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借着明朗的月光,罗宁隐隐可以看见剑神郑重的脸色,这么看来他是必定要对“剑神”一词作出一个令剑神满意的解释了。
罗宁盘着脚端正坐好,吞了下口水,才道:“西门庄主可爱剑?”
西门吹雪抚摸着放在枕边的佩剑,道:“我自七岁开始习剑,每日勤学苦练,至今日从未间断。”
罗宁点点头,“庄主认为自己的剑术造诣如何?”
西门吹雪沉吟道:“我习剑十二年,剑术造诣确在不断提高。”
罗宁道:“庄主自幼习剑,自十五岁初出江湖可曾有过败绩?”
西门吹雪道:“未曾有过。”
罗宁道:“我不懂剑法,不知西门庄主的剑术已至何种境界,但我却知,一个十二年来从无败绩的人确是这世上极少有的。西门庄主可曾觉得自己的剑术到了或无可升之境?”
西门吹雪沉吟片刻,道:“确实如此。”
罗宁道:“任何一件事都有它的顶点,倘若到了这一点,确是再难有所提升,只怕庄主已经到了这一点了。”
西门吹雪却摇了摇头,道:“不然,我虽无败绩,却知这世上有人的剑术造诣或在我之上,我当还需潜心修炼才是。”
罗宁也摇摇头,道:“剑术高者多之,可能如庄主这样对剑至信至诚者却少之又少。无欲无为,只为剑道而修剑术者,确只有神仙而已。故我才会称庄主为剑神。”
西门吹雪沉吟道:“所言有理,可这‘剑神’一说却莫要再提了。”
罗宁马上道:“再不会了。”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你虽不懂剑术,却对剑道有独特的见解,若不是根骨欠佳,亦可修炼剑术。”
罗宁:“……”不用了……
西门吹雪又道:“天色已晚,东方小姐早些歇息吧。”
罗宁舒了口气,过关了。
他僵硬地躺回床上,这是他认识剑神以来跟剑神说过的用时最长字数最多的一次对话,甚至可以称之为……聊天。
剑神不愧是“剑”神,当谈及剑或剑术时,不论谈话对方的是谁,只要对方言之有理,他便会全身心投入进去。
不过他刚刚对西门吹雪怎么说是一回事,他真正的想法又是另一回事。
他一直是这样理解“剑神”这个称谓的:真正的无情无欲只有神仙才做得到了,所以称之为“神”,又因为西门吹雪在剑法上极高的造诣,才称之为“剑神”。
西门吹雪对剑道的追求确实值得称道,但在罗宁看来,西门吹雪抛妻弃子的行为其实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他与孙秀青成亲时就该知道,从成亲之日起他便已不再是以前的西门吹雪了,娇妻幼子会成为他的牵挂。如果他真的打算一辈子潜修剑道,不希望受到任何外力影响,就不该娶孙秀青。既然已经娶了她,就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才是。
孙秀青也是个奇女子,给了西门吹雪一段普通男人该过的幸福生活,又在西门吹雪需要她离开的时候成全了他,成全了他的剑道,也成全了一位“剑神”。罗宁觉得孙秀青一定是爱惨了西门吹雪。
罗宁翻了个身,他这种小人物心态是不懂西门吹雪这样的大神的心思了,还是洗洗睡吧先!
******
几公里外,一家简陋的客栈,陆小凤与花满楼在客栈房顶上对月饮酒。
陆小凤给花满楼的酒杯盛上酒,道:“你猜西门会不会按我说的做?”
花满楼接过酒杯,微笑道:“你本就知道西门吹雪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就必定会做到。”
陆小凤把杯中酒一口喝干,朗声道:“我确实知道,我不仅知道他言出必行,还知道他是个男人。”
花满楼轻轻转动手中的酒杯,道:“他当然是个男人,但他却不是普通的男人。”
陆小凤道:“一个男人即使再不普通,他也还是个男人。”
花满楼轻轻摇头,“即便他会照你说的做,但你的目的却一定要落空了。”
陆小凤也挑着眉毛笑道:“我有什么目的?我不过是要西门近身保护东方罢了。”
花满楼无奈地摇摇头,“若不是知道你是西门吹雪的朋友,定会有人以为他与你有什么仇。”
陆小凤哈哈大笑,“但他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好朋友。”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又道:“与你我不同,西门一向冷清,他若是能多出些人情味来……”陆小凤摸摸自己仍旧光溜溜的上唇,“他若有些人情味,便不会刮去我这胡子了。”
花满楼笑意更浓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见是一件遗憾的事,不然一定要看看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只剩两条眉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陆小凤厚着脸皮把脑袋凑到花满楼肩上道:“你虽看不见,却摸得着,不然我给你摸摸看,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与只有两条眉毛的陆小凤有何不同。”
花满楼本就是这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外貌也许比不上刮了胡子的陆小凤,但若论这出尘若仙气质却是无人能比的。
朦胧的月光照耀下,花满楼的笑脸更加柔和明媚,陆小凤的心脏不自然地跳动了起来。
他不自觉地凑近花满楼白玉般的脸颊。
花满楼注意到周围异常的空气流动,表情疑惑地转头,无神的眼睛准确地落在陆小凤的脸上。
花满楼道:“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与他近在咫尺的陆小凤的脸上,陆小凤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转了个方向低头凑到花满楼拿酒杯的手上,大声嘟囔道:“既然这杯酒你不愿喝不如我帮你喝了吧。”
花满楼配合地扶了扶酒杯,帮着陆小凤把酒杯中的酒喝下去,道:“剩下的酒且都给你吧,我不喝也罢。”
陆小凤被呛了一下,扶着喉咙干咳了几声,抓起酒壶后退几步道:“天色已晚,七童我们回去吧。”
作为一个健康宝宝,花满楼的作息一向很有规律,今晚不过是因为陆小凤邀请他,他才会这么晚也不能入睡。
花满楼点点头道:“也好,我们这便回去吧。”
花满楼躺在床榻上,嘴角带笑,尽管他睁不睁眼睛都没什么区别,但他此时却还不想闭上眼睛。
有人常说,花满楼虽瞎,却瞎如蝙蝠,而且眼睛不好的人,往往其他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
陆小凤离他那么近,呼吸之间的变化他又怎能不知?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外人只觉花满楼是一个随和的人,但实际上,真正能成为花满楼朋友的人却寥寥无几,而陆小凤不仅是其中一个,还是最好的那一个,好到花满楼觉得他已经不只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