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宠 第8节
几方一挑唆,此时裴永昌再出面,二夫人心想输人不输阵,裴永昌是自己女婿,就算给那瘦马抬高身份,也不过是想恶心大夫人,当即就答应下来。
为此还做了不少抬举盘儿的事,例如送衣裳送首饰之类的,言必称让赵曦月多照顾盘儿妹妹,毕竟盘儿比赵曦月小。
大夫人和赵曦月素来心高气傲,被二夫人弄得这手气得不轻,她赵家的嫡出女儿竟被等同一个瘦马视之,谁能受得了。
就这么纷纷扰扰到了四月十二这一日,两顶小轿被接进东宫。
今日东宫有喜,虽就是抬两个侍妾进门,但都知晓这两位是太子妃娘家人,所以东宫还是给了几分颜面。
太子妃吩咐下来,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收拾院子,打扫屋子,最后在院子里挂了红灯笼,还扎了些红绸,算是图个喜气。
已是掌灯时分,东宫的甬道和廊下都挂起了六角琉璃宫灯。
衬着这皇家富贵阵势,小院里的那几个红灯笼自然寒碜得不能再寒碜。
太子妃所住的继德堂中,此时一片寂静。
用罢膳,太子妃就去抄佛经了。
太子妃抄经时,最忌有人打搅,所以宫女太监们进出都格外谨慎,轻手轻脚的,生怕惹了主子厌烦。
也是知道主子今儿心情不爽。
“殿下回了吗?”
书案前,端站着一个桃李年华的女子,她穿一身湘妃色缂丝凤穿牡丹的妆花褙子,雪青色八幅湘裙,头上梳着朝阳髻,戴七凤流苏赤金红宝的凤钗。
她长着鹅蛋脸,丹凤眼,鼻梁挺直,嘴唇稍薄,明明只是站着,却十分有威仪,让人不敢轻视。
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陈嬷嬷,默了一瞬后答道:“听富春说,太子爷在前面还有事,今晚恐怕是不会去小院了。”
这小院不偏指某一处,而是这座五进院东宫的第四进,那里住的都是太子的妾,一共八座小跨院,不过太子向来懂得节制,不重女色,如今不过只四座小院里住的有人。
往后就有五座了,谁叫今儿又进了新人。
进了新人!
这无疑是在太子妃心口上挖肉。
陈嬷嬷看着太子妃的目光,不禁带了几分心疼。想着前些日子老夫人进宫,点拨太子妃的那些话,哪怕陈嬷嬷明白老夫人是为了太子妃好,也不禁有些心寒。
哪个女子愿意把丈夫让给别的女人,可谁叫太子妃是太子妃呢?日后要母仪天下的人,就注定要含笑望新人。
哪怕心口上还滴着血。
太子妃手上一紧,那句‘故名极乐’的乐字的最后一笔便写坏了。
面上却是淡笑着,反而劝着陈嬷嬷:“奶娘,你不用为我担忧,我心里明白着呢,祖母她老人家说得对,抬谁不是抬呢,我也能多两个帮手,总比……”
总比皇后娘娘命她抬人入东宫的强。
当年太子妃初嫁太子,也是要强过一阵。
太子于女色上不注重,身边除了太子妃,就只有两个侍候他多年原本是司寝的宫女。太子不提,太子妃也就不提,直到太子妃嫁入东宫一年无所出,皇后娘娘忍不住了。
刚好碰上选秀,就给东宫赏了人,还一下子赏了两个。
一年过去,这一年除了徐良媛生下太子长女,东宫还是无其他所出,皇后挑了大同总兵胡炳成的嫡女,给太子做了良娣。
后来太子妃生下太子次女,胡良娣生下太子第三女,至此东宫依旧无男丁诞下,这下傅皇后更急了,没少明里暗里敲打太子妃,又抬举胡良娣,故意给太子妃难看。
眼见胡良娣再度怀了身孕,太子妃处境越发艰难,只能主动帮太子纳妾。说白了,就是形式不容人,可明白归明白,太子妃到底是陈嬷嬷奶大了,自然心疼她。
心知太子妃说的话言不由衷,陈嬷嬷拭起泪来,可又不知该怎么劝太子妃,只能说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太子妃的手越收越紧,终究失了那份平常心,便丢了笔。
富春带着两个宫女走进来,先扶着太子妃去炕上坐下,方服侍她净手。
一个跪着端盆,一个撩着水帮太子妃洗。等洗毕了,富春从身边宫女的手上接过帕子,为太子妃擦拭干净水。
又捧了香膏来,挖出一团在掌心里搓匀捂热了,细细地帮太子妃涂上每一个指缝。
如是这般下来,等人都退下去了,富春又端了盏茶,太子妃这才长出一口气喝了半盏茶。
“让小路子去前头问问,到底今天东宫进新人,我这个太子妃总要大度。”
第9章
不多时,小路子就回来了。
站在门外大声禀报,说是太子爷招了田先生说话,今日就歇在毓庆宫。
其实这东宫就叫毓庆宫,以前乃是太子读书之地,后来改成东宫时扩建过。正门叫前星门,前殿叫惇本殿,是太子与东宫属臣议事之地。
惇本殿后面是毓庆宫,乃太子书房及所居之处。毓庆宫后面是继德堂,现由太子妃所居,继德堂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各四个小跨院,最后一进乃东宫的膳房及杂役宫女太监们所居之处。
太子纯孝仁厚,性情温和,不重女色,平日里极少来后院。即使来了,也多数都在继德堂,少数才会去小院。
别看现在天黑了,东宫里少有人走动,其实都盯着前面呢。
尤其是继德堂的动静。
见小路子出了继德堂,消息就传到后面去了。等再过一会儿,小路子从前面回来,只他一人,面带喜色,是什么结果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
太子素来行事有度,这种时候是万万不会打太子妃脸的。
眼见夜越来越深,几个小院都熄了灯,只有一个小院门前的红灯笼还亮着,随着夜风轻轻摇摆着,绽放着晕红色的光。
玉萍从窗子里往外看了看,回头对赵曦月说:“姑娘,对面熄灯了。”
这座小院共三处可以住人的地方,正房、东厢、西厢。
也不知太子妃是装糊涂还是怎么,按理说赵曦月出身河南赵家,身份比盘儿高,可以住正房的,却被安排到东厢。
盘儿住西厢,两两对望。
就为了这事,赵曦月生了不小的气。
本来她就因为二夫人故意打她的脸气得不轻。今日进东宫,她和盘儿一样只能带两个丫头一个妈妈,坐着同样的小轿,同样不能带任何嫁妆,只是几个包袱了事,同样只能封个最低等的奉仪。
她竟跟个瘦马是同等待遇。
不过二夫人的理由充足,哪怕是普通人家纳妾,也都是这般阵仗,难道进宫就不是妾了,反而为了不落人口柄,更要低调。
好不容易在两个丫头的劝解下消了气,赵曦月又惦记今晚太子会去谁那儿过夜。
今天东宫进新人,哪怕是图个喜庆,太子爷也该寻一处过夜。
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承宠,所以赵曦月憋着劲呢。
谁知一等太子不来,二等还是不来,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用膳,生怕被太子撞上了出丑,可是太子还是没来。
“也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吧?”玉霞小声说。
玉萍道:“对面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竟早早就把灯熄了,估计是不敢跟姑娘争,主动退让呢。不过这样也好,更衬得姑娘您懂事乖巧。”
就靠着这句话,赵曦月正了正早已僵硬的身子,继续等待着。
西厢那头,其实也经历了一番谈话。
别说赵曦月这边计较着,盘儿那边也是,不过计较的不是盘儿,是香蒲和青黛两个丫头。
香蒲历来是个开朗的性子,胆子也大,不像青黛话少,早就在盘儿耳边叨叨也不知太子爷晚上会去谁那儿过夜。
就如同对面东厢的想法,香蒲也认为今天东宫进新人,太子总要选个地方过夜。早就知道彼此是对头,心里都憋着劲儿呢,尤其赵曦月素来表现得看不起盘儿,香蒲就憋着劲今晚太子一定会上姑娘这,好好的打一打对面的脸。
盘儿也没说什么,让人服侍她更衣净面又散了发髻。
为此,香蒲还有点不愿意,觉得盘儿应该打扮好,这样才能讨太子喜欢。
见香蒲不大点小丫头,长着一张小圆脸,大眼睛,一笑起来十分可爱,说起这话来也不害臊,盘儿忍不住调侃她:“太子爷今晚不会来了。”
这话可把香蒲吓得不轻,连着问为什么。
当时盘儿刚被拆了头发,正让晴姑姑用梳子帮她通头。
乌鸦鸦的头发,长及腰臀,盘儿长得是瘦,但腰肢极细,此时坐在妆台前,从身后看去,衬着那缎子似的长发,越发显得那曲线勾人。
“不光不会来这边,也不会去对面。”
“可为什么呢?”
香蒲还是不解,盘儿但笑不语。
等晴姑姑帮着在身上涂了一层香脂,又按了会摩,盘儿就让熄灯歇下了。
天还没亮,继德堂里已经有了动静。
太子妃向来习惯了寅时四刻起,虽太子不用上早朝,但早些年在上书房读书时,一般都是卯时早读,这习惯太子妃也是跟太子学来的。
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忙碌着。
等太子妃收拾好,富秋端上一盏红枣枸杞香茶,服侍太子妃喝下。
太子妃每日清晨起来,都会喝这么一盏茶。一盏茶喝下去,心平静了,脑子也清楚了。
太子身边大太监福禄的干儿子张来顺来报,说是等会太子爷会过来用早膳。
富春上前塞了张来顺一块银子,太子妃面露一丝喜色,太子已经许久没来继德堂用早膳了。
她站起来吩咐道:“殿下口味清淡,那些荤菜就少上些,多让膳房准备些素的爽口的。”
小路子响亮亮地应了一声,就忙去后面膳房安排了。太子妃复又坐下,从妆台上的镜子里看仪容可还合适,陈嬷嬷见她如此上心,也就顺着意帮她正了正头上的金钗。
不一会儿,太子就来了。
太子每次来都有独有的动静,常是一连串紧凑而轻巧的脚步声后,跟着一个不疾不徐的步子。
太子妃听久了,也就记在心里,所以明明坐在里头,也知道这是太子来了。
她起身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