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6 章
檀香的气味沉华端浓，浸入重衣宽袍之中,冰凉的肌肤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一屋子的沉寂,微微灼热起来。
莺歌跪在地上,低下头,任由垂发遮挡住眼中的神色，从上瞧去显得温婉可依。
“起来吧！”
高坐在龙椅上的陈明帝终于唤她起身,莺歌没有抬头看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前上方有书页缓缓翻动的声响。
半响过后,陈明帝放下手中的书本,敛眉看着低下温煦垂目的莺歌,缓缓开口：“你就是莺歌？”
“是……”
“抬起头来……”陈明帝像是不经意般，随便说了一句。
莺歌闻言,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漠然的眼眸恰好对上陈明帝探视的眼神。
陈明帝微微诧异，莺歌出色的样貌确实让自己颇为惊讶，随即他敛去严肃的神色，缓缓笑出声。似乎在感叹：“真是个出色的人儿啊！”
“皇上谬赞了，所谓貌美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罢了……”莺歌答得不卑不亢，脸上的冷意更甚方才。
陈明帝没有因为莺歌暗里的讽刺而生气，他继续说道：“确实有让朕的皇儿倾倒的能力。”
“是么？”莺歌微微挑眉，似乎在挑战照帝的底线，对于一心求死的她，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
陈明帝听完，不怒反笑：“呵呵……”随即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话：“你若是身在贵胄之家，朕想来也不会反对。”
莺歌一开始还不明白陈明帝话中的意思，她思索片刻，似乎明白了一些，但又不是很确定，只是斟酌的回答：“莺歌不懂皇上所指何意？”
陈明帝瞥了一眼阶下的女子，见她虽然一人孤立，却隐隐映现傲骨之姿，心里暗暗夸赞，面上却也是不动声色：“皇儿这几日的所做作为，想必莺歌姑娘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皇上即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呢？”
“朕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陈明帝满意的点点头。
“莺歌不敢当！”
“好！那么朕也不想拐弯抹角。”陈明帝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朕要你离开修儿！”
莺歌微微蹙眉，半响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皇上，你觉得莺歌有选择的权利么？如今莺歌连求死亦不能！谈何离开？”
陈明帝面露不悦，莺歌也道出了他心中的一块痛，虽然自己现在是名为陈国的皇帝，但是身边的权力都被儿子周修架空，自己只是在皇位上的虚设罢了，儿子的优异，确实让自己又爱又恨。他默默的闭上双眼，心里暗暗的下了个决定。
“朕原本是想杀了你的……”陈明帝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感觉又是说给莺歌听。
莺歌眉心蓦然舒展开来，语气也放得轻轻的：“莺歌求之不得！”
“朕虽然为一国之主，但早已年老衰暮，这陈国的天下，早晚都是修儿的……”陈明帝含糊的说着，咂了咂嘴，他又继续说道：“德儿的死，朕已然心力交瘁，朕恨修儿，但修儿却是朕所有皇儿中最为合适继承皇位的人选！”
“莺歌依旧不明白皇上对我说这些话的意义？”
“朕不甘心！不甘心就如此顺了修儿的意思！”
蓦然之间，莺歌只觉得前方传来一阵森冷的寒气以及几丝的暴虐。她微微怔住，随即回过神来：“所以皇上的意思是杀了莺歌，好让太子殿下悔恨终生么？”
“皇上你是太看起莺歌了？还是低估了太子殿下的能力？”
陈明帝双目一凝：“朕是低估了莺歌姑娘才是！”
“莺歌惶恐……”
“朕突然改变了念头了……”陈明帝好似敞开了一线亮光，心里已然下了一个决定。
“朕……要放你走！”
莺歌蓦然抬头，恰好对上陈明帝的双眼，她有些错愕，那是混合着钦佩，怜悯以及……羡慕的一眼！
诺成国，久安。
“本宫与皇儿不过是为了求一片净土罢了，坤亲王何必执着？”柳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即轻轻的放下，举手投足之间端庄温雅，声音却是淡泊，毫无情绪波动。
“曾经本宫说过，现在亦如是……”
一身常服的成坤侧身坐在柳慈的旁边，面上虽然看样子是恭谨的听着，心里却听出了她的讥讽之意。
“皇嫂，若是可以考虑，臣弟亦不会来叨唠你的。眼下是没有办法了，恕儿乃是皇兄唯一的子嗣，这太子之位迟迟不立，着实让人忧心。”
“皇上心里有数，本宫也明白坤亲王忧国忧民！但……内宫不得干预政事，你不是不明白吧？”柳慈微微一笑，仿佛含着无穷的无可奈何，尽管保养得当，她的眉心还是隐隐现了细纹。
虽然尖锐，但成坤还是听出柳慈华中带的几分不甘，他起身替她斟茶，随即轻声的说道：“您也看到了，元宁的权势日益上涨，皇兄对她的喜爱之情甚至超脱了兄妹之情！”
柳慈闻言，举杯的手微微一怔，抬眼对上成坤，平日里淡漠的眼中满是沉重，她缓缓说道，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元宁，终究本宫是亏欠了她的……”
“皇嫂，我们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皇兄而已！你有何亏欠元宁？”成坤眉心深蹙，似乎有些不满柳慈的感伤。
“坤亲王，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言明？”柳慈咬着唇瓣，低低的声音在成坤耳边响起。
成坤看了一眼还在暗自神伤的柳慈，咬牙冷笑道：“就是因为皇嫂的妇人之仁，才有今日的忧患，若是当初斩草除根！也就……”
“住口！”柳慈愤然出声，打断了成坤接下的话，笑的悲凉，有些颤然的盯着他：“当年就是本宫的一念之差，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你还要本宫迷途深陷么？”
“皇嫂！现在不是你我意气用事的时候，当下之际，应该先要确定恕儿的东宫之位才是。”
“恕儿没有争位之心，他志在山水之间！坤亲王何必勉强？”柳慈渐渐语气也生硬了几分。
“皇嫂，你是在顾虑皇兄么？才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优待元宁？”
柳慈骤然回眼正视，竟是前所未有的冷啸，瞧得成坤心里暗暗一颤：“本宫对不起庆贵妃！本宫更是恨当年的一念之差！”
成坤眉心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容：“臣弟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臣弟为的是这诺成江山好！为的也是皇兄好！”
柳慈闻言苦笑着，眼中的光芒幽闪，声音里竟然也带了几分惶恐：“，元宁日益越发像她的母妃了……本宫愧疚之心……就连午夜梦回……”
柳慈捂住胸口，止住了下面的话语，不明白从何时开始，自己的胸口隐隐泛疼。同样的梦境已经在她的脑海萦绕了无数次，自己却依旧不能习惯。
“皇嫂怎么了？”成坤察觉到柳慈不对，便不再言语，想要伸手扶住她，却不料她硬是侧开他的手。
“无碍……”柳慈做了几个深呼吸，终究是将疼痛忍了下来，休息半响，她才缓缓开口：“这次的事情，本宫不能答应你，皇上现在正当壮年，不代表他不会有其他的孩子。坤亲王以后妄不可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皇嫂……”
“不必多言，本宫身体甚感不适，坤亲王无事你就退下吧！”
见柳慈面色隐隐泛白，表情上也开始隐现不耐，成坤只好暗暗将未说完的话咽下。他缓缓起身，朝柳慈躬身行礼：“望皇嫂保重身体，臣弟告退了！”
“嗯……”柳慈轻轻的出声，算是应了。
成坤定睛瞧了柳慈一眼咂了咂嘴，磕目回神之间已然转身，在他跨出一步时，骤然又停住了脚步。
“坤亲王还有事？”
“皇嫂，臣弟只是还想再说一件事情，说完就走。”
“坤亲王请说。”
“元宁……”成坤顿了顿了，似乎整理了呼吸般缓缓说道：“今非昔比……她的成长，早就脱出了臣弟意料之外！臣弟在此给皇嫂一个忠告，小心元宁！也望皇嫂保重身体！臣弟话已说完，臣弟告退了。”
成坤说罢，不等给柳慈回神的机会，已经踏着方步，不消片刻，已然离开了偌大的乾清宫。
柳慈怔怔的看着成坤离去，不发一言。
瞧着不远处袅袅升起来的檀香，柳慈缓缓磕下有些凌乱的双目，不期然，竟然落下了泪水。熟悉的痛意和难受一齐涌上心头，这些东西在这近十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的折磨自己。可这一切差不多都是自己所促成的，千百次的后悔也再换不回一切从新开始……他的钟情，她比谁都明白……
为何有时候，美好如放飞的纸鸢，只能看着他在眼前飘，一阵不期而至的风儿，也会无意间扯断手中的线，瞬间消逝无处寻找。是否有些拥有，即使自己张开怀抱，攥紧了拳头也没办法永远抓得牢？是自己拥有的太少，还是自己的**太多？或许，只是不愿承认，让自己舍不去的，是那一次次悸动灵魂的震颤和痴心追逐的心跳。难道，爱上那样一个人，是自己错了么？
“对不起……晚晴……”
又一次叹息的声音在寂静的乾清宫萦绕，直至慢慢的消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o(>_
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