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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四章

    凡间。

    要说人间最繁华的,莫过于殷都朝歌,自从盘庚迁都至此,及至今日,帝都已经整整发展了几百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颇有挥汗成雨,联袂如云,比肩继踵之象。

    城北临界拐角处,是一处庄严华丽的府邸,门口两只威武雄壮的守护神兽,正瞪着圆溜溜的石质眼珠,冷冷地注视着来来往往匆忙路过的行人。

    正是初秋时节,飒飒的微风从府院东面的古树上拂过,青中泛黄的枝叶顿时沙沙地一阵轻响,衬着朦胧的月色,愈发显得寂静优雅。

    “这么多年不见,你们俩看上去倒是更显得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了。”

    说话的是一个侧坐在湖边石凳上的青年,原本有些平凡的面容被藏蓝色的华袍一衬,顿时多了几分俊逸洒脱。

    他斜眼瞧着坐在他对面的玄衣青年,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盏,“当初真是多亏了你们,我替齐威谢谢你俩。”

    说着,仰头喝尽了杯中的果酒。

    对面的玄衣青年却没有动,细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地绕着杯口来回滑动,偶尔微微屈起,敲击在莹白的杯盏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身穿藏蓝色华袍的青年不由有些尴尬——他倒是忘了,这两人固然救了齐威,却是差点搭上自己的命,他这声道谢,与其说是感谢,倒不如说是给人添堵。

    果然,坐在玄衣青年右侧的另一人闻言嗤地笑了声:“韶峰,你这是道谢呢,还是给我俩添堵?小戬当初为了这事儿,可是整整两个月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虽说生气的缘由不在齐威,但说来说去也是有些关联的。

    “咳,你这话说的可不厚道,我当然是诚心诚意地感谢你。”韶峰抬手抓了抓头发,虽然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却也从齐威零零散散的回忆里知道了一些,“他当时的记忆出了点问题,说的也不明白,我知道你俩受了委屈,这杯酒也算是我替齐威向你们赔罪……”

    “与他无关。”坐在韶峰对面的玄衣青年抬头瞥了他一眼,轻轻抿了下唇,“就算当时没有齐威,她想做的也会做。”

    “但是……”韶峰嘎了嘎嘴唇,虽然听不明白杨戬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当初那件事的确是齐威自己不小心,正待再说几句话,府院外却猛地传来一阵喧闹。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刚刚拂袖起身,就见府里的老管家脚步踉跄地跑了进来,脸上神色是少见的惊慌失措。

    “少少少爷!大事……大事不好了!齐齐……齐大人跟人打起来了!”

    韶峰脸色唰地一黑:“什么人?”

    “这……这……”老管家紧张地一脸冷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眼神如有似无地朝安安稳稳坐在石桌旁喝茶的两位客人身上瞄,“那个……其实……”

    “有话快说!”韶峰觉得额头上的筋开始蹦蹦直跳,几乎恨不得一把揪住这老家伙的领子。

    “是……是个姑娘。”老管家感觉气都喘不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少主子的脸色——旁的他不知道,可一旦碰上跟齐大人有关的,自家少爷那就是个干芯儿的爆仗,一点就炸。

    话音落下,三人俱都愣了。

    “你蒙谁呢,齐威他一个大男人,能跟一个娘们儿打架?”韶峰黑着脸冷笑,一甩袖子就要出门自己去看,哪知前脚刚刚迈出去,老管家口中正在打架的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府院里。

    “哟,我说大管家,你跟你家主子乱嚼得哪门子舌根?本少爷何时跟个婆娘计较了?”齐威哗啦啦摇着扇子,翠绿的绫罗衫子罩在月白的锦袍外,衬得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愈发多了几分妩媚风流。

    他挑眉看了看老管家,目光落到脸色铁青的韶峰身上,嘴边儿的笑愈发地轻佻了:“啧,峰大少这是怎么了,见到小爷我回来还摆脸子?”

    眼角余光瞄见石桌旁坐着的两道身影,细长流畅的眉眼倏地眯了眯。

    韶峰听他这话脸色更是冷硬,抬眼冷冷瞟了他一眼,哼道:“不敢,齐大人现在可是朝歌城里的大红人,我这区区一个作册的官邸,可供不起齐大人这尊神,又如何敢跟齐大人摆脸子?”

    “你生气了?”齐威笑眯眯地弯起那双晶亮亮的眼,“啪嗒”一声收拢了竹制的小扇,撩袍坐到杨骏对面的石凳上,“韶峰,你明知道我出去是做什么,与那丫头——”

    抬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粉衣女子,他撇着嘴摇头道:“与她打起来是个意外,这般飞扬跋扈的性子,怕是换了谁也受不……”

    话音没落,他口中那个飞扬跋扈的姑娘却一脸惊喜地开口叫了句:“杨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尾音刚落,坐在杨骏对面的齐威就看到某人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紧接着,那个被他指责飞扬跋扈的姑娘就像见了久未归家的丈夫似的,一溜烟儿地窜到了杨骏面前:“杨大哥,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那天晚上你一句话没说就出了玉泉山,可是把我跟伯父急坏了!你……你没事吧?”

    说着,小心翼翼地照着杨骏上下打量,生怕看漏了一点可能有伤的地方。

    杨骏被看得不自在,垂着眼摆弄着手中的杯盏,老半天,才冷冷淡淡地哼了句:“不劳三公主费心,杨某好的很。”

    抬手拿起个水灵灵的梨子,递给左侧的小弟,他笑眯眯地说道:“小戬,吃颗梨子,秋日天凉,茶吃多了对身子不好。”

    杨戬没回答,也没接,只扭头看了齐威一眼,说道:“齐少爷看起来气色不错。”

    “……那是小爷心情好。”齐威似乎察觉了这院子里的诡异气氛,黑亮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瞥见一旁的姑娘因为杨骏的反应而煞白了脸,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眯着眼笑了笑,说道:“对了,小爷今儿刚从朝歌城里回来,听说了件有趣儿的事,我猜,你肯定很想知道。”

    杨戬挑了挑眉,却没言语。

    齐威抬手摸摸下巴,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半晌,才故作神秘道:“跟我去屋里,我单独说给你听——”

    话音没落,杨骏和一旁的韶峰就几乎同时黑了脸。

    但尚未等他们出言反对,齐威接下来的话却被迫他们打消了反对的意图。

    “韶峰你跟我们一起去,至于杨大少爷……”他挑着眉眼朝站在杨骏身边的姑娘努了努嘴,“还是先把自己的私事处理了,再来跟我们谈公事的好。”

    说完,就率先一拂袖子从石凳上起身,朝前厅而去。

    剩下杨骏瞪着三人的背影,一股火气没地方发,只愈发冷着一张脸跟寸心对峙。

    ***

    昆仑,玉虚宫。

    幽幽的鸟鸣从不远处的竹林间传来,混合着哗啦啦的流水声,仿佛一支悦耳动听的歌,伴随着浅浅的微风拂面而来,似乎连身边环绕着的丝丝雾气都显得迷蒙舒畅起来。

    “此言当真?”

    玉帝眯着眼瞧了瞧手中的杯盏,勾着嘴角嗤地笑起来,“怪不得她这几日如此安静,原来是把主意都打到这上面去了。”

    “谁说不是呢。”白衣的道者闻言轻叹了声,“你既然与通天师弟见过面,那便该心中有数了。只不过……”

    “她既然已经开始作此打算,最多再过个百八十天,这安生日子就到头了。”玉帝扬扬手打断他的话,捏着黑棋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下手边晃动的长袖,“师兄,师父……鸿钧老祖说要以阐教截教和兜率宫三方势力共立封神榜,可是确有其事?”

    白衣道者点了点头:“不错,半个时辰前才刚刚传下法旨,让我等三个月后去火云宫。”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火云宫不知又想用的什么心思,用宝莲灯对付弱水不成,就直接把主意打到封神上去了。”

    “这可未必。”玉帝闻言摇头,执着黑棋缓缓将手边摆好的棋子一颗颗围绕起来,半晌,才轻轻敲击着棋盘笑了笑,“依朕看,他们封神是假,恐怕……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不可能。”白衣道者紧紧蹙着眉,目光落到玉帝摆出的棋局上,顿时微微闪了闪,“师尊向来明白事理,同门之谊,手足之情,断然不可能。”

    “这有什么?”玉帝挑眉嗤笑,“你道这天下人俱都如你这般纯良无欲么?便是他上古大神也万万跳不出这七情六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火云宫标榜的是什么,你莫非不知?”

    白衣道者抿唇不语,半晌,才浅啜了一口清茶,说道:“话虽如此,但此事……我阐教总不会逆天叛道……”

    “逆天叛道?”玉帝冷笑一声,重重将手中棋子摔打在棋盘上,“你平日里逆来顺受听他们的来劝朕也就罢了,如今事实明摆在眼前,你却说逆天叛道?”

    白衣道者仍是皱着眉,“昊天,你我俱都无凭无据,何来事实之说?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

    “是不是朕一厢情愿的推测,师兄心里清楚。”玉帝深深吸了口气,掩饰下方才的失态,眉目间却隐约带了几分失望与落寞:“朕只是想问清楚,师兄既然猜到女娲的打算,那么可曾探听得出她究竟打算如何利用那时的人间帝王?”

    ***

    凡间,作册官邸前厅。

    幽幽的烛火上下跃动,将三人的影像投射在地面上,拉长的阴影笼罩下来,无端端地平添了几分诡异。

    “帝辛要在三个月后,亲临女娲宫进香。”

    齐威执着扇子,轻轻点了点下巴,脸上神色有些疑惑不解,“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帝辛沉迷酒色不问朝政,前些年祭祀的时候,也只是派了自己的老丈人和少师比干去参加大典,今年不知怎么了,一夜醒来就要亲临女娲宫。”

    “一夜醒来?”杨戬皱了皱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唔,我说有趣儿的事,就是指的这件事。”齐威顿了顿,续道,“也不知帝辛是怎么回事,昨儿比干跟他进言,让他亲自参加今年的祭祀盛典,他还一脸厌恶地指责老丞相古板不知变通,搂着身边的宠姬又亲又笑,气得老丞相当场吐了不少血。可今儿一起来,就一纸诏书把老丞相招进了宫,不仅深刻反省了昨日的所作所为,还言说要亲自前去女娲宫进香。”

    “嘿,这倒是奇了。”韶峰一边剥果子,一边抿着嘴笑,“帝辛自打当上大殷商的王,刚开始有人管着束着,朝堂上倒还收拾得风生水起,不过现在……啧,他怎么会突然间生出亲临女娲宫的念头?”

    “怪就怪在这儿。”齐威拿两指夹起一块韶峰刚刚剥好的橘子,嘿嘿笑了笑,“听说是他做了个什么奇怪的梦,梦里头有人说,他若不去女娲宫,就要……”

    最后那几个字没声音,但杨戬却看得分明,细长的眉梢又倏地拧了起来:“此话当真?”

    “估计是真的。”齐威摇摇头,明明已经快要而立之年,脸上的表情却偏偏兴奋地跟个孩子似的,“我回来之前在正宫门口碰到了一个昨夜侍寝的妃子,那女人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整个人都不清不楚的了。我一打听才知道,昨夜帝辛睡梦里不知梦见了什么,又哭又笑,整个人就跟疯魔了似的,整个寝宫都能听见他那阴寒得跟鬼一样的笑声。”

    他微微顿了顿,端起茶水杯喝了一口,续道:“而且,昨天守在寝宫外头执勤的守卫们都说,三更天刚过的时候,寝宫上空的天忽然变成了七彩的霞光,然后有一道金光从墙上的瓦缝钻到宫殿里面去了,再接着没过多久,里面就传出那妃子的惨叫和王上的疯笑了。”

    七彩霞光?

    杨戬不由一怔,莫非是……

    上辈子他虽然不清楚当年的封神之战究竟因何而起,但现在想想应该与女娲有脱不开的关系,这道七彩霞光,极有可能就是……

    ——不对!上一世……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距离殷商灭亡明明还有几百年的时间……

    他倏地一震,端在手中的杯盏险些滑落到地。

    明明距离杨家灭门过去只有几年的时光,正当是殷商欣欣向荣开始起步的时刻,怎么会……

    “齐威,你方才说的,朝歌现在的王,是谁?”

    “帝辛啊。”齐威闻言瞥了他一眼,狐疑地蹙了蹙眉,“有什么不对么?”

    “你确定是帝辛?”杨戬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捏着杯盏的手骨节泛白,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得清上面跃动的青筋,“不是成汤么?”

    “成汤?”齐威不解地眨了眨眼,看着杨戬的目光有些诡异,“那可是殷商王朝的老祖宗啊,这都过去六百多年啦!喂,你不会真的是烧糊涂了吧?”

    ——过去了六百多年?!

    杨戬眸光一沉,黑亮的眼紧紧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人,半晌,手腕忽然蓦地一转,墨扇刹那间化作神兵,配着白衣飘飞,整个人已冷冷站在了厅堂正中。

    “你不是齐威。”

    细长的指尖紧紧贴在三尖刀冰冷的把柄上,他斜挑着眉眼冷冷勾了勾唇角:“你——究竟是谁?”

    ***

    “事情布置得怎么样了?”

    王母斜靠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小榻上,微微蜷了胳膊撑着下巴,琉璃似的凤眸幽幽地注视着殿中那道翩跹起舞的身影,口中的话,却是对一旁执杯换盏的青鸾所说。

    “一切如娘娘所说。”青鸾点头应了,帮忙将空掉的杯盏斟满,“不过,那个孩子又心思缜密,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幽幽的茶香弥漫开来,混合着空气中浅浅的荷花香气,愈发地令人陶醉。清浅的水滴沿着壶口滑落下来,仿佛涓涓细流,流淌到晶莹剔透的杯盏中,溅起了小小的水花,连同其中漂浮的茶梗,都好似一叶扁舟,随着波纹上下起伏。

    王母笑而不语,只轻轻咬了颗葡萄,静静地看着舞池中央欢快跃动的人影。

    铮铮乐声,混合着愈来愈密集的鼓点,宛若昆山玉碎的激越。

    牡丹娇美似花的脸上浮现出细细的汗珠,舞动的红绸却愈发热烈起来,火红的裙摆被旋转着的风扬起,折叠成惑人的弧线。

    “青鸾,你说……那孩子发现以后……会怎么做?”

    王母幽幽叹息了声,指尖轻轻地沿着尖细的下巴来回摩挲,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兴奋地两眼都能看到光亮,“本宫真的很好奇,咒术一旦破灭,一切都会回到施咒前的那一刻……他会怎么做呢?”

    “娘娘大可以放心。”青鸾摇摇头,跪坐在小榻一旁,细心地替她揉捏压麻了的腿,“奴婢花了这么大力气,为的就是帮助娘娘实现心愿,怎么会让这一切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便是发生了,尚未发生的,自然也不曾发生。”

    “哦?”王母挑了挑眉,“本宫记得,这咒术是自他们离开桃山水牢才开始准备布置的,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了……”

    “神仙的法术只会对凡间的东西才能产生影响,凡是跟天界仙境有关的,俱都无用。他们曾有将近两个月的时日都待在昆仑仙山,奴婢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动不得玉虚宫的东西……”

    王母闻言没说话,轻轻嗯了声,唇角却如有似无地勾出道浅浅弧度。

    ——这样也好,她当初要青鸾布置这场幻术,要的本来就不是让一切回归原点,而是幻术被杨戬破除的刹那在三界引起的动荡。

    “不过……”青鸾又复皱起了眉,“齐威和那个什么韶峰似乎也非平常凡人,尤其是那个齐威,当日不仅能够承受得住娘娘的元神,而且事后居然还留有模糊的记忆,奴婢担心……”

    “这个你倒是无需担心。”王母轻轻笑了笑,目光从舞池中牡丹的热舞转到一侧的莲池,“看到那株白莲了?”

    “嗯?”青鸾不解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扭头去看。

    ——幽香弥漫,像是四周飘散的雾,隐隐约约地,若有还无。影影绰绰间,似有花瓣露出头角,衬着墨绿的叶,宛似舞女的裙裾,娉婷婉约。

    “感觉如何?”王母抿了抿唇,“并蒂莲开,魂魄化而为人,一白一黑。”

    青莲不由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难道他们两个人居然会是……

    不,仙凡有别,若是仙魂,当初就不可能轻易地被王母占去了身体……

    她狐疑地眨了眨眼,盯着那株白莲的目光中隐约透着几分复杂难辨。

    王母似乎没看出她的情绪,只轻抿着唇笑而不语,垂眸继续取果品茶,直到舞池中牡丹大汗淋漓地跳完一段,才轻笑着说了句:“牡丹这丫头,能歌善舞,倒是不愧能够领袖群芳。”

    “娘娘说的是,牡丹仙子既然统领群芳,自然得有些不一样的手段。”青鸾低声应和,心中却反反复复在琢磨那句并蒂莲开究竟是何意思。

    王母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却又似乎没有,只勾着唇角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她不喜欢被人看透,也不能被人看透,要统领三界,总有一些东西是要永远都成为秘密的。

    比如,她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11点左右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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