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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六 哀鸿

“我?”车厢内的少女自问了一句,但很快就遭到了自我否定,“不行的,我不行的……应蛇,应蛇一定要我遵循它的命令……”

“丫头,不必着急。来,能给我具体描述一下应蛇……是什么样子么?”

“不,我……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不想想它……可是它却时时刻刻都在跟着我……”

那声音是明显带着笑的,怎么听也不像是与人诉说一件惊恐之事。

“哦?那情景是不是足够糟糕?”车外传入的男人声音有些哑,可全无讽刺嘲笑之意。

也不知怎的,少女竟一下子止住了泪水,并尝试把头从怀中抬起,“糟糕?!”

“鲁哀公二年,孔夫子离开卫国时经曹、宋、郑至陈国,在陈国住了三年。吴攻陈,兵荒马乱,他便带弟子离开。

可陈国、蔡国的大夫们知道孔夫子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意见,怕他到了楚国被重用,与其不利。

于是派服劳役的人将孔夫子本人和那些弟子们围困半道,绝粮七日,最后还是一个叫子贡的弟子找到楚国人,楚裹派兵亲迎,这才免于一死。”

那人这样提醒自己,到底在暗示什么,是让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还是……告诉她……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去的终是躲不过去?

须臾——

“丫头,你所看到的事物;所听到的声音;所闻出来的气味;吃东西时尝到的食物滋味;敲着车壁车壁划过手指时带给你的感觉;甚至你想要做得事情……皆源自于你的灵魂。”

那男人声音明明远在天涯,为何听上去却是近在咫尺?

不,虽然她因失忆而变得有些愚笨,但是一些东西自己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逃离吧,该走了,撑不过来……就不要那么死撑……

一个小小的空间内,没有光,没有树,也没有道路可循,周围是那么安静,唯有无限放大了的白色做成了唯一的主宰者。

“我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

空灵且戏谑地话语,宛如强风暴,压得陆成绮整个人喘不过气。

“这……这是什么地方?”陆成绮叠放于胸口的手有些颤抖。

“你不是一直想要摆脱我么?”

轰隆隆——

整个空间开始分裂四展,半空悬浮了无数细小颗粒,它们整齐划一得涌向空间凹陷处,瞬时地面变得凹凸不平。

雾气自远方传开,隐约见那鳞片乌漆墨黑,晶莹透彻,雕琢于上的白色花纹竟都用短剑铺就。

尽管看上去浑然天成,盈景如画,实际上依然凶险无比。

“你是……应蛇?”陆成绮惊了,她之前无数次看到过它,但从没有一次距离是这么近,瞧得这般清晰。

大蛇点头,扭动着尾巴摆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

陆成绮突然想起,以前她与叶良辰说应蛇,那人也是静静听着,没有丝毫应答。

所以最初,她以为他真心听自己诉说,给予安慰……想来,叶良辰一点都不在乎。

一点都不在乎!

“丫头,该走了,你准备好了么?”

甜死人的粘腻话语直直戳进陆成绮的心脏,嗡嗡鸣的小兽慢慢安静。即使此刻有别的声音喧嚣,也不足沦陷了。

然而这厢,老丞相急了。

“阿绮,醒醒——”

“阿绮,醒醒!”

“阿绮?!”

一句句,从轻声呼唤到警愦觉聋,自警愦觉聋再到撕心裂肺。

悲伤地,哀鸣地,温柔地……他没有一句呼唤是情不甘意不愿。

阿绮,你是在怪我这段时间冷落你,不肯听你诉说么?

叶良辰修长的食指自下颌一路向上,蹭过了薄弱的唇部,拂过了有些干枯眼睛,包括小丫头每一缕青丝也于他的手指处滑落。

“在……小小的世界里……你……会给我……幸福……我答应……跟你走……”

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忽而冒出陆成绮之口。

“小小的世界,给你幸福,带你走?”老丞相听到这句话当即怒火中烧,怫然不悦。抚摸少女小脸儿的手指亦然停止不动。

他是那样相信自己对她的感情,她怎么还肯跟着别的男人走?

凭什么!

“自你喊我第一声‘夫婿’起,的确是一开始不能接受这个称呼……可……我日日夜夜……悉心照料了你一千多个日子,难道你就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暗中守护你……

想方设法保全你……

我北王朝的公主殿下,你打小就不怎么活泼开朗,交往得人数数来数去也没几个。

你曾怨恨说,大千世界没有人对你好,穷途末路也未曾交到一位朋友,更不可能有机会与爱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哗哗——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小花儿小草儿努力昂起头来,它们借助风转转身子,充分享受来之不易的天降甘霖。

一旁饮水得两匹马儿异常欣喜,它们时不时踢踢蹭蹭蹄子,抖抖身上的泥土。

有道那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哐哐哐——

旁边传来一阵敲敲打打之声,马儿们因惊着了也便去寻看∶满地木屑因着风儿吹刮得到处是,车窗也明显大了低了许多,隐蔽地木门再历经老丞相一番改造,布幔软帘地透光已是十分明亮。

“你俩不过是个畜牲,这里没你俩的事,瞧什么瞧!”

老丞相将那二匹马重新安置,扬起手对着马背和马屁股就是两鞭。

拉车得马儿则是十分不解∶一路慈祥善目,与它们有说有笑的老翁,如何变成了这番模样?

至于玉磬谷的那一位,估计也是闲着发闷。要不,怎么会三天两头来给辞职归里的老丞相一个劲儿添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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