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我正伤春悲秋,不能自抑时,茶馆楼下响起了个清脆醒神的喊声,是个姑娘的嗓音,而且嘴里吼着的人,正是我……
“世怜姑娘——世怜姑娘——主子叫你回家吃饭——”
我一听,心咯噔一下,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虽直觉十有八/九是诓我,但还是不禁地惊慌。我爬到阳台边往下瞅,果然发现了小潭望眼欲穿的一双大眼睛,她眼尖地发现了我露出来的额头,又喊起来:“真的真的,这次我绝对没有骗你——”
楼下这着了藕荷色长衫罗裙,仰头看我的娇俏姑娘叫小潭,是小凤仙安排在玉凉镇搜集消息的线人,她见到我时的反应和汤婆婆差不多,只是她更直接一点,当即喊了我一声“夫人”。
见小潭眼神恳切,我立马被唬住了,然后一个箭步往楼下跑。
小凤仙怎么突然回来了,我逍遥日子还没过够啊!他大爷的!
老先生眼疾手快抓住我,跟我要赏银,我赶紧把刚刚的一钱银子揣回兜里,重新掏出了几个铜板,扔到他手中,趁老先生怔忪的瞬间逃之夭夭。
我跟着小凤仙那么久,什么好习惯都没学到,独独这抠门学得一点不落。上回路过长孜街市,看到个乞丐在行讨,我二话没说掏出了一钱银子,扔到他碗里。他双眼发亮,然后立刻变得更楚楚可怜,试图再刺激我一点同情心。哪料我只是砸吧砸吧嘴,说:“我想给你两文钱的,但身上没铜板了,这一钱银子你能不能找开?”
乞丐脸一黑,顿时翘起了二郎腿,收起了钱,拿着破碗扇着风,“姑娘啊,丐帮要维持运作需要很大一笔经费的,你看看现在的人各个都款得很,往乞丐碗里丢少于半吊钱的都嫌丢人。”
我愣了愣,淡定地从他手里拿回了钱,“我款不动。”
旁边站着个舔着糖葫芦的小丫头,看着我一动不动,直到鼻涕滑到了嘴里才转身去找娘,边跑边喊:“娘亲,这里有个姐姐不要脸,在抢乞丐的要饭钱!”
跟小潭说起这事的时候,还被她鄙夷了许久,她虽然不齿我这种行为,但还是好心提点我:“世风日下,防抢防盗防乞丐。”这话至今被我视作神一般的论点。
奔到小潭面前时,我身后还充斥着老先生大骂的声音。我拉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嘴里念叨着:“听个书都不得安生,哎呀我这命啊。”
她笑起来,“世怜姑娘,你白白听了人家那么多天的书,给个辛苦费也是应该的,跟着主子学什么不好?偏学这抠皮性子。”
“我给了啊,五个铜板,除了买补血药的钱剩下的都给了,他还不满意。”我啧了两声,突然想起正事,顿时满心痛苦,于是加快了脚步。“完了完了,你家主子又要飙我了。”
小潭笑得越发欢了,然后扯住我,“主子得夜里才归,别着急。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我就是担心姑娘你又装没听见,不肯下来。”她见我大大地松了口气,揶揄道:“主子离家这几日,你天天外出,我还以为你对他毫无顾忌,原来也是个夫管严的。”
听了这话,我怔了许久,抬杠的心思被刚刚说书先生的话磨得所剩无几。“你……也是凤鸣孤城的人么?”看她点头,我继续问:“你主子,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份?”
小潭眯着眼凑过来,脸上挂着满满的兴奋。“这还用劳烦主子告知么?我看得出来。”说着尾音还带着俏皮的上扬。
我心里变得异常别扭,似笑非笑地回以呵呵。小凤仙不说,自然有他的考量吧,她若是知道我便是沈禾与冰娘的女儿,还会对我这样亲和么……怕是恨透了的。我深深吐了一口气,猛地抓住她的手,诚心说:
“小潭妹子,以后你若是发现什么我对不住你的地方,要杀要剐都随意,别跟我客气!”
她被我认真的表情吓得一惊,然后语气变得阴森起来,“……真的随意?”
……
坐在屋舍里的餐桌前时,心里那个悔不当初,我这时不时抽羊角风的脑子真该好好治。
小潭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后,架着腰,抹了抹汗,一副颇有成就的表情,“世怜姑娘,你今天若是不好好表现,可就真对不住我了。”
我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和裙腰,里面的肚兜和亵裤是小潭方才硬给我装备上的,花红柳绿的颜色和我无法理解的样式,颇惊心动魄。
小潭双手把着我的头,仔细检查了一次,决定再帮我描一遍眉,“今日,是主子生辰。”
我抖了抖嘴角,“所以你是打算吓死他么?不太好吧。”
铜镜里的我,经小潭细致打扮一遍后……唔,比素颜还让人不忍直视……再加上这身被她视作压箱之宝的底衣行头,我真是想不通了,小潭是有多很他才整出了这么一个“惊喜”。
“妆容画一画就算了,里头这些玩意儿他又看不见,穿得那么……”我斟酌了下用词,“穿得那么诱惑做什么?”我还刻意把衣领拉下来让她看见这肚兜着上身的效果。
“这肚兜都快开到胸口下面了,挡不住奶/子还叫肚兜么?”
小潭皱着眉,摸着下巴帮我调整来调整去都不合意,甚是想不通为何这东西穿到我身上会是这样邋遢的效果,“……这是我从隔壁祥嫂那儿偷来的,她穿着很诱惑啊,怎么你穿着像挂了条餐布……”她眼一亮,点了点我的胸,“我明白了,你这儿太贫瘠,撑不起来。”
我翻起白眼,心想这小潭妹子决计不是个靠谱的。
祥嫂高大威猛,有一次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飞进她的乳/沟里活活被夹死了,这种型号的胸脯才顶起的肚兜,穿在我这样的小山丘上还能是什么效果?
“所以,你让我穿着这条餐布,意欲何为呢?”
“主子生辰,姑娘不打算做点什么哄主子开心么?”她朝我挤眉弄眼,“他与外界隔绝了将近二十年,你是他第一个女人,姑娘今夜,可要温柔点对待主子啊。”
我愣了愣,还是没弄清楚她的意思,但是有句话倒是戳中了我的好奇心,“第一个女人?他的第一个女人,不是琴断么?”
门口忽地刮来一阵清风,似乎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我被风沙迷了眼,正揉着,便听见含着凉气的空气中传来一句:
“琴断,真是个熟悉的名字。”
我和小潭皆是一惊,小潭立刻弓着身子退到了一边,说了句“奴婢去准备热水”便悻悻然出去了,出去前眼睛朝我转了好几个轱辘,像是想警醒我,见我不解,她用夸张的嘴型说了句什么,我琢磨了下,应该是:莫提此人。
他和琴断真有猫腻?
小凤仙的墨色衣衫上被沙尘雾了一层模糊的黄色,他一边卸披风一边压着眉眼看我,“脸是怎么回事?”没等我解释,他便看见了被我扯在外头的肚兜,眉压得更低了。
既然是他生辰,本着与人关怀的好意,我还是乖巧点了好了。
我尽量摆出最自然的笑容,“听说今天是你生辰,我就随便打扮了下。”
他走过来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口菜,“是很随便。”
我几乎要瞬间破功,他大爷的这只凤仙花毒舌,怎么没个不懂爱的法海把他压倒!我忍不住抛去了好声好气的嘴脸,嘟哝道:“我知道你想笑话我,笑就笑呗,男子汉大丈夫,装逼遭雷劈。”
小凤仙真笑了,不过嘴角的弧度很浅,看得我怒火陡然去了一半。
人的本质就是贱啊,我被他的面瘫折磨久了,现在只要他因为我微微有了一丝表情,无论是喜抑或怒,我心里都会不自觉地轻松一些,开心一些,有成就感一些。
至少,因为我的存在,某些人有了改变,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改变,都让我觉得自己活得稍稍有了些意义。
我叹了口气,“你多笑笑吧,我看着高兴。”
他怔了怔,眼底的琥珀色恍若深沉了许多。其实近看之下,小凤仙的眼睛十分迷人,线条柔和,并不似他给人的生冷之感。
这桌上的一席菜,让我好生感慨。“不知足的人最可恶,你看,你过个生辰还有人费尽心思哄你开心,我却连一个像样的生辰礼都不曾有过。”
“不用羡慕,我也是第一次。”
小凤仙的话中隐了落寞,这样的他对我而言甚是新鲜。在我眼里他一直无敌又逆天,但我清楚,他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养出这样的性子,恐怕是遭了许多常人无法忍受的罪。如今,他身边应该藏匿了许多绝命大鬼那样心怀不轨的货色,还有那教唆绝命大鬼修习禁术之流,再加上他身上的毒,指不定就是亲信下的。
凤六貔貅死时,他不过是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从那时起,是不是就四面楚歌了?
这么过一遍思绪,我便心软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过生辰,下次我给你准备个更好的惊喜。如果一年后,我还活着的话……”我强行勾过他的小拇指,“我一言九鼎,真的。”
他没有嫌恶地收回手,却敛起了神色,一派鄙夷的模样道:“所以,你如此穿着,就是为了给我惊喜?”
我忙不迭把肚兜塞回去,“小潭非要我穿成这样,还说我是你第一个女人,让我今晚对你温柔点,我真不理解,看到这些你觉得惊喜么?”我看到他举着茶杯的手猛地冒出了几根青筋,虽不知这话到底踩到了他的那颗雷,我还是吓得立刻转移话题,“琴断才是你第一个女人啊,我算哪颗葱啊,啊哈哈哈。”
我在心底唾弃自己,这话题转的……完全一傻逼啊!
小潭的声音忽地遥遥传来,喊着热水放好了。他本想开口说什么,终只是牵起了披风站起身,“你若再与她来往,我必杀她无疑。”
我傻眼了,我何时跟这样的风云人物有来往了?正要反驳他便扔下了一条白丝带。我一眼便认出,这是荆州住客栈时,不知何人留下的……我收起这白色丝带,细察之下确实有些印象,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就记不得了?
他走到了门边,用力甩了甩披风,附在披风上的沙尘被夜风卷进了屋内,我便又迷了眼。
“大爷的!你……”我话没骂完,就听见他那句忐忑了我一晚上的话:
“今晚到我房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存得我要死了……
死前爬来怨念地祝愿一句:各位美人们,看文愉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