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红袖楼,天香阁
乾闼婆死了。
夜叉王摩罗心智失常。
两个摩诃无量宫的八部众,名列月字武榜上的英杰人物。
未来有望跻身凡境八重,登顶日字武榜的年轻高手。
竟然就这样折在了大周王朝的皇城之中,实在令人想不到。
所以,当消息传出来后。
许多人第一反应是震惊,而后生出了各种疑问。
那两人遭遇了什么?
莫非是天龙禅院的圆慧大师,把那乾闼婆毙于掌下?
再大显神威,把夜叉王摩罗也给打成了傻子?
当然,没过多久。
天龙禅院也迅速辟谣。
声称圆慧大师压根没有出过手,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至于其中内情如何,不方便细说。
于是,无数个偏离事实的荒诞猜测随之出现。
比如周天子身边的老太监,其实是一尊先天大宗师。
武道修为深不可测,弹指之间杀了乾闼婆和夜叉王摩罗。
还有武安侯赵恺早已突破凡境八重,神变之境,只是秘而不宣。
此次出手,就是为了引出元蒙帝师拔思巴。
更有什么,乾闼婆其实并未死掉。
而是被周天子看中,纳入后宫。
诸如此类。
江湖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真相并不重要。
大家只需要有趣的谈资。
“那乾闼婆到底是怎么死的?”
冷宫的书斋里,赵穆故作好奇的问道。
“不清楚。黑龙台封锁了消息,司礼监的陈公公也严令禁止,宫中下人谈论此事。”
赵原心里卸下一块大石头,又恢复起了活泼的模样。
“你这些天,怎么没有过来?闻太傅又给你布置了功课?”
瞧见自家弟弟开心起来,赵穆嘴角微翘,心想那乾闼婆倒也没白死。
不枉他把辛苦打磨出来的两百三十颗念头,全部用掉,烙印出了蕴含有三门神功武学的八个大字。
三大宗师的武道意志,成功震慑住了所有人。
想来等到这件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就可以好好地练武,恢复以前那种平静地生活了。
“啊,那倒不是。最近……父皇接见元蒙使团,诸位皇子都要在场,每日事情比较多,就没过来打扰皇兄了。”
赵原平日里显得精明,可面对赵穆却就失了方寸,说话结结巴巴。
他并不打算告知皇兄,自己差点儿被乾闼婆拐到元蒙塞外的大雪山,做活佛嫡传。
说了,只是平添烦恼和担忧。
皇兄深居冷宫,无权也无势,还时常被皇城内的小人轻视。
即便知道了,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喵!
赵原绞尽脑汁,编着谎话的时候。
一只大猫“唰”的,带起劲风,扑进他的怀里。
“嗯,皇兄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狸奴?”
赵原有些吃惊。
他可是凡境二重,反应灵敏,身手矫健。
适才竟然没有躲开这只大猫的“突然袭击”。
“书斋那边捡的。”
赵穆笑呵呵道。
“小家伙常去偷东西吃,有一次被我发现,反正也不差这点儿饭食,就养着它了。”
赵原到底是孩子心性,摸着那柔顺的绒毛,脸上露出笑意。
这只大猫的眼睛,仿佛通了灵性。
一眨一眨,格外惹人喜欢。
“那元蒙使团已经离开了。”
赵穆瞥了眼舔着爪子的大猫,也是嘴角含笑。
“是的,被黑龙台的缇骑送出了天京。父皇宽宏,没有计较夜叉王摩罗强闯皇城,惊扰圣驾的大罪,也一并放回去了。”
赵原揉捏着大猫那层波浪似的软肉,后者一脸享受,嘴里不停发出“咕噜”的叫声。
“那就好。”
赵穆松了一口气。
距离周天子的寿宴,还有一个半月。
他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练武,以及烙印道痕之上。
不愿再受其他人,或者其他事的打扰。
……
……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影卫指挥使周温,踏出黑龙台的府衙,独自上了一架黑色马车。
“去平安坊。”
他坐进宽阔的车厢。
里面铺着千金难求的白熊毛皮,点着暖炉熏香。
若是换做平时。
此时还会有一个玉体横陈,衣不蔽体的可人儿,等着周温宠幸。
朝堂之中,谁人不知。
这位影卫指挥使喜好美色,且花样繁多。
曾经一口气带了红袖楼的三位花魁,在这架格外宽敞的马车里面翻云覆雨。
期间马车不会停下,而是将天京一百零八座坊市绕了大半圈。
外面是街坊叫卖,人声鼎沸。
内里是以一敌三,娇声浪语。
这件事传出去以后,天京城内的纨绔公子纷纷竖起大拇指,感慨指挥使大人真会玩,还编了一个“车震”的新词儿。
此后,许多青楼妓馆便多出了驾车游城的业务,专门满足那些想要尝鲜的客人。
“驾!”
车夫扬鞭,甩出声响。
平安坊有天京城最大的销金窟,红袖楼。
周温寻常无事,都会去那里过夜。
以前还会有言官清流,翰林学士。
罗列诸多罪状,狠狠参他一本。
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
反而那些人,过了一阵子便被黑龙台上门捉拿,丢进诏狱,下场凄惨。
此后,朝堂上的文臣武将就明白了。
黑龙台不能得罪!
除非是陛下有心,否则谁也扳不倒这四个指挥使!
“大人,平安坊到了。”
车夫也是周温的心腹了,直接问道:
“是去邀月居点一桌饭食,还是直接去红袖楼?”
周温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轻声道:
“红袖楼。”
半柱香的光景,马车停下,嘈杂的声浪传了过来。
哪怕未曾亲眼得见,光是口鼻之间感受到的,那股挤进来的脂粉气,粉香气,就让人心醉神迷了。
“三儿,你不必在这候着,明日早上过来接我便成。”
周温施施然走下车,旁人一见那身玄色鱼纹的袍服。
如同看到了阎王爷,连忙闪开,不敢挡路。
门口迎来送往的龟公,倒是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凑了过来。
“指挥使大人,阮玉姑娘这几天一直念着您呢,说怎么都不见人来。”
周温似是不想多言,没有理会,大步进了红袖楼的大堂。
里面莺声燕语,气氛旖旎。
各色风情的清倌人,红倌人。
或是弹琴跳舞,或是陪酒说笑,好不热闹。
“周大人来了!阮姑娘,白姑娘都等着你呢,要不先去二楼的雅间听听曲儿,等两位姑娘打扮好,立刻过来侍候大人。”
年约三十许的老鸨,眉眼之间洋溢着热切。
红袖楼能够立足平安坊,不受本地帮派的骚扰。
其中一大原因,就是这位黑龙台的指挥使会常来。
所以,没人敢来扫兴闹事。
“今日乏了,不听曲儿。”
周温摆手,文质彬彬的脸上一片冷漠。
“你们这儿,新来了一个叫云清的姑娘?把她带到天香阁。”
老鸨闻言,面露苦色。
那云清是红袖楼最近要捧的一个头牌,还未被梳拢过。
左相家的大公子,还有四方侯的长子都有兴趣,互相争风吃醋。
为了博美人一笑,他们没少一掷千金,砸钱斗气。
“好,请大人稍等片刻。”
老鸨连忙说道。
比起左相家的大公子,四方侯的世子,还是黑龙台更有震慑力。
得罪了影卫指挥使,指不定哪天就被栽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下了诏狱,秋后处斩。
一棵摇钱树,没了就没了。
只要有命在,银钱都可以再赚。
没过多久,牙帐粉纱,一派精巧的天香阁里。
走进了一个白色襦裙,素雅清淡的绝色美人。
老鸨很识趣,关上房门,脸上带着真切的心疼表情。
清倌人被梳拢过了,身价便会下跌,再也炒不起名声。
那些公侯家的贵人,满腹诗书的才子,本就是冲着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噱头来的。
若是好好运作,这云清的梳拢之资,绝对能值百金。
可惜啊……
谁叫黑龙台权势太大,行事也霸道。
即便是换成左相,四方侯,也未必会因为一个清倌人,与一卫指挥使结怨。
“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乾闼婆当真死了?”
只不过,房间里并未上演活色生香的刺激场面。
那红袖楼的头牌清倌人云清,坐在周温对面,冷淡问道。
“死了,头颅炸开,脑浆洒了一地。”
外界流传,贪花好色的影卫指挥使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谁干的?”
云清再问。
“不知道。”
周温回答。
“是你不知道,还是黑龙台也没查清楚?”
云清把弄着一缕发丝,眼里流露一抹好奇。
“很有可能是先天大宗师动的手,陛下禁止再提起此事,想必是心存忌惮。”
周温如实说道。
“莫不是那位护龙大统领做的?”
云清似是知道甚多。
“应当不是,没有这个必要。”
周温摇头。
“陛下正想看到这场赌斗输掉,好促成十一皇子成为活佛嫡传。”
“就算是没有人杀了乾闼婆,黑龙台也会使手段,让圆慧大师落败。”
云清掩嘴笑了一声,声音清淡道:
“周天子倒也心狠,连自家儿子都舍得……不过说起来,他反正也死了好几个儿子,只要太子还活着,其他的,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周温眉头一跳,压低声音问道:
“既然左使已经入京,那教主什么时候过来?”
云清收敛笑意,眉眼透出几分冷意,答道:
“我不大清楚教主的行踪,若无意外,应当是五日以内。”
“你上次说,那位护龙大统领出关了,可打听到什么?”
周温手掌压在桌上,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
“教主此次来天京,是为了那座太极纯阳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