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14

厨房的冰箱里被贴心的金秘书塞满了食材，叶起南厨艺不错，虽然身体变小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但还是勉强做成了一顿饭。许乃峰在叶起南做饭期间一直在旁看着，不帮忙，也不说话，只是为他提供了一个小板凳，方便他够锅台够不着的时候踩在脚底下。

饭菜做得很简单，中午的外卖烧鸭没怎么动，叶起南回锅加工了一下变成啤酒鸭，又炒了一盘茭白一盘四季豆，外加一碗菠菜蛋汤。一套的浅粉花纹边白瓷碗，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到餐桌上，吊顶的橘黄色小灯柔和地笼下一束光，映得饭菜色泽逼人，虽不甚精致，看着却让人食指大动。

“好了，可以开饭了。”叶起南上辈子伺候方成伺候习惯了，恨不得什么都帮他做好，久而久之竟变成了个保姆性格。他一忙活起来就把许乃峰暂时搁到一边，直到晚饭上桌，碗筷摆好，才摘掉围裙叫许乃峰。

许乃峰目光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叶起南。叶起南在厨房，他就倚在厨房门口，叶起南到餐厅，他就趴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眼睛跟着他转来转去，像只匍匐在旁耐心窥伺猎物的黑豹。等叶起南宣布开饭，他的注意力终于稍微移转，坐到餐桌旁，看着一桌的饭菜。

“好……好吃吗？”看许乃峰夹了一口菜放嘴里嚼半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叶起南有点不确定地问。

许乃峰将饭菜咽下，垂着的眼突然抬起，直直看向叶起南，把叶起南看得一怵，随即乐呵呵笑道：“好吃，当然好吃！我儿子做的，能不好吃么！”说完又夹了几筷子菜，放到碗里大口扒起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几辈子没吃过饭，修养全无。

“你慢点吃，喝点汤。”叶起南皱眉提醒。

“光有菜怎么够，该有酒才行。”许乃峰胡乱吃了几口，就站起来去厨房拿啤酒。走到叶起南看不见的地方，许乃峰扶着冰箱，默默把头靠在冰箱门上，闭上眼睛，竭力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熟悉的饭菜味道还残留在唇齿之间，勾起过往的回忆，一模一样的味道，一模一样的语气和眼神，与大脑中深切的思念完全吻合。

许乃峰将冰箱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镇静很多，提了两瓶啤酒，再次回到饭桌旁，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来，乖儿子，为了庆祝我们的父子缘分，今天无论如何要陪爸爸喝个痛快！”许乃峰说着拿出两只玻璃杯倒满酒，推给叶起南一杯，自己当场就喝干净另一杯，随后又倒满。

叶起南上辈子有个外号叫“千杯不倒”，别看他平时文文弱弱一副窝囊废的样子，但真拼起酒来还没人能赢过他，是真正的海量，半箱啤酒外加大半瓶白酒下去，脸色都不变一点。这种人看着很厉害，但其实在酒桌上是最吃亏的，见他能喝，是个人就来灌他，越是不醉越是招人惦记，没完没了，喝了一杯又是一杯。但酒喝下去就是喝下去了，不会像武侠小说里那样用内功逼出来。酒精伤身，叶起南一回到家就会趴在马桶前吐得昏天暗地，胃疼如刀绞，头也疼得要裂开一样，比死还难受。他这种人，天生就是被拉去给领导挡酒的。刚毕业的时候，叶起南为了支撑起他和方成的家，在外面工作很拼，这种酒桌上的事算家常便饭。

重生后的叶起南一直都没有机会喝酒，也不知道这辈子酒量如何。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许乃峰，叶起南又想起当年两人在学校里大半夜跑出来喝酒看球看动漫的样子。许乃峰酒量也不差，但每次都是先醉的那个，而叶起南则负责把人扛回寝室。

记得有一次许乃峰喝多了，搂着他的脖子说：“起南啊起南，你说你怎么就不会醉呢？要是你有一天心里憋屈了，可怎么借酒消愁？上哪去撒泼发泄啊？”

当时的叶起南对于许乃峰的这句话并没有如何在意，直到和方成分手以后，才体会到这千杯不醉的痛苦。

叶起南看许乃峰先行干了一杯酒，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他的手太小，还没法像许乃峰一样一只手豪爽地拿起来仰脖干杯，只能用两只小手捧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许乃峰看叶起南喝酒跟个小奶猫捧奶瓶子似的，手痒痒的想去掐他的脸，哪知才第一杯酒下去，叶起南白净的小脸蛋上就添了两团酒晕，那效果别提多快了，比用热锅子蒸螃蟹壳变色变得还快。

“儿子，你没事吧？”许乃峰仔细打量瞬间白里透红的小屁头，试探地问。

叶起南摇摇头，放下酒杯，水汪汪的大眼睛晃过一丝茫然，然后再摇摇头，忽然毫无预兆地勾起嘴角甜甜笑了一下，小声说：“没事啊，乃峰，我没事。”

许乃峰愣了愣，紧接着又不动声色地给叶起南倒上一杯酒，阴险地半哄半劝道：“酒量不错啊，来来来，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叶起南变得很乖，许乃峰给他酒他就喝，刚开始他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喝完第三杯酒的时候，身体就开始摇晃起来，而且话明显比之前多了。许乃峰一边自斟自饮，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叶起南，就在这时，他看到叶起南傻傻地笑了笑。

“我……我这是不是喝醉了呢？好奇怪的感觉哦……乃峰。”

许乃峰看着叶起南的笑容，不禁觉得心疼，他拉过椅子坐到叶起南身旁，轻轻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连语气也不自觉地柔软起来：“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嗯？”

叶起南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小动物，一边享受着主人的抚摸，一边又有点烦躁地想摆脱束缚，于是晃了晃脑袋把许乃峰的手甩掉。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轻松，什么都不用想，好轻松啊……”

“你之前在想什么？有什么可想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啊，我想不起来那些事了，不想想起来……我不想……”叶起南开始闹了，一脸犯困相，眼神迷离，一门心思往许乃峰怀里扎。“好困哦，好想睡觉，好累……乃峰，我好累……乃峰，让我睡一会儿，明天去上课你别忘了叫我，我怕我起不来……”

“上课？上什么课？儿子，你起来，你抬起头看着我！”许乃峰用力把叶起南拉起来，想让他看着自己，但叶起南却不老实，被许乃峰抓得疼了，还皱着眉头哼了两声。

“乃峰，我好累，好累啊……水很冷的，很冷……”叶起南开始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幼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水真的很冷……我又不会游泳的……”

许乃峰没来由觉得一阵寒颤，听叶起南不停地说水冷水冷，听得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感觉异常诡异，虽然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觉得惊悚，犹豫地伸出手，再次摸了摸叶起南的身体，暖的，这才放下心来。

“乃峰，乃峰……怎么办，方成结婚了，他结婚了……”

“起，起南？你是……起南，对吧？”沉默良久的许乃峰，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胳膊，把叶起南托起来，轻声问。

“有人推我……推……”叶起南还在说胡话，丝毫不理会许乃峰。

“叶起南！叶起南！你他妈地看着我！我他妈让你看着我！”许乃峰突然发出怒吼，粗暴地将叶起南拉起来，迫使他看着自己。

叶起南还是满眼迷茫，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叶起南……你是叶起南……”

“乃峰？”叶起南喃喃道，散乱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似乎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乃峰……”黑亮的大眼睛瞬间又蓄满泪水，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滚落，“对不起，乃峰，对不起……”

“叶起南！你不是死了么？你不是已经跳江了么！你他妈不是能耐么！不是自杀么！怎么又弄成现在这样？借尸还魂吗？啊？你倒是说啊，倒是给我解释啊！你说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害怕，我自己一个……醒来就这样……我害怕……才来找你……乃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叶起南最后什么也不会说了，只知道不停重复对不起三个字，神色极其痛苦。

“对不起个屁！”许乃峰红着眼圈看叶起南，打生下来起就不会哭的他竟然也掉了眼泪，哑着嗓子狠狠骂道：“叶起南！你丫就是一傻逼！傻逼都比你强！你他妈还敢来找我！”说着，他还抓着叶起南的肩膀泄愤一般拼命摇晃，似乎想把他脑袋里装的东西都晃出来，看看这脑子究竟是不是空心的，不然这人怎么就会那么傻，说死就死了。

“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忘了？啊？你他妈说你会好，你会好……你他妈好个屁……”最后许乃峰也说不下去了，死死抱着叶起南呜咽起来，“起南……你是起南啊……真是起南……真是……好……真好……”

叶起南很快就睡着了，许乃峰抱着他又回到客厅，找来一张毯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窝在沙发里，继续放柯南剧场版的碟片。他这一晚上都没有睡，直到天蒙蒙亮，终于看到了第十部剧场版。

第十部的故事中，有一个神秘人以毛利兰的生命做要挟，要柯南帮助调查一件事。在神秘人与柯南的一通电话中，神秘人说：“工藤，你知道失去所爱之人的心情吗？”

许乃峰看到这里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用遥控器按了暂停，然后回放，播放，再回放，再播放……直到这句话如魔音般回荡在耳畔，许乃峰才惨然地笑了笑，自言自语：“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啊……呵呵，我他妈当年就是一傻逼，就是一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芸婼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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