开始替那人包扎起来,手法也还算是娴熟。

晨月害羞的点了点头,已是开始为下一人处理起伤口来。

花重影又将一具幼子的尸身放下,目光越过尸山,看向晨月,对方嘴里咬着匕首的手柄,手上针线翻飞,很是认真,脸上有被溅到的血水,还有不知在何处蹭到的脏污。

缓缓收回目光,继续在城内寻找着尸体。

另一边翁然一行,已经出了鹿城,官道之上,死尸连绵,依稀能看出他们生前挣扎着奔向鹿城,却死在了路上,众人甚至能想到雾障森林内莹祸突然爆发,不管原位为何,但好在首当其冲的沙河罗口已经成了空城,免遭横祸。

人们在不知觉间已是魂归九幽,等反应过来,拼命向远处逃命,逃了一路,死了一路。

翁然轻轻阖目,耳边好似还回荡着那些绝望的求救,痛苦的喊叫,一声声,到最后归于寂静。

姬无裳又留下了十人,将这官道上极附近处的尸体处理了,剩下的人则是两人分成一组,向官道两边搜索有没有幸存的活口。

翁然和徒留影被姬无裳很有眼力见的分到了一组,二人钻进树林之中,徒留影却是止住了脚步,打量着那伤痕累累的树木,抬手覆上树干,“不知,经历这场灾劫,山河何时复清明。”

“万物皆有造化。”

徒留影对于翁然的回答不认同的摇头,“突然灾祸,定是有心人为之,更何况,那些绿莹突然出现,却突然止步,尽数返回,若说不是被控制,我不信。”

“即使真是有人所控,以你我的能耐,是断然接触不到那种层次的人物的,我们只是杂兵小鱼,活下去才是我们要思考的。”翁然说着手中树干拨开残叶,露出一具毛皮尽翻的尸体。

它本应有很可爱的模样,被人抱在怀中,轻轻抚摸。

可现如今,只能凄惨的断气于此,渐渐腐烂。

树干停在那小小尸体的上方,一道黑影从空中忽的掉落,树干随人后退,一被开膛破肚的小鸟狠狠的砸在那尸身之上,又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压的残叶更残,彻底离身,葬于泥土。

“若人人都像你如此想,那这世间便会尽是这般场景。”徒留影站在翁然身侧,目光哀怜的瞧着那两具小小尸身。

“若人人都像我这般努力的活着,就不需要旁人耗尽性命来救。”

二人无言对视,偌大的一片森林,没有一点声音,可是心中已是烽火狼烟,徒留影傲气长存的眉眼逐渐拉起了距离,又在瞳孔微颤中回到原地。

她瞧着翁然的目光,一如瞧着那两具小小失身,是哀怜的。

耳中响起的是酒楼中,那醉酒之人,可怜的哀嚎。

心生柔软,再联想翁然此时言语,抬手轻拍翁然紧绷的肩膀,“你说的没错。”

翁然不理解她神色的变化,只是此时的徒留影让她想起血人身前的徒留影,有些不自然的向后退开一步,躲过那带着安抚意味的手,“走吧。”

树干在那些杂草中胡乱的拍来拍去。

徒留影突然开口,“其实,我是和母亲姓。”

“哦。”

淡淡的回应,徒留影也不介意,继续道:“你想知道我父亲的姓氏吗?”

树干压倒残叶,又露出一具灵兽的尸体,翁然有些心烦的打开身前半高的杂草,“你若想说自会说。”

“我父亲姓焉,阳关焉家,你应该知道吧。”

脚步微顿,翁然心中震惊,手中树干一个没注意,落地时已是插进了一具人尸之上,仿佛插进了一摊烂泥之中,人是死不瞑目的。

“知道,阳关焉家,可是有超圣者坐镇,在这世上是占着一片天的。”抽回树干,看着树干上沾着的血污,又嫌弃的扔到一旁。

“那位超圣者是我的太祖母。”

二人停下脚步,翁然看向徒留影,着实没想到对方出身如此尊贵,但更不解对方此时此刻为什么和自己说起这个,她知晓绝对不是为了炫耀。

徒留影已是手一挥,指上皓光闪烁,那具尸身已没了踪影。

向翁然看了过去,脸上带着笑意,“我很幸运,出身好,打来到这世上,到如今,除了修炼之苦,再为受过半点人间疾苦,这世上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

她说的很平静,很理所当然。

翁然却对这种大话赞同的点了点头,因为这是大实话。

“所以。”

翁然询问看去,“所以?”

“所以我可能因为不懂人间疾苦,说一些高高在上的看法,你,别介意。”徒留影笑了起来,一如初见时那般爽朗。

翁然哑然,只觉耳边落了惊雷,响到了心底,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只一张脸越来越红,还好有张假面,可以挡些她此时的窘迫。

“走吧。”

人擦着肩膀走了过去,是那么的坦坦荡荡。

翁然杵在原地,“我......”

“什么?”

“我不介意。”声若蚊蝇,人已是转身,反超而过,“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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