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障城(五)心结
言卿愣住, 为谢识衣中的疯狂,也为他冷淡话语里浓浓的嘲意。
竹筏很小,以他们坐的很近。对视的瞬间, 言卿心跳如擂马上错开视线。他垂下视线,装模样笑着,好似这样就能装得云淡风轻。
言卿懒洋洋说:“对啊,说不定到时候世人还会给们取什么绰号呢。”
他笑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颤抖, 手指发紧发白, 用玩闹的语气, 假装游刃有余道:“当初和你分开后,就想着你一定会在上重天扬天下风光无限的, 没想到比想的还要厉害。在回春派跟门口的侍卫聊天,能从他口中到你的字。他说你现在杀人如麻,残忍冷酷。不过, 觉得他还不解你。当然世上能也没几人解你,毕竟说到障城,他们当初居然觉得你满怀恨意走过春水桃花路的。到上重天才发现, 人人过你的字, 虽然能一生见不到你一面。你拜入忘情宗,夺得青云大会第一, 天下谁人不识君, 谢识衣不错啊, ……”
言卿忽然说不下去。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脑空白。只觉得他必须说话,不然安静下来一切会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谢识衣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望着他, 言卿毫无顺序毫无目的的一段话,神『色』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晦暗,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
被他那样冷漠又透彻的视线盯着,言卿音又慢慢变小,僵硬地扯下嘴角,索然无味不再说话。
谢识衣见他如此,出问道:“你说完吗?”
言卿:“嗯。”
谢识衣冷静问道:“言卿,从故人到朋友到挚友,下一步你要说什么,知己吗?”他纤长的睫『毛』碎过蝴蝶冰蓝的光,落入瞳孔深处。
谢识衣忽然轻轻地一笑:“说过这很不公平。言卿,你问问题,要必须给出正确答案。问你,你只会撒谎、逃避、左右言他。”
言卿哑然,在谢识衣靠近过去的时候,呼吸错『乱』想要退后,却被谢识衣强硬地抓住手腕,被定在竹筏之上。
谢识衣的睛宛若落雪的山壑,清晰平静道:“你在回春派留下为;牵扯入南泽州的旋涡为;装疯卖傻撕破伪装为。”
“十方城最后那一晚,你把定在红莲之榭,让沉睡也为不牵累。”
言卿心『乱』如麻,闻言笑起来,努力镇定说:“啊,前面解释过的,你九重天唯一一认识的人。淮明子和的恩怨,本来就不该牵扯你。”
谢识衣也笑,笑意却一点没有达到底:“你果然对从没有公平。”
谢识衣问。
“登仙阁结业的那一晚,你手一直在颤抖。黑水泽背你出去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
言卿觉一巨响从头顶炸开,惊雷自头颅贯穿下,沿着脊髓穿遍身。
谢识衣松开言卿的手腕,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上言卿的脸颊,二人之间的距离越发近。衣衫交叠,言卿仿佛被他的神蛊『惑』,紧抿着唇仰起头,一动不动。
谢识衣轻轻说:“之前以为幻觉,梦中的绮想,但现在觉得,应该真的。”
“在神陨之地……”谢识衣说:“蜃龙神宫,入幻境。言卿,你猜的心魔什么?”
言卿手指紧紧握住。
谢识衣说完沉默片刻,抿唇,他根本不舍得让言卿去猜。他恨不得每一动每一句话把心思袒『露』在他面前,只言卿永远视不见。
谢识衣说:“梦到幽绝之域。”
“梦到障城的七七四十九天,在石壁上尝试着描绘你的样子。”
“从眉『毛』开始,到睛,到鼻子……”
他的手指一点点划下,温柔得好似雪风拂过。眉『毛』、睛、鼻子,最后落到言卿的嘴角,谢识衣低说:“你很吵,当时就想,你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蜃龙神宫中,陷入幻境,一直对着那面墙画。其实当时已经见过你的样子,但宁愿没见过。”
坠入沧妄之海的那段回忆太过痛苦,他将它彻彻底底封印记忆深处,哪怕在蜃境中不敢去碰。
他画到后面,手指被石块划伤,于开始用血画,然后沿着轮廓一遍又一遍描摹。幻境痛苦的,又绝望的。墙壁上画中的年朝他眉盈盈笑,清朗潇洒,温柔如初。又有人坐在他身侧,碧『色』眸流光溢彩,用熟悉的线撒娇一般说“幺幺,你看一啊”。
“以为会在蜃境中呆到死去。但,你把唤醒。”谢识衣的手指继续下滑勾起言卿的下巴,忽然唇角一弯,睛里的疯狂蕴成血『色』的红,他俯身轻轻吻上去。他现在整人状态不对,理智好像岌岌危,但这吻却格外温柔的,一如蜻蜓点水。
言卿瞳孔一缩,脸『色』煞白。
谢识衣克制着,轻轻一碰便移开,哑问道:“你当时这样做的,对吗,言卿?”
这吻犹如一梦。
言卿进去谢识衣的每句话,却很难将它们转化为自己以理解的意思。
谢识衣的线清冷,安静叙述时,很容易让人陷入他的话里。
像现在,言卿毫无血『色』,好像真的回到蜃龙神宫中,再次体会那种惶恐难过的心情。继被否定一切后,又被人知道自己最难堪的爱慕。他抬起眸,桃花里的红『色』退的干干净净,跟失去人气一样问:“以谢识衣,你真的什么知道?”
谢识衣说:“或许吧。”
言卿继续艰难地笑下,血『液』僵冷,如同身处冰天雪地,心脏抽搐发寒。
他居然当初还质疑过谢识衣的琉璃心?真蠢啊。
那么之前的每次撒谎解释,每次自主张给彼此的关系下定义,在谢识衣中不很笑。
言卿沉默很久,苍白地说:“你想表达什么呢,谢识衣。”
你想表达什么?
你来说吧。
谢识衣。
他现在几乎处于一种破罐子摔碎的麻木态度。等着谢识衣用冷淡的嗓音把他荒唐两百年的心思揭『露』,把他有的伪装撕碎。
然谢识衣却沉默很久。
然后在他耳边笑很久,胸腔微微震动,不知道在笑什么。
谢识衣中的血『色』散布白,手指『摸』上他紧抿发颤的唇,一点一点让他的唇瓣放松,自言自语哑说:“言卿,想表达什么?”他整人似神似魔,处于一种失控诡谲的状态,轻轻一笑:“喜欢你啊。”
言卿骤然睁,愣住。
谢识衣或许真的气得有点失去理智,手指的劲很大,在言卿唇瓣间『摸』索,水『色』颓靡,平生一点暧昧、『色』情的觉,一字一字说:“如果没有那误会,们不会结为挚友,们会结为道侣。”
“喜欢你,从惊鸿15年就开始喜欢,两百年。你既然也喜欢,为什么们现在还要在这里说这些废话。”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没有笑,语气斩冰碎玉。眶泛红,瞳孔却冷冰冰的,看着言卿,认真固执。
言卿还处于愣怔之中,没有动弹。
谢识衣等很久,没有答复,自嘲一笑,扯下唇:“算,跟你聊天,你对从来不会坦白。”
他半垂眸,深邃的眸里流光疯狂阴郁,神『色』如霜。这一次另一只手直接伸过去搂住言卿的腰,力度很大,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
另一只手让言卿被迫抬头。
“那也不说吧。”
这一次完不像之前那样轻柔克制。
言卿大脑还在空白,便觉谢识衣已经『舔』湿他的唇瓣、舌尖撬开他的牙齿,攻城略地扫『荡』进来。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和肉见的情、欲。
清冷如雪中青竹,也被染暧昧靡靡『色』。谢识衣的墨发散在一旁,勾着他下巴的手往下,轻轻地贴住言卿的后颈。他的指腹冰凉,言卿却觉得接触的地方在着火。
这一发泄惩罚般的吻。
言卿觉得谢识衣应该想咬他一口的,但最后又罢。
他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被带着换气,被勾着舌头加深这吻。
言卿愣愣闭上,却并不因为害羞或者惊讶。
他只在想当初魔神的话。
一一,如泣如诉。
“言卿,你怎么以讨厌呢?!”
“之于你,就你之于谢识衣。”
“们有着同样的痛苦,世上最解你的人。们一模一样。”
他当初在龙宫风雪中,踏碎自的怯懦逃避,接纳被人厌恶憎恶的曾经,冷静下来,重新与魔神为敌。
现在,才算彻彻底底走出阴影,走出那谓“将心比心”的魔怔。这块阴影不魔神给他的,他自己给自己的。在这块阴影里,他根本不敢去想谢识衣怎么看他。
当初的决裂太森然,这问题就他的噩梦。
谢识衣怎么看他,谢识衣对他什么情?
他又怎么看魔神,对魔神什么情?
两者犹如镜像问题,『逼』得他懂装不懂,一直麻痹。
到现在,巩固在灵魂外的围墙好像在才满满裂开,落入光来。
魔神,去你的一模一样。
言卿想笑,但被吻得差点窒息,他只能伸出手。细白的手腕自袖中探出,轻轻地环上谢识衣的脖子,角缓缓淌过一丝泪光。
他在心里说:和你,彻彻底底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