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Chapter70

病房的配备都是按照高间的标准，有洗手间有电视有空调,除了病床外还有一张陪护床和沙发,条件算是顶尖的了。许乃峰一个人在病床上躺着,脑袋上围着绷带，胸前和左腿打着石膏，孤零零安静熟睡的样子让叶起南看得心里发紧。

屋里的空调正开着,源源不断地送来阵阵暖风，叶起南轻手轻脚脱掉羽绒服外套,坐在许乃峰的床边静静看着他，无意识之中已然握住了他垂在床边的手，感受着那温暖的掌温,这一晚上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下来。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说不上生死离别,但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叶起南不想吵醒许乃峰，就想这么静静地守在他身边，但心底里又特别想让他睁开眼跟自己说上两句话。叶起南无奈，发现只能以回忆填补这份深切的思念，便闭上眼，轻握着许乃峰的手，从第一次相遇开始回忆，想他跟自己说过的话，想他们两人一起去过的地方，前后两辈子的画面在脑海中起起伏伏，恍惚中，叶起南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逃避。

他爱许乃峰，或许从一开始见到他那一刻，或许是从两世为人以后，他不知道，也说不清，只有此刻心里那份疼，和怕失去这个人的恐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个人对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兄弟。

寂静而黑暗的环境总是很适合人冥思，叶起南坐了一晚上，也想了很多，最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总之，等到第二天早上许乃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叶起南正趴在他床边睡得香甜，一手还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像个头一次跟大人出门的小孩，生怕一松手就把人弄丢了。

许乃峰眨眨眼，以为自己是做梦。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幻象的时候，又是意外又是惊喜，一丝也不敢动，生怕将叶起南惊醒，只是侧过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自来c省以后的烦躁和憋闷一扫而光，就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神奇的很。

叶起南睡觉轻，尽管许乃峰很小心，但他还是很快就醒了。

“起南……你，吵到你了？”小半年没见面了，许乃峰再面对叶起南时，竟然有点紧张，他突然发现他的儿子又有了很大的变化，好像成熟很多，个子也蹿得飞快，下颚褪去了属于小孩脸蛋的圆润，变得略微削尖，将整张脸衬得愈发完美清俊。

叶起南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许乃峰看，直把许乃峰看得心虚了，才开口问：“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我先去叫医生？”

许乃峰可能是脑子被油罐车轰傻了，或者就是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以后变成智障了，明明人家给了台阶让他下，他却偏偏不顺坡下驴，非要好死不活地追问：“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是让金秘书送你去别的地方吗？”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叶起南的痛点上，但他天生不是会发脾气给脸色的人，可越是这样的人，表情平和地跟你说点什么，你心里才越没底。就像此时此刻，叶起南只问了许乃峰一句话，就彻底把人收拾老实了。

“你出事，然后送我走，你把我当什么？”

说完这句，叶起南就出了病房去找医生，许乃峰则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也不知道那大脑中的逻辑是怎么运转的，竟然让他得出一个喜人的推测，认为叶起南可能已经考虑接受自己了！

说实话，自从那天晚上表明心迹被拒绝后，他和叶起南之间的相处模式就一直很尴尬，直到他离开北京，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不过刚刚那一刻，许乃峰是有这个直觉的，他觉得刚刚他和叶起南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能感觉得到，对方似乎不再抗拒他，而且那关切的眼神也毫不遮掩。

可是，人家也有可能只是把你当朋友当兄弟当死党当亲人，你有危险人家自然也会关心你的了！不一定非要扯上什么情啊爱啊的吧！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跳进许乃峰的大脑发出质疑。

许乃峰自恋地笑了笑，要不是他现在手臂打着石膏不方便动，一定会再应景地摸个下巴，然后给那个声音以最有力的回击：

是啊，可是你看哪个兄弟，会牵着对方的手睡觉呢？

叶起南再回来的时候，叫来了医生，给许乃峰做日常复检。一屋子的白大褂在许乃峰眼里无异于镁光灯级别的硕大灯泡，就想尽快打发走，不论人家问他什么都说感觉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最后还是在叶起南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中收敛了一些，听话地配合医生记录身体数据。

叶起南在一旁认真听着，通过医生们的谈话，也将许乃峰的身体状况了解个大概。虽然看着凶险，但许乃峰在爆炸的那一刻很巧妙地选择了适当的遮挡物和避震动作，因此只是肋骨，腿和胳膊有几处骨折，外加轻微脑震荡，好好休养调理一阵就会恢复，倒是没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

一颗石头落地，叶起南这才算真正放下心来，等医生一走，就拿出买好的早餐准备给许乃峰吃。

许乃峰身体多处骨折，行动自然不方便，好在医院的病床配的都是可以调高床板的那种，叶起南将床板摇高，让许乃峰半坐起来，先拿出一碗皮蛋瘦肉粥，用勺子舀了舀，然后一口一口喂他。许乃峰吃得惬意，眼睛却一直看着叶起南，但叶起南却垂着眼不理他，最后还是他先扛不住，主动开口。

“起南，我这次来c省……”

“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不，起南，你究竟想逃避到什么时候？”许乃峰饭也不吃了，急切地抓住叶起南的手，连带着将他整个人摇晃了一下，似乎想要从那张脸上摇晃出一点激烈的情绪，“起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上辈子是被人害死的！你跟本不是自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许乃峰不依不饶，也不肯好好吃饭，叶起南终于无奈地叹口气，将碗放到一边，正视他道：“乃峰，我以前总觉得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这辈子好好过我的日子就好，没必要非得揪着以前不放。现在想想，那是因为我胆子小，怕事，也无能为力。”

“你怎么就无能为力了！你不是还有我么！这次来c省我不就把他们都收拾了？王晓芸那女人当初害你害得那么惨，我就让她这辈子都在号子里蹲着！还有方成，想弄辆油罐车炸死我然后携款出境，现在还不是被逮住了？其实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你总怕什么，他们有什么……”

许乃峰说得有点激动，然而还不等他说完，叶起南却是突然眼神一变，抬眼问：“你说这次油罐车爆炸是方成弄的？”

许乃峰懊悔自己多嘴，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今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谁知刚要开口，却听叶起南声音有些沙哑地道：

“乃峰，你觉得我怕什么呢？难道是怕他们？”

许乃峰一愣，看着叶起南，心中突然一阵激荡，似乎隐约地可以预见到叶起南即将说的话，并且为之触动，怀着淡淡期许，等待下面的内容。

“我现在没有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只能靠你。可我知道王家的势力，让你出面只会给你招惹麻烦，甚至危险，就像现在，你，你差一点……”

“起南，别啊，你别难过，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许乃峰一看小孩情绪不对，赶紧出言安慰，外加顺毛。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乃峰，你难道不明白？我最怕的，不是别的，我只是怕你有事，我最在乎的人也只是你，所以我不愿意你来c省，不愿意你搀和到这里来。”

“起南……”

“乃峰，我这么说，你难道还不明白？”

许乃峰被叶起南这番疑似表白的话震得有点傻了，连呼吸都不免沉重起来。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就变得异常温和，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揽住叶起南的肩膀，安抚地拍了两下，嘴边也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起南，不要最在乎我，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了？你要最在乎你自己。无论什么时候，要先想你自己，最爱你自己，永远将你的利益放到最前面，任何人都可以背叛，却不能背叛自己，这样才不会受伤，才会最大限度地受到保护。至于我，嘿嘿，我只要在你这里能排上老二的位置，就心满意足了。”说着，许乃峰在叶起南胸口处轻轻拍了拍，黑亮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坦荡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又木有十二点以前发上来……肿么破！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