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璇玑火（七）无情道碎

言卿指间绕着根发丝, 唇角噙笑，眼里却没有丝笑意。他立于铁索纵横大殿里，在东南西北四座狰狞铜像冰冷注视下, 和淮明子遥遥对望。

这刻时间好像静止住了。

风过无声。

整个天地只有他们二人对峙。

淮明子松开了『逼』迫白潇潇手，缓缓站直身躯，碧绿『色』眼睛阴冷深沉看向言卿。半响，他哑声笑，语气脱离了原先傲慢轻蔑, 字字喊出那个名字：“言卿。”

白潇潇红着眼倒在地上, 瑟瑟发抖看着眼前切, 也完全搞不清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了。

淮明子脸『色』古怪，没有笑也没有其余什么神『色』, 只是苍老沙哑说：“百年后，没死，你也没死。”

言卿道：“对啊, 好巧。”

淮明子可不是来和他叙旧，他从言卿脸上移开视线，落到了自己手上。干瘦如枯枝手, 点点握紧。淮明子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笑了, 哑声说：“当初在十方城，不惜魂飞魄散, 也要拉着你同归于尽。结果活了, 你也活了。言卿, 你藏好深——果然，你也是魔种。”

言卿垂眸冷冷看他。

淮明子落下那两个字，碧绿『色』眼神眼好似能穿破他血肉骨骼，满意地看着现在言卿只是个有元婴初期废物。

淮明子轻轻沙哑道：“其实, 当初你从万鬼窟中跑出来时，就觉得不对劲。”他在慢慢恢复修为，也在慢慢回忆前世蛛丝马迹。

淮明子说：“你最初落入魔域时候，只有元婴修为，却能从万鬼窟中走出，杀入十方城。言卿，寄于你体内魇定强大吧，若是早知道你是魔种，定在你羽翼未丰前就先杀了你。”

言卿听他说完挑了下眉，淡淡道：“你猜错了，不是魔种。”

淮明子扭曲地笑：“不是魔种，你怎么可能不是魔种？你体内没有魇，你拿什么在万鬼窟活下来。”

言卿手中头发丝绕得越来越紧。

淮明子忽然收敛了那种笃定傲慢神『色』，心平气和，好像前辈在对后辈敦敦告诫。

“言卿，你知道魇是什么吗？世人都说，魇是魔神诅咒，真是可笑啊——这怎么能是诅咒呢。”

“魇来就是魔神部分啊。”

淮明子声音苍老低沉，带着化神期修士威严，碧绿『色』眼眸里光影沉沉浮浮，似洞悉万物，阴桀又讽刺地笑了下：“万万年前，诸神创下诛魔大阵，九天神佛跟魔神陨落坠入沧妄之下。”

“言卿，你猜魔神是什么？”

言卿挑眉，冷冷地看着他。淮明子明明恨不得杀了他，现在却在跟他聊天。言卿或多或少也猜出了他意图，微微笑着，却句话都不说。

淮明子见惯了言卿这种要笑不笑态度，也不急不恼，慢慢道：“魔神魔神，不如说是神魔。祂是神心魔，是神恶念。万年之前，九天神佛恶念汇聚于处，凝成实体，才有了“魔神”这个名字。”

“否则，为什么万年前诛灭魔神，付出代价要那么惨。”

“现如今那些逃窜于世间，叫人避之不及、惶恐不安魇，正是万万年前诸神恶念。跟神有东西，对于人来说，又怎么能叫诅咒呢。”

言卿没说话，他知道淮明子对魇研究了数千年，可真听他说出魔神来，心中是微微愣了下。

怪不得魇存在只能神器探出、也只能神器摧毁。

怪不得魔神没有实体，变化万千。

怪不得魇能够助人修行。

……能跟九天神佛扯上系，那么什么都不奇怪了。

魇只是神丝恶念。

淮明子如同个苍老老人，缓缓道：“言卿，你皆是魔种，留在上天必然会被正道追杀。你现在元婴初期修为，又初初，斗个你死活对彼都没有好结果。”

言卿微笑：“说吧，你想干什么。”

淮明子也干脆道：“你合作，先回魔域。”

言卿环顾周，道：“你确定们能逃得出？”

淮明子不以为意道：“上天化神期以上老东西，哪个不是深居简出。你在这里拖延，才是下下策。”

言卿忽然勾唇笑：“淮明子，你看清身上这身衣服了没。”

淮明子顶着张年轻面容，整个人气质却是死气沉沉如腐烂朽木，他也『露』出丝古怪笑，幽幽说：“你不会以为，今日之后，你能安安心心当你忘情宗弟子吧。”

淮明子说：“其实现在完全可以杀了你，但是不想节外枝。”

言卿毫不留情拆穿他：“未必吧，你不想和手，方面是不知道现在手里有没有织女丝，方面是因为，你现在正被秦家用御魇之术『操』控着。”

淮明子豁然抬头，脸上虚伪表情，绷直出现裂痕。

言卿轻轻嗤笑：“御魇之术，个化神期巅峰修士魇。不信秦家敢把切真就就交给个秦长熙。”

且不说秦长熙只是洞虚期修为，光是谢识衣了了句话。言卿也能猜出，这人年轻气盛，骨子里也有分急功近利。

秦家怎么可能真全全交秦长熙处理。

言卿说：“猜快，紫金洲秦家就要对你做手脚了。”

淮明子伪善表象剥离，也镇定自若，语气平平：“秦家对做手脚，最后你定也会被牵连——死了，你以为你能好过？”

言卿勾唇笑，眨眨眼说：“可是你活着，更不能好过。”

淮明子彻底冷下脸来，碧绿眼睛缓缓浮现出压抑已久嗜血杀意，他见言卿不配合，也知道以言卿子，句话定下就不可能再改。

当即冷笑声：“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说罢，五指聚拢，在手里缓缓浮现个青『色』灵力球来。淮明子擅长画符，天地间金木水火土，皆可为其所用。青『色』灵力球滚散空中，刹那间汹涌澎湃地朝言卿攻。他不想拖延时间，所以这击是打算直接取命！言卿抬眸，瞳孔红光闪，瞬间手中发丝横飞而出，搅碎青『色』灵力球，瞬间它们碎为雨滴，落到脚下。

淮明子瞳孔缩。

言卿淡淡道：“果然，既然这辈子你以魇身份存活。那就是想杀你，轻而易举。”

如果是上辈子淮明子出这击，以言卿现在元婴初期修为，定然逃不过死。但偏偏淮明子现在是魇寄在殷无妄体内。他可以对付所有人，唯独对付不了言卿。

魂丝这种功法，承于魔神，来就天克制于魇。

淮明子低头看着自己手，发现不对劲后，也不急。

他说：“差点忘了，你有织女丝。”

“但言卿，你是不是也忘了，来最擅长就是符。”

不需要他出手，这白骨大殿里修罗四象阵，完全可以被他所用。

淮明子再恨恨悠悠地看言卿眼，抬手，用牙齿咬破了手指头，鲜血涌出瞬间，他以指为剑，倏地击向了墙壁上盘旋着四尊野兽。“！”

鲜血在青铜兽像上溅开！

瞬间，整间宫殿横于空中铁索都在转、

目睹切，早就大脑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九宗弟子，现在濒死头又发出尖锐哭嚎。

“不、不要！”

立于地上，只剩下六人。镜如尘担心不行，可是看谢识衣在冷眼旁观，只能把自己嘴捂得更严了。颜乐心恨不得把自己刨进地上谁都注意不到自己。而白潇潇则是被吓傻了，他再孤陋寡闻，也不可能没听过“十方城”三个字。百年之前轰天下，向所有人撕开了神秘莫测魔域血腥角。

魔域主城，十方城。

燕卿，十方城……

四座麒麟像从中喷涌出炙热滚烫黑水，如黑『色』岩浆，源源不断，是要将整座白骨大殿填成沼泽。岩浆在淮明子『操』控下，变更方向，流到了言卿脚下。修罗阵是百思布下，洞虚中期，言卿冷笑声，身形凌空而，打算直接找阵眼破阵。

谁料这时，声整个秘境都能听到哨声响彻九霄。

?——！

那声音震耳欲聋，让言卿都愣了下。但是反应最大却是淮明子。淮明子脸『色』这刻彻彻底底黑了下来，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哨子虽不能完完全全控制他，但也会影响他些理智。

“杀了谢应！”

这是现在浮现在他脑海中唯命令。来自遥远遥远地方。

与同时，秦长熙跌跌撞撞跑进来。汀澜秘境外有伏羲石，他不能传令，但是他早就提前跟父亲报备了这件事。哨子粉碎时候，他虽胆战心惊，但也并不是没有料到。

如今听到这从紫金洲传来哨声，他面『色』大喜。

秦长熙裹着声黑衣，从修罗道外走了进来，面具之下神情极尽狂热。

“不惜切代价，把谢应杀了。”

谢应？

谢应是谁？

淮明子手剧烈颤抖，头缓缓转，被股力量『操』纵着把视线看向了角落，看向他直不屑于注两个蝼蚁。然后对上了双熟悉清寒眼眸。

淮明子刹那瞳孔紧缩。然后没忍住，放声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居然是你啊！”

他就对谢应有杀心，如今被紫金洲那边推波助澜，杀意更是占据了所有理智。他衣袍卷，伸出手就直接往谢识衣脖子上掐。淮明子道：“先是言卿，然后是你，你们真是阴魂不散。”

言卿惊愣：“谢识衣！”

秦长熙听到声音，下子从袖子里抽出把折扇来，折扇飞旋出，在言卿周围自天垂落四页泛金书卷，将他困在其中。

秦长熙可不希望有任何变数，满是得意说：“谢应不顾安危进入汀澜秘境果然是为了你，就说你是他软肋，镜如玉竟然不信。”他从来『摸』不透镜如玉心思，现在终于吐了气，阴阴笑说：“果然，女人就是优柔寡断。”

言卿伸出手刚碰到页书，马上被金光刺穿了指腹，看着那涌出滴血。言卿瞳孔中血『色』更甚。心急如焚，第次失态。上辈子在十方城谢识衣就是因为淮明子受了伤！这次他不想再看到谢识衣那样虚弱面。

秦长熙懒得理言卿这个蝼蚁，目光洋洋得意看向谢应，看着那个立于白骨之下，袭红衫也难掩冷意人。

仙宴上受屈辱这次全部报复回来。

秦长熙恨恨不休：“谢应，你也有今天。当年你从魔域回来后，无情道碎、修为毁尽。现在，无情道碎了，你拿什么和淮明子斗。”

言卿刚静下心，神『色』暴戾，打算用血改阵出。

结果就因为他这句话，手指落到金『色』书页上，僵住了。

秦长熙说什么？

谢识衣，无情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