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三 怜子
“人言闲看花开花落,漫观云卷云舒,沧海变桑田,桑田又成沧海,静流水深,波涛起伏。你我都是小小一粟,你担心也好,怨恨也罢,丝毫影响不了这天下。”
乃到茶壶见底,阮九那悸动浮躁的心才微微释然。
“今日之事你且放一放,来随我见两个客人。”
茶舍旁有处高台,高台上的桅杆挂了两束绳子,绳子上方系以一面花色旗子作为标志。
花旗升起,表明今日闲暇,可来拜访。
一如左眠所提的那样,不远处的夕阳之下,一个女子正在背着另一个女子艰难行走着。
“姐姐,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背上的女子用帕子擦着姐姐鬓角的汗。
“阿雅,我们只要求得蛇毒饮,就能拿到……令牌……投奔大哥,重获自由。”
年纪小的女子哭诉起来:“姐姐,阿爹是不会饶过我们的,他是不会饶过我们的!”
“阿雅,就快到了,不许你说丧气话,听见没有?”
姐姐陆月珠的言辞中透着果敢与坚毅。
“可是……”
妹妹陆月雅挪动嘴唇,想要辨明。
“此二人是一对姐妹,姐姐阮月珠,妹妹阮月雅。一年前来过我这里,用珍贵的锁灵草秘方换走一小份。”
左眠向阮天虞介绍二位客人的情况。
“当时,她们乘坐的车辇里,前面有六匹马拉着。而不像如今,徒步而行,费时费力。”
六匹马拉车,于中原一带算得上富贵之家。
阮九想着,不禁问出心中的疑惑,“这,一个富贵人家近一年就变成清贫无依,怎么可能?”
于巴蜀,其时间之迅疾,其力量之磅礴,根本不可想象。富贵世家既可以变得清贫,清贫之家会不会崛起呢?
夜为初,人已寐。一片静谧祥和中,带着陆氏姐妹的故事,雪白天使混合着冻雨,缓缓地飘落。
欲入灵蛇道,须得闯三关。而三关中的二十四日,实为最难。
二十四日,顾名思义,代表的是黄河一带二十四个节气。这二十四个节气被刻印在一个巨大石盘之上,需要闯关者按照五行布施,于一片没有光亮的小房间中寻找此刻相对应的节气,否则,极有可能葬送于此地。
“阿雅,不用担心。”
陆月珠一抹嘴角流出的鲜血,继续拿着刀向前冲去。
她和妹妹一样,幼时养尊处优,一点也不晓得怜惜。遇事,则全然靠着父皇,以及身旁的带刀侍卫。
如今,王朝破败,昔日的公主变成与大众无异的普通百姓。为生存,她们不得不拽起沉重的大刀,锋利的匕首,圆头的尖刀;她们褪下艳丽的华服,着粗布衣裳,甚至必要时丝毫不犹豫的女扮男装。
宫廷与江湖练习的是那样紧密,不知不觉间竟都成了江湖之人。
“姐姐——”
大石盘上是旋转着的,并且不是那种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的固定旋转,而是两者不定时结合的不稳定旋转。
纵使“立冬”处在“霜降”与“小雪”之间,可旋转的位置依旧流转,没有半刻停歇。
“不行,首先得使石盘停歇一会儿,才能稳定刺入‘立冬’的位置。”
陆月珠额角的汗簌簌下流,着在身上的衣裙早已破了几处。
冷风吹吹,拼命的往里儿钻。好冷!
石盘后面的左眠不说话,而转头望向绿衣公子。
须臾——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老先生配置蛇毒饮本就不易,自是要抽取相应的报酬。”
蛇老点点头,既而道:“规矩不可破,人情冷暖相自知。”
阮九恭敬答道:“烽火在西周时代本是传递消息,供诸侯国集结号令用的。然而西周末年,昏庸的周幽王为博得王妃褒姒一笑,竟不惜在城中演出以烽火向诸侯求教的闹剧。
“结果,少数民族犬戎进攻西周,再起烽火时,诸侯无人来援,幽王被杀,西周结束。从此周天子的权威一落千丈,出现了诸侯雄起,天下纷争的局面。”
“很好。”蛇老向绿衣公子投去赞许的目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也得在乎该在乎的人情。”
话毕,蛇老触弄手杖上的机关,石盘的旋转渐渐转得很慢很慢,就连坐在一旁的陆月雅也能轻易看清了。
“阿雅,石盘变慢了。这次,就让我们姐妹一起来破。”
陆月雅点头,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成功的。”
一柄短刀,却是四只手交叉相卧。
终于——
白光骤起,石盘粉碎。
见得是:
蛇老左眠穿了一袭茶色袍子,手持蛇杖微笑而立,旁边侍有一个身着绿衣的年轻公子。
“请问,蛇老还有没有那味药?”
姐姐陆月珠拉着妹妹阮月雅跪下,捧出一个黑色盒子,正中央放着两枚玉如意。
“此玉产自西域,是前王朝国君的钟爱之物。还请您笑纳。”
左眠示意旁边人接下,带领姐妹二人来到茶舍。
落座,上茶。
“这次为何所求?”
陆月雅看了看姐姐,终还是抿了抿嘴唇,道:“不瞒先生说,这次我姐妹二人所求确是为了昔日仇人。”
“什么仇人让你恨的如此厉害?”
姐姐陆月珠眼神一凛,“他正是我二人的父亲。”
母亲是父亲最宠爱的侍妾,加之母亲首次有孕,于是宫人们都说头胎一定是个男丁。
所幸,母亲真的诞下了她与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且如宫人说得那样,是个男孩。
于是父亲对母亲宠爱有加,别的侍妾因为嫉妒,偷偷将没多大的孩子抱出了家。
父亲大怒,于是责问所有宫人,但无一结果。
许是……老天有眼,在母亲失去父亲前的那一晚配合,使得母亲又有了孕。
但,母亲诞下了我们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受过父亲召幸。
后来,几经战乱。
母亲被父亲赐下毒酒,绝望而死。是我们在襁褓时留下唯一的记忆。
再然后,他百般欺辱我们,我们与他就成了仇人。
长大些,父亲想跑也跑不了了。因为,我们会让他生不如死,即使死的时候也要用最狠毒的方式,为母亲祭奠。
“先生,您看今天带来的故事能换多少?”姐姐的眸子眨了又眨,灵动星河又重新填满汇聚。与讲故事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妹妹再一旁也听得兴奋,“先生装药的时候能不能把红带子换成紫带子,白带子也行。然后把两条没有腿的蜈蚣绘于瓶上。我可喜欢先生的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