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让仁义之人宣讲仁义让拿刀之人拿刀
朱佑樘登基以来一直还是在规则范围内行事,并不曾破坏大明根深蒂固的官场规则,他是希望尽量在规则范围内来改变大明。而不是粗暴地采用皇权来干涉行政。
因为他知道规矩立起来难,但是破坏却容易,所以朱佑樘对于官员升迁还是让内阁推荐和吏部选拨。
五品以下官员基本都是由吏部选拔再交由内阁审核,朱佑樘最后负责批红通过。
而且对于内阁审核过的官员,朱佑樘基本很少会反对的,都是直接批红通过,唯有五品以上的官员的选拔朱佑樘才会亲自审核。
某种程度来将朱佑樘要比明太祖和明太宗他们要放权得多,那两任皇帝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了,后面的皇帝即便都是内阁在把控。
特别是到了成化皇帝,他是一个比较宅的人,经常不上朝,也不愿意见朝臣,所以放权放得更严重,即便选拔官员都是在内阁这里进行廷推。
到了朱佑樘登基,其实朱佑樘本身不是一个喜欢事事亲为之人,但是刚登基必须先抓权,正所谓“权为己用,恩自上出,雷霆雨露,收纵自如”,若是权力不是从皇帝授予的,底下的官员又怎么会感激皇帝。
所以朱佑樘是打算先将权力抓到手然后再慢慢一步步下放,这样被朱佑樘提拔的官员才会对他感恩戴德。
对于刘大夏这个人,朱佑樘即便是前世也是有所耳闻,烧大明宝船图纸和海图的文官,刘大夏可是在历史赫赫有名。
这些年朱佑樘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刘大夏此人并不曾烧毁宝船图纸和海图,但是成化皇帝想要这些图纸,他给藏了起来这个倒是真的。
因为他料想成化皇帝只是一时兴起,被汪直这些太监鼓吹说海外有财富和灵丹,所以才会想要宝船图纸和海图,想再安排人去弄些回来。
身为兵部右侍郎的刘大夏当然不能让皇帝误入歧途,于是才有了将宝船图纸和海图藏了起来,他料想过了这阵风头,皇帝必然会忘记此事。
果不其然,过了一段时间,成化皇帝果然忘记了此事,刘大夏只觉得他又干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让皇帝步入正途,正是吾辈文官之责。
对于刘大夏藏海图和宝船图纸这件事,朱佑樘是很恼火的,当年其实就是他安排汪直向成化皇帝提议造船开海的,结果生生被刘大夏破坏。
可惜那会儿朱佑樘自身的太子之位就有些不稳,被刘大夏破坏之后也只好作罢。
即便是这两年朱佑樘提议开海禁,办海关,刘大夏也上奏本反对了几次。
朱佑樘都是对他的奏本留中而已,并未对他有任何处理,但是他“刘大夏”这个名号可是被其记在了心中。
朱佑樘只是不想因言获罪,因为奏本的缘故来惩罚刘大夏,但是每次看到此人朱佑樘就是有些膈应。
听到刘大夏满嘴仁义道德,就堵得慌,于是有些作恼地开口道:“在其位谋其政,刘侍郎你乃兵部右侍郎,你的职责应该帮助朕参赞军机,而不是在这指责战争残暴。”
刘大夏也是个倔脾气,见皇帝不光不听劝,反而怪罪他多管闲事,他更觉得皇帝朱佑樘误入了歧途,很有必要将其拉入正道。
“陛下,臣乃兵部右侍郎,更有责任指出陛下的非议之战争,陛下成化年间,朝堂破败,如今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决不可任意动刀戈。”刘大夏躬身昂然道。
“敌人不会让你安心发展壮大的,我听说鞑靼小王子将要一统蒙古,刘侍郎,一旦蒙古重新被统一,接下来大明将面对什么,不用朕说,想必刘侍郎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朱佑樘望着刘大夏说道。
“这……”刘大夏一时有些犹豫:“陛下,蒙古诸部即便是再次统一,跟陛下这残灭建州两部有何关系?”
“攘外不先安内的道理,作为兵部右侍郎难道不懂吗?这些年建州右卫和中卫时常侵扰我大明,难道还指望他们会在蒙古人攻打的时候帮我们抵挡吗?想必他们绝对会联合蒙古人侵占我辽东,到那时辽东不再归属于我大明,大明京师将再无屏障,刘侍郎,到那时,你又该如何面对呢?难道朕得迁都不成?”朱佑樘接连大声发问道。
对于朱佑樘的接连发问论述,刘大夏是不太认同的,因为据他翻阅的史料了解到,建州三卫女真部族不太可能和蒙古人勾结共击大明,因为建州三卫的前身就是蒙古叛将,他们本身跟蒙古便有着百年仇怨,绝对不会轻易和好。
但是他此时也意识到了皇帝朱佑樘对他的厌恶,所以不再对此进行抗辩,因为他此行的任务是将皇帝朱佑樘劝回京师。
很可惜,他虽然不打算再与朱佑樘辩解,但是朱佑樘却不打算放过他。
“刘侍郎,既然卿家是个知礼之人,朕这里刚好有个差事需要懂礼之人去办。”朱佑樘开口道。
“陛下但请吩咐。”刘大夏硬着头皮躬身道。
“如今建州中卫右一部分人跑到了鸭绿水对岸朝鲜的地界,虎贲军找他们要人,朝鲜人竟然不给,简直是岂有此理,朝鲜乃我大明藩属,岂能收容我大明叛军?”
“原本朕打算回京之后安排一个有足够分量之臣去朝鲜申饬一番,顺便将那些女真叛将要回。而刘侍郎你乃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分量足够,你就直接拿着王命旗直接去朝鲜吧。也省得朕再从京城调拨官员走一遭。”朱佑樘看着刘大夏吩咐道。
“这……”
“怎么你不愿意?”朱佑樘抬起一双深眸看着刘大夏问道。
“陛下,臣此次是内阁安排来接您回京的,安排使节出使藩属国,此非小事,是不是需要在朝堂之中开朝会上商议一二?再则,这个出使藩属国通常都是礼部官员或者理藩院的职责。”刘大夏继续辩解道。
“哼,怎么,朕如今还安排不了你了吗?”朱佑樘怒道。
刘大夏知道自己这话有些犯忌讳,见朱佑樘大怒,顿时跪在地上请罪道:“臣,不敢!”
“那就接旨吧,今特安排兵部右侍郎刘大夏为‘大明宣礼大使’前往朝鲜宣讲礼仪,现有建州叛将逃亡朝鲜藩属,朕令朝鲜王国立刻将其解押至中国,钦此!”朱佑樘说道。
“臣领旨,谢恩!”刘大夏磕头领旨道。
下了这道圣旨之后,朱佑樘的怒气立马烟消云散,做皇帝这点好,若是想做一位仁君,虽然不能滥杀无辜,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这些所谓的“仁义君子”,毕竟朱佑樘可是大明天子,因为大义在他手上,想怎么炮制这些“仁义君子”都可,他们也无法抗旨不尊。
有人说他们可以辞官不做,那就想得太简单了,在大明,除非你一开始就没有做官,一旦做了官也不是那么容易辞官不做的,除非皇帝点头让你辞官,若是皇帝没有点头,你要是挂印而去,那也是犯罪,皇帝更有理由惩罚之。
刘大夏不是不愿意大明动刀戈吗,不是喜欢讲仁义道德吗,刚好给他外派到番邦国去讲仁义道德。
这么一想,好似给朱佑樘打开了一扇大门,朝堂不是还有很多人喜欢讲仁义道德吗,刚好都外派去藩属国宣讲去,特别是交趾,竟敢玩两面三刀那一套,一边对大明称臣纳贡,一边关起门来称帝。
这儒家的纲常伦理还要不要了,难道不是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吗?普天之下不是应该只能有一个皇帝吗?
还有那日本,竟敢自称天皇,天皇比皇帝还大?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日本还要缓一缓,等海军建成了带着海军去给他讲道理。
“刘侍郎,你此去朝鲜责任重大,需要将建州女真叛逃到朝鲜之人一个不落都要回来,朝鲜岂能窝藏中国之罪犯,替朕问问朝鲜王,意欲何为?”朱佑樘盯着刘大夏说道。
“是,陛下,臣此去必然对朝鲜王申明陛下之意。”刘大夏硬着头皮说道。
“朝鲜这些年沐浴王化,竟然还有不知礼之人,可见朝鲜距离仁义之治还有很长远一段路,刘侍郎什么时候将朝鲜调理成仁义之邦方可回大明。”朱佑樘继续吩咐道。
听到朱佑樘这话,刘大夏一个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这是将他发配到朝鲜永世不得返回大明吗?
“怎么,刘侍郎也认为朝鲜都是不得王化的野蛮之辈?”朱佑樘看到刘大夏脸色有异,于是逼问道。
“陛下,朝鲜这些年来一直对大明恭顺有佳,并不曾有违礼之举。此次也许只是有个别的朝鲜军将起了贪念。”刘大夏分辨道。
“既然如此,说明朝鲜还是有不暮王化之人,这正是朕派你去的原因,刘卿,朕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让朕失望,一年朕将安排人前往朝鲜考核其礼仪道德。”朱佑樘说道。
“是,臣定然不让陛下失望。”刘大夏保证道。此时他知道被皇帝朱佑樘派到朝鲜已经无可挽回,只希望一年之后,皇帝朱佑樘的气也消了,那时再将自己召回大明,否则自己岂不是成了苏武?
……
朱佑樘已经让护卫收拾行李打算回到京城,毕竟内阁已经安排刘大夏前来催促回京之事,不可再逗留。
“伯安,这一万虎贲军朕将留在辽东交给你指挥,今后辽东采取何动作,你心里有数吧?”朱佑樘对身旁的王守仁说道。
“请陛下放心,臣定然按照您的吩咐,让建州左卫兵士对辽东进行大扫荡,扫除老林子内的生女真和叛逆的建州中卫和右卫漏网之鱼。”王守仁回答道。
“很好,伯安,辽东交给你朕放心,扫荡要坚持下去,而且要一直让建州左卫之人进行,虎贲军不要轻易出动,此乃杀手锏,而且你需要在移民村中组织训练团练。让其成为大明军队之预备队,也好遇到突发事情时有自保之力。”
“陛下放心,臣省得,团练之事臣早已经进行中,如今整个辽东有汉民团练十万人,对上女真部族,完全可以自保。”王守仁说道。
“对于建州左卫部族,不可以让其抱团在一起,这不利于今后辽东的稳定,需要在建州左卫城寨附近建立无数的汉民移民村寨,然后让左卫女真人也安家在其中,如此一来,新的移民村寨中既有汉民又有女真部族,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让女真部族彻底融入汉民中。”
“是,臣定然按照陛下的方针进行,臣只是担心左卫同知妥罗会对此有所不满。”王守仁担心道。
“这个,伯安你不要担心,臣打算将妥罗的儿子脱原保带到京城,让其进武略学院,此人是一个亲近大明之人,辽东需要亲近大明之人作为标杆。”朱佑樘说道。
“如此,臣就放心了,臣原本想谏言让陛下对女真部族宽容一二,毕竟我们此次对女真部族屠戮太甚,怕周围其他族群之人对大明离心离德。”王守仁放下担心说道。
“伯安,你把朕想成什么人,朕非残暴之人,之前是因为辽东女真人口太多,这不利于我们大明移民此地,如今女真部族已经屠戮得够多了,所以无需再形成杀戮,此时进行些许怀柔相信能达到事半功倍之效,这正是你这个辽东督抚该采取的行动。”朱佑樘说道。
万守仁真是没想到皇帝朱佑樘事事都替他想到了,这让王守仁感激得无以复加:“陛下,臣能得陛下如此厚爱,幸甚至哉!”
“伯安,好好干,我们君臣二人可是立志要将大明打造成远迈汉唐盛世的,此时距离汉唐盛世还有些距离,我们需要多加努力才行啊!”朱佑樘拍着万守仁的肩膀说道。
看着朱佑樘激昂的表情,万守仁也深受鼓舞,跟着如此雄主,必然能一展生平之志。
“陛下,请放心,只要给臣五年时间,臣定然让辽东长治久安,让辽东成为大明新的粮仓,今后九边供应之粮说不定辽东都可以供应,在也无需不远万里从江南运粮。”万守仁保证道。
“伯安,这个辽东实在是难得风水宝地,这里可不光是能种粮食,这里可是有着无数矿藏,你可不要只盯着种地,这些矿藏你也需要找人探测一二,今后必然是需要进行开发,今后大量汉民移民到此之后,女真部族的威胁定然不复存在,那是就是开发矿藏之时。”朱佑樘继续说道。
“是,陛下,臣定然将各处矿藏探测清楚,以待以后。”王守仁躬身道。
“还有今后汉民移民来辽东这里,不要局限于将他们安置在建州三卫城寨,需要让他们不断外扩,并且要鼓励移民自己外扩,要知道这些地盘若是我们不去占,必然被其他族群占领,一旦让他们生根发芽,定然又是一个建州女真部。”朱佑樘叮嘱道。
“是,臣定将此事放心头,不敢或忘。”王守仁躬身道。
“很好,伯安,努力为之,朕今后能不能一劳永逸解决蒙古,你这辽东可是重要一环啊!”朱佑樘拍着王守仁的肩膀说道。
“报,发现可疑马队!”突然有探马进来急报道。
朱佑樘听到后探头看了王守仁一眼,王守仁也一脸疑惑。
“在何处发现了马队?有多少人马?是何族之马队?”朱佑樘连续三问道。
王守仁听完朱佑樘的三问,不由得不叹服皇帝朱佑樘的思维敏捷,是三个问题都直击关键。
果然不愧是武略学院的院长!
“回陛下,在五龙山一帯,前方探马探查不下万人,应该是蒙古人的马队,而且之前逃跑的部分建州中卫女真又有部分被赶了回来。”军士回答道。
“陛下,您还是赶紧去旅顺吧,这里只有臣应付。”王守仁担忧地提议道。
如今在辽东大明的军力可不够,虎贲军才一万人,建州左卫那一万人可不太让人放心,说不定临时会反水,大明可经不起第二次“土木堡之变”。
“伯安,大明可没有逃跑的皇帝,还没有见到蒙古人,朕便逃跑,今后还有何脸面说要扫灭蒙古。”朱佑樘说道。
“可是,陛下,君子不立危墙!”王守仁努力劝诫道。
这时王守仁是真的有些急了,之前对付建州右卫和中卫,王守仁并没有劝朱佑樘不要去,因为他知道如今的建州三卫是弱鸡,不堪一击,虎贲军对付他们,毫无压力。
如今可是对付蒙古骑兵,而且是不下万人的蒙古骑兵,虎贲军可都是步兵,这步兵对付骑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伯安,稍安勿躁,如今蒙古人也必然不知我们之虚实,先随朕一起探查一二再说,朕也本书鲁莽之人,若是果真不可为,朕会立马前往旅顺口的。”朱佑樘安慰王守仁说道。
“这……”王守仁还是不太放心。
可惜朱佑樘完全不再给王守仁再次劝诫的机会,率先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