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情为何物】
随他一并入了账内,这官儿甚是乖觉枕与我怀中丝丝入睡,与我那宠兽小板凳儿倒是一模一样,只是缺了这磨牙,放屁,打呼噜,确显得冷清不少。
窗外夜色一片寂静,清风吹动竹林,虫鸣嘈嘈切切,一片天籁弥声。
我垂眸望向他脸庞,额前散落缕缕青丝,面如冷玉,眉眼细长,挺翘鼻梁,我方想着这才算作是俊朗的男儿面相,心中复又默默将老梦鄙夷了一遍。
忽作产生了某种错觉,竟觉得怀中之人宛若孤寂沙洲上一叶扁舟。
半个多时辰之后,我见这官儿一动不动,气息平稳,许是睡着了,如此便到了我离去之时。
我正想抽身而退,熟料这官儿在睡梦中也不忘紧握我手腕,我这厢如何都挣扎不开,遂坐在床塌之上一筹莫展,将周遭细细打量了一番。
一张软榻,两根红烛,三两盏淡酒,书香淡雅,清灰冷灶。轻纱之上垂一幅装裱精细的画卷,然则画工却拙劣稚嫩,不比先前那幅仕女图。画中一青衣男子怀抱一灵气玄猫,这玄猫幽绿眼眸与我却有几分相像,我生为一尾鱼儿,最怕的便是这龇嘴獠牙的猫儿,遂一动指尖使了个妖术,将画卷卷了起来。我莫叹一口气,如此位高权重之人却过得这般清冷,连个端茶递水的女眷都没有,这魔君做的也真是有些孤寂。
正当其时,忽感一丝丝沁凉之意从眉间传来??????
我蓦然一惊,垂下头去看,原是那官儿不知几时转醒了,正清寒望着我,不知正思索着什么,眼中宛若一泓秋水浅浅流过。
我亦浅浅回望着他,良久,他温润一笑,似落雪之中一朵抽枝开放的红梅,缓缓合上眼,似有一晶亮物什从眼尾滑落,了无痕迹。
我心口又作猛然一紧,若紧出水来??????
与他,与我??????我不知??????为何??????
他面色痛苦纠结,淡淡叹道:“我宁倾负尽生魂力换与你永世相伴,可你??????却为何不懂?”
我自小便无血无泪,不甚通晓这情爱方是何物,如今被他这一问,更是不知如何作答。
男子似也不期待我答言,抬眼将我怜惜一望,眼中似淡出萦绕云雾,一副神伤殒落之色,厉声说道:“隐儿,该走了。”
言罢,背身转了过去,一人蜷缩在塌边,投下一抹暗青色的忧伤背影,似有忍痛割爱的诀别之状。
我越听越混沌,微蹙起眉毛,痴痴看他纤长背影。呜呼哀哉!这官儿的心思真真猜测不透,方才道宁倾负尽生魂力换与我永世相伴,现如今怎的又说叫我走的话。
但念在我如此便可得脱身,何乐而不为。我提携衣裙,信步步与塌下,正备撩起纱帐,却忽闻身后传来骨骼崩碎之声。
我蓦地回头张望,只见榻上青衣男子,许是病疾发作,全身筋挛,一脸痛苦神色。猛的一咳,竟吐出一口鲜血,鲜血顿时浸染了青色衣襟。他仰天苦笑,指甲深深陷入骨肉,忽而满身皮肤现出玉器龟裂痕迹,丝丝入目。
我瞳孔抖动不安,方要上前,只听得一赢弱声音从男子口中挣扎而出,“快走??????”
我呆立原地,仿佛被摄去了心智,丝毫无法动弹。
却见青衣男子烧红双眼,好似走火入魔,扬起袖口,向我怒吼道:“快走!”
我一路跌跌撞撞逃出屋外,复又回身去看,帐内青衣男子亦凄苦看我,他一挥手,似有一卷狂风骤起,门窗霎那间便“嘭嘭”几声闭上了。
我一派落魄神色,回望这冷竹青青的深亭院落。
原来??????情这物什如此这般嗜骨吮血······
转日清晨,旭日东升。
梦落阁前。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之声,未见其人但闻其声。“余儿!我且周转了几日,终想起了这锦言的第二条!便是切勿踏入烟雨阁半步!”
一听这声音,我方从苦想中解脱出来。
话音未落,见老梦乐滋滋踏进门来,手摇一把雅致折扇,一瞧我虚弱模样,大惊失色,趔趔趄趄伏到床边,道:“余儿你这厢是怎么了?岂是生了什么病疾?老梦几日不在,如何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说完,忧心关切将我上下瞧了一遍,见我面有愁色,复又张口怒道:“是哪个遭瘟的欺你,余儿你告知老梦,老梦我这便带你去说理去!”
一脸怒气冲冲,遂要携我出去,复又想起我身体不适,暂且罢休。
我眸中淡出一抹愁色,郑重望向老梦,道:“老梦??????我问你,为何那人甘愿被嗜骨吮血?我为何与画中之人如此相似?”
老梦闻言,眉尖一跌,跳下床去,在地上团团发转。良久之后,老梦神色一顿,似乎做了某个艰难决断,步与我面前,紧握我一双手腕,颤颤问道:“余儿可是去了烟雨阁?”
我不置一言,半撑起身子,枕在床边,缓缓点头。
见状,老梦痛心疾首哀嚎道:“你这余儿啊!千不该万不该,不听我嘱托,现了这女儿相,又去了那烟雨阁啊!”老梦似有忧肠百转,不知从何道起。“如今这救命锦言,硬生生被破了两条,这方可如何是好啊!”
我苦笑摇了摇头,看向窗外流转的飞絮??????
我余儿平日里体壮如牛,却不知怎的,那晚过后,这几日不思饭食,夜里多生噩梦,体虚气弱,直倒虚汗。
娇养了几日,我这权且了好多,日渐精神康健,方才想起出生之时爹爹赠予的那块灵玉,不知被我遗落在哪方,如何都找它不到了,好生奇怪!
问得几日前为何生病,发生了什么也怎得都记不清了,单单生病那晚的记忆脑中全无。
老梦一脸高深莫测,宛若高僧开坛讲法般悠悠对我道:“能忘记愁事,方乃大幸。”
我心中估摸着,我这伤病准是被这老梦害得,许是他怕我日后寻仇,复才将我记忆抹了去,真真狡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