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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震动了好久,也没见顾易笙有接听的意思。他就那样笔直站立着,墨色的瞳仁注视着方楠,仿佛想要把她看个透,深深映在灵魂某一处。
“响了这么久,一定有要事,还不听?”方楠别扭移开视线,有时候跟顾易笙对视,她似乎就是难以胜一筹,只好撇开焦点,转移目标。
听不清电话里说了什么,只看着顾易笙的脸色一点点往下沉,神情变得忌讳莫深,方楠料想应该真的是大事了。
两人上车匆匆离开,这回方楠坐在了副驾驶上,眼睁睁看着顾易笙将油门踩到180,飒飒的风声吹乱在耳侧,扬起的发丝在脸上刺刺摩擦着。
方楠想说点什么,好打破着命悬线上的紧张气氛,可一看见顾易笙周遭布满的“别理我”,她动了动唇,几番想要出口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顾母在老宅摔下楼梯,据说问题不太乐观。
两人刚到达踏出顾家老宅,等候多时的顾家老工人张婶就出来迎人,斑驳褶皱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焦急,“也不知道怎么了,两人在书房好像有了争执,夫人先出来,脸色很不好,我还没来得及上去扶她,她就从楼梯上踩空,滚了下来,把我当场吓死了!”
张婶絮絮叨叨叙述着,听得顾易笙神色越发紧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卧室内,顾母正闭目浅睡中,请来的中年家庭医生给她打好了绷带,悬挂着的葡萄糖盐水一滴一滴输往她的体内,减轻她虚弱的身体状况。
顾易笙在床前站了会儿,问了医生几句,得到无碍的回答,才稍稍舒了口气,转身问张婶,“我爸呢?”
“刚有来过,现在应该还在书房。”
顾易笙去找书房找顾父,方楠不好再跟着,只好帮张婶处理些杂事。方楠来顾家老宅的次数很少,除了和顾易笙领证后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以后也只是逢年过节过来走个形式。她和顾父顾母的关系也很微妙,谈不上亲善,也没有中国式传统媳妇家长矛盾。对她嫁给顾易笙,顾氏夫妻表现的异常安静,对她的出身和经历既无刻薄挑剔,也无一丝一毫的表示。说的再清楚点,顾家法律上多了个新成员,其实也许压根不存在。方楠就是个无性人,被忽略的恰到好处。
后来因为场合上的需要,顾母也曾带着她出席一些贵太太们聚会的场合,久而久之也在以另一种方式向别人宣告了某层含义。偶尔她也会约方楠出来逛个街看个画展,比如那次在助残疗养院。
印象里的顾母,很大气很高贵,对人对事总有一种骨子里散发出的优质修养,方楠甚至都想过,顾母若真要鄙视一个人,只怕也是高贵优雅的,她哪里能看出来。而顾父,少年时的面瘫顾易笙,应该就是继承了他爸爸的基因。如果顾易笙没有在风骚的路上堕落下去,二十年后,他会是加强版的顾父。
而这对无论性格还是外貌都十分登对的夫妻,和睦相处了几十年后,起了争执,顾母还因此不慎摔下楼梯,方楠虽然没多少八卦之心,也难免好奇里面有什么猫腻。
顾易笙出来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之前的“别理我”,赫然改成看“有多远滚多远”的昭示。方楠还想凑上去安慰一下,最后也只能默默退散。
顾母醒了,看见床前的儿子和儿媳,堪堪露出了一抹笑容,将苍凉的面色遮去了大半。
“你们来了。”顾母伸出手臂,明示他们扶她坐起,方楠站在前头,急忙扶住了她,让她稳稳靠在床头。
顾易笙不言不动,抿着双唇冷冷站着,像是一个愧疚的儿子无言面对母亲。小时候就在面瘫这条路上走歪了,话少沟通少,长大了更为离谱,话多也没和顾母有更多沟通。以至于造成现在这个状况,他的意思,他无法表达出来。只能干冷冷地站着,让气氛陷入压抑的尴尬里。
方楠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傲娇也要看人和时间,这家伙平时和她玩嘴皮战的时候,可没见这般木讷过。
顾母是何人,自己生的儿子怎会看不明白,她摇了摇头,笑容略显无力,像是在安抚顾易笙,又像是发自内心的惆怅,她说:“你先出去,我和楠楠有点话要说。”
方楠一惊,原以为怎么样该出去的是她,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顾易笙出去,她留下?
顾易笙同样意外,他看着顾母,又撇了眼身旁的方楠,最终也没说一个字,转身离去,关上门。
“是不是又和他闹别扭了?看看那小子气鼓鼓又极力掩盖的样子。”门刚带上,顾母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笑着问方楠。
还真是火眼金睛,母子连气,方楠都不好意思说“不是”了。没办法,来老宅之前,他们可不就在争的热火朝天。如果不是张婶电话,现在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是……是出了状况。”方楠吞吞吐吐,这个问题真特么太难回答了,怎么说都觉得不对,“不过您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因为林琳?”顾母没有理会方楠拙劣的欲盖弥彰,方楠的无措倒在某一点上无形得到了她的认可,这孩子终究是个孩子,秉性再偏执自私,也有她可爱的地方,“还是因为容衍?亦或者,两个都是?”
一针见血什么的,顾母要么不使,要使,绝对可以比其他女人更为到位给力。
方楠微微叹息,原来顾母支开顾易笙,为的就是这个?她好像明白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了。
“我想你一直以来都奇怪,当初为什么我们对你和阿笙的婚事微持否定态度,毕竟以你的资质和出身嫁入顾家,说的直接点,完全没有资格。”顾母的语气很温和,即使言辞甚是犀利,虽然这些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实,“除了你亲生父亲在其中的作用之外,让阿笙娶你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不想再让他和林家有任何牵扯,尤其是林琳那个孩子。”
方楠双拳不经握紧,颤抖的指骨折射出她内心的波澜。
顾母的声音依旧柔柔传来,“那个时候,无论阿笙要娶谁,只要勉强还能过得去,我都不会有意见。所以,即使是这样的一个你,我也尝试着去接受。”
“虽然不太明白这个时候您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不过该有的分寸,我还是有的,对不该有的奢望,我也绝对不会产生。”方楠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她一向很少在别人面前有低头的时候,尤其低的如此明显和卑微。可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你只看一眼,就被生生矮了一截,低人一等。她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上会真正永久冠上顾字姓氏,偶尔午夜梦回间的陌生悸动,总会在等不及萌芽时被外界踩死在土壤里,所以,“我会和顾易笙离婚的。”
这是第一次,方楠对别人庄重而认真的讨论这场婚姻的结局,似乎除了这个终点,她无路可选。
顾母没有对她言之凿凿的“离婚“二字予以点破,反而像没有听到一样,突然转了个话题,“这两年有见过你妈妈吗?”
方慧?方楠抬起头看向顾母,瞬间的困惑在眼底闪过,“那年她走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前些日子,好像看见她回来了。”说了些久的话,顾母似是略显疲色,声音也不自觉低沉了下去,“我知道你们母子关系一向不太好,你是她女儿,她生下你却没好好养你。同为女人,在这一点上我看不懂她,但也不得不佩服她。楠楠,你知不知道当年她选择生下你,需要多大的勇气?”
方楠从有记忆开始,她的世界里除了恶心的男人,就是恶心的女人,她有个让她厌恶的母亲,却从来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概念。血缘亲情对她而言,太过遥远,却又无端渴望。从假爸爸林震滔,到真父亲容正生,她只是想找到那个对的人而已,怎么就这么难?一次次狗血之下,是她无法知道的秘密。她唯一能找一个让自己暂时不去想的理由,只会是方慧活的太糟蹋,连带着她也活的糟蹋了。
她从未放弃过所谓真相总有一天会出来,可方楠意外的是,这个真相会出自于顾母。和容正生那种人扯上关系还不够,原来还和顾家扯上了。方楠对方慧是真的服了,这个女人的的确确比她有能力有魄力。
当顾家根基尚在国外,顾母还在怀着顾易笙的时候,顾父回国探路择行业发展,偶然之下结识了女大学生方慧。少女方慧春心初动,对成熟的魅力男人一见钟情。男欢女爱,寂寞围城,太多有悖伦理的事情总能在特定情境下发生。奈何这个男人最终因为利益需要,有求于当时的政府要员容家。一场有关背叛和牺牲的**交易,成为这场男欢女爱的催命符。
方慧成为撬开利益之门的钥匙,被她初次爱上的男人送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补齐!
下一章会把前因说清楚,一些之前的伏笔也会解释完毕,接下去就是方楠爆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