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之砒霜
脚步声匆匆往下。
涂山铃快速朝缓坡上看了一眼,这才看清了慎棠的正面。
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气质温润,眉目俊朗,只可惜眼瞎,心不好。
她收回视线,身体灵活一闪,跃进了山茶花丛里,连拐几下,便隐入了阴影中。
佟淼娇软软地道:“有狗!”
涂山铃翻白眼。
你才是狗!
你还狗眼看狐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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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铃收回思绪,一时间被自个儿的记忆雷得不轻。
她那会儿小,还不很懂,所有的正义感都冲着逼两人成婚的家族攻击而去。
可现在回想起来,她只想奉送慎棠两个字——渣渣。
祁旸或许真的没得选。
但慎棠真的没有吗?
父母与独子较劲,独子往往才是胜利的那个啊。
涂山铃磨着牙评价,“慎棠这个人不值得结交,心思重,不愿承担责任,且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宋潜诧异地看着涂山铃,没想到她憋了这么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佟淼算起来已七十有七了,没有修为的她早已垂垂老矣。
而已入合境,精气神合一,凝出了金丹的慎棠看起来才二十出头。
当年的两个人,差距越来越大,慎棠在休妻后,身边一直只有一个佟淼,且甘愿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打压嫡子扶植庶子。
此等表现并不符合涂山铃的评价。
他目露询问地看向涂山铃。
涂山铃率先一步跨出天尸海,转头看向宋潜。
“生物天生就有适应环境的能力,你如此,我也如此。你好好想想,刚刚在天尸海里,有觉得天空黑沉沉的叫人不舒服吗?”
宋潜轻轻摇头。
刚开始可能会,但随着待在里面的时间延长,他便会不自觉忽略这种不适感。
反而离开天尸海时,会有刹那不适应,会觉得阳光太刺眼,灵气太充裕,这种感觉消失得很快,如果不仔细回想,都发现不了。
涂山铃点头,打了个响指,道:“这就是了啊!我们一直接触的都是事件的当事人,自然会站在他们的角度看问题,会觉得两个当事人都没错,错的是家族联姻这种不讲情理的制度。
“可我刚刚回忆了一遍,才觉得我当年的认识不太正确。祁、慎两家联姻,前前后后涉及到了许多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是最无辜的,那就是祁旸。”
宋潜认真看着涂山铃,等待着她的下文。
涂山铃却没立刻继续,只眼巴巴看着斩念。
走了这么多路,她累了,想搭顺风剑了。
被吊了胃口,宋潜却丝毫不气,还好脾气地祭出斩念,带着涂山铃朝四海城飞去。
涂山铃看了看脚下,不太满意,“遁光太窄了。”
斩念委屈巴巴地闪了两次遁光。
哪里窄了啊,明明有两尺宽呢!
宋潜看也没看斩念,足尖轻轻一点,遁光瞬间暴涨。
涂山铃这下满意了,她盘膝坐在了遁光之上,还伸手拉拉宋潜的衣摆,“阿潜,坐嘛,坐下说。”
宋潜眼前不可抑制地出现涂山铃第一次御使不响时的场景。
那会儿不响刚刚被道祖炼制出来,涂山铃像得到个心仪的新玩具似的,兴趣非常浓厚,成天用不同的姿势使用不响。
那天也不例外。
他刚刚与师兄弟切磋完毕,就听到涂山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抬起头来,就看见不响敞口朝上,变得足足有原形时一千倍大,而涂山铃正趴在铃铛口,笑眯眯看着他,还邀请他去另一个铃铛里面一日游。
不成体统。
他当然是拒绝的。
可后来他却时常问自己,当时怎么就没答应呢?
他眨眨眼睛,收回思绪,转身面朝涂山铃盘膝坐了下来。
咦咦咦?
涂山铃吃惊不小,伸手戳宋潜的面皮,“妖孽,你老实交代,你是哪个,竟敢夺舍阿潜!”
宋潜被涂山铃戳得一愣,白净的面皮从涂山铃戳的地方开始泛红,红色一层层晕染开,染红了半张脸。
他不敢看涂山铃,却一本正经地训斥:“胡闹!”
涂山铃歪着脑袋看了宋潜好一会儿才确定阿潜还是阿潜,不是被谁夺舍了。
她终于自信满满地下了结论,“阿潜你变了。”
宋潜转回视线认真看着她。
她笑眯眯地说:“变得会跟我一起胡闹了,真好。”她伸出魔爪,勾住宋潜的唇角往两边一拉,“要是变得爱笑些,就更好了。”
在宋潜训斥之前,她迅速收手,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正经人似的拉回到“一万年”前的话题。
“祁旸确实是最无辜的,她前后表现非常一致,她就是不想联姻,甚至为此以死抗争过,但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一个人要对抗自己的家族,还得对抗宗主家族,落败是必然的。
“所以啊,鞠昇祸害人的苗头在那会儿已经显现出来了,可惜我眼瞎没看出来,还把他当朋友,死在他手上,也是我活该。”
宋潜蹙起了眉头。
涂山铃以为他不想再听她废话了,她赶紧道:“再说慎棠。他所有的行为看似都为了佟淼这个一心人,但深入分析之后,你会发现并不是的。
“他如果当真非卿不可,那么祁旸生的儿女是怎么来的?他是偌大家族的二把手,别人能暗算他一次,还能暗算他第二次不成?
“大家都不是小孩儿了,那事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男人想勉强女人容易,但女人想勉强男人却很难,那两个孩子就是慎棠所谓真心的最大破绽。”
宋潜认真探索的精神发作,他较真地问:“什么事,怎么回事?”
涂山铃被深深地噎住了。
她的脸色就古怪起来。
真的假的啊,阿潜,这都不知道?
她在心里默算,阿潜是天元二百一十二年生人,元界五分是天元二百五十二年,第二年就是宝录元年,现在是宝录十八年,那么阿潜应该有五十八岁了。
五十八啊,如果是凡人,都是当爷爷的年龄了,如果努力点,太爷爷都当上了。
阿潜还不知道那事是什么事?
涂山铃的笑容越发诡异起来。
宋潜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他认认真真把涂山铃的话反复思量了几遍,也没能联系上下文解读明白那事儿是哪事儿。
他眉头微微聚拢,脸上的迷惑之色越发浓郁。
涂山铃忍不住问:“退之雅室房梁上藏的那本书,你没看过吗?”
她以为所有竹山弟子都看过了呢!
宋潜的重点却不在书上,他问:“非请入内,何也?”
涂山铃,你竟然还干过这种事情!
惩罚会迟到,永远不会缺席。
涂山铃根本不用过脑子,下意识道:“胡说八道什么,我能进去,当然是退之邀请的啊!”
宋潜轻哼,“房梁?”
宋子牧,你会失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