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Chapter100
还不等许乃峰反应,手中的酒杯已经被人一把夺过去。
叶起南拿了酒却不看他,而是直接对沈云鹏说:“沈伯伯,我爸他现在胃不好,医生说不能喝酒,这些酒我替他喝,您看行吗?”
“起南,别在这儿添乱,你先跟我出去。”许乃峰甚至没时间惊讶叶起南为什么会在这里,微微皱着眉,企图让他放下酒离开这里,但叶起南却很坚决。
沈云鹏饶有兴致地看着叶起南,目光在这少年身上足足打量了几分钟,才勉强点头:“嗯,是个好孩子!既然你叫我一声伯伯,今天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这样吧,桌上这三瓶酒,只要你喝得完两瓶,我就答应你爸的要求,怎么样,大伯对你还算照顾吧?你爸可是说好要干掉三瓶儿的。”
叶起南看了眼桌上的白酒,他上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因为有千杯不倒的好酒量,参加工作以后陪领导下饭局给上级挡酒的事儿干的却不少,所以在喝酒方面还是有点见识的,知道这一瓶万把块的酒一口气喝下去,人基本就站不住了,接连喝两瓶一般人更是受不了。然而,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酒杯。
“嗯,多谢沈伯伯。”
“不行!沈哥,您别让一小孩在这儿跟着瞎掺合成么?喂……叶起南!你闹够没有!”许乃峰见叶起南根本不理他,直接一口气干掉了满满一玻璃杯的高浓度白酒,急得眼睛都红了,上去就拉住他的胳膊把人往门口拖,可偏偏这时候,那该死的胃又好像是跟他作对一样,抽筋般地疼了起来。
叶起南力气也不小,再加上许乃峰胃疼使不上劲,直接一把将他甩开,然后苍白着脸,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静静道:“许乃峰,医生说你的胃不能再喝了。你想让我眼睁睁看你死,是么?”
说完,叶起南又拿起第二杯,一句废话没有直接仰起头喝光。然后连喘气的间隙都没有,一杯喝完立刻又拿起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就像在跟谁赶时间似的,眨眼间就把许乃峰倒在几个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叶起南喝得太快了,快到许乃峰根本来不及阻止,而此时他看着眼前这个站在酒桌前,像灌水一样灌白酒的人,一时间竟然也忘了动作。
被叶起南喝酒架势震住的不仅仅是许乃峰一个人,就连沈云鹏和他手底下那几个办事的人,也都不错眼珠地盯着这个喝酒喝得有点吓人的年轻人,谁都不发一点声音,他们心底甚至生出一种恐慌,担心这么喝下去会弄出人命……
两斤白酒下肚,叶起南的脸染上一点红晕,表情不多,只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当他伸手拿起另一瓶没有开封的酒,准备直接对着酒瓶喝的时候,许乃峰终于回过神来,也顾不上胃疼了,冲过去将那瓶酒抢过来,胳膊一揽,半搂住叶起南有些摇晃的身体。
“叶起南,你他妈疯了么!不能再喝了,听话。”
叶起南的目光有点迷茫,好像半天才意识到有人跟他说话,他看着许乃峰,再看看他手里那瓶刚开了的酒,声音很轻地喃喃道:“乃峰……你不让我喝这瓶,那我刚刚那瓶就白喝了……”
许乃峰喉咙发紧,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窒息般难受。他很多年没流过眼泪了,可是,此时此刻,那陌生的热流却控制不住从发红的眼眶里溢出来,连带着,一个男人破碎的自尊。
“起南……那也不能再喝了。”许乃峰紧紧握着那瓶酒,不论叶起南怎么抢都不肯放手,两人僵持着,晃动中,酒洒出来不少。
叶起南也有点恼了,眉头微蹙起来,说话却不太清楚,“酒都洒出来了,要是不够两瓶的量……我还得开第三瓶。乃峰,这个酒很贵,我们现在浪费不起……我们……没有钱了……”
许乃峰死死攥着酒瓶的手,越收越紧,甚至连手心也被指甲掐得生疼。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沈云鹏,那黑沉的目光很瘆人,沈云鹏身边的几个人甚至以为下一秒许乃峰就会扑过来生啖他们老板的肉。
而沈云鹏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与许乃峰对视着,丝毫不为所动。
叶起南已经有点迷糊了,许乃峰将他安置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然后走到沈云鹏面前,在包房里刺眼的灯光下,在当场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的注视中,低下头,弯下膝盖,给沈云鹏跪了下去。
“沈哥,我许乃峰这辈子没这么求过别人,但我今天求你,帮我们一把。这天大的人情我一辈子记着。”
周围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沈云鹏,其他人甚至不敢再看向跪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人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绝望的戾气甚至一度让他们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生怕自己这张脸会被那双几欲喷火的眸子牢牢锁住,然后在某一天被秋后算账。
沈云鹏却生生受住了许乃峰这一跪,眯着眼打量着许乃峰,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却不是对许乃峰说,而是对他身边的人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想单独跟我兄弟说说。”
很快,那些之前陪着的人就都出去了,好像都松了口气般,最后只留下一个助理在门口守着。沈云鹏老鹰一样的眼睛紧盯着许乃峰,忽然笑了:“许乃峰,你还真是有种,也算条能屈能伸的汉子。我沈云鹏敬佩你这样的人,起来吧,兄弟之间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仿佛已经僵硬成石块的人动了动,目光里带着丝怀疑。
“我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是答应帮你了,起来吧,你这么跪着也是折我的寿。”
“多谢。”许乃峰除了这么干巴巴的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起身以后立刻去看叶起南,然后二话不说架起他就往门外走。
“等一下。”沈云鹏在后面唤住他们。
“沈哥还有什么事么?”许乃峰语气冷淡。
“乃峰兄弟,我想你也是个明白人。我们两个原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你说我至于这么害许主任么?”
“沈哥您放心,这一点我明白。”
“那就好。”沈云鹏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一个酒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了上面的人,不过既然我认了你这个朋友,就有必要提醒你,像今天你求我的这种事,你解决了一件,不一定能解决第二件,第三件。只要你们许家不能从根本上摆脱困境,这种事就会不断地找上门来。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你倒是可以留心一下何晏昊那个傻小子以前在南边折腾的买卖。当初他走私的货物可是不少,为了销赃没少想门路,指不定哪批货趁人不注意就跟人家合法交易了呢,你说是不是?”
许乃峰听沈云鹏这样说,心思一转,很快想到了自己公司以前和一家广州公司做的建材买卖生意,神色一变。
“还有,你当年提供的证明王家走私军火的证据,也要小心地处理干净,免得什么时候被人拿来倒打一耙。”
“多谢沈哥提醒,您这个情我记着。”许乃峰微微和缓了口气,这次的道谢倒是比刚才多了很多诚意。
“嗯,以后的事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帮了你这回,我以后的日子可能也不大好混,估计得去国外避避风头,咱兄弟两个短时间就别再见面了。”沈云鹏说着也站起身,笑着拍了怕许乃峰的肩膀,然后就直接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沈云鹏坐进车里的时候,那个之前一直守在门口的助理不明白为什么老板突然又改主意要帮着许家,他是沈云鹏的心腹,倒也不用避讳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
“小刘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姓方的拜托让我们帮他把那个叶起南弄到手,结果半道上突然杀出来一拨人,愣是把人给截下来了?”沈云鹏没有直接回答助理,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嗯,记得,那拨人挺神秘的,我们查了很久都没查出他们的来头。”
“是啊,就连我们都查不出来,你说那得是些什么人呢?而且,为什么要护着一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没权没势的小孩呢?”
“老板,您是说……”
“今儿个这两人的行事你也瞧见了吧?那个许乃峰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就连那小孩……日后恐怕也是个人物。而且看这情景,两人的关系也不只是像外面传的那样……”沈云鹏给自己在座椅上弄了个舒服的位置,仰头向后靠着,慢悠悠说,“想要在这四九城里淘金子,别对人太好,也别把人往绝路上逼。凡事要留三分余地,千万别把道儿都给自己堵死了,否则以后哭都没地儿哭去。知道么?”
“嗯,明白了。只是……这样一来,那边该怎么交代?”
“交代?”沈云鹏眼睛轻蔑地一横,笑容里显出几分狡诈。“交代什么?嘴长在我那兄弟自己身上,他临时变卦不想顶这行贿的罪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沈云鹏走后,许乃峰没有多做停留,迅速搀着叶起南去洗手间,将叶起南扶到水池边,然后手指伸进他的喉咙,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哄着:“起南,那么多酒不能全喝下去,得吐出来,可能有点难受,你忍一忍。”
叶起南被许乃峰弄得很快就吐了起来,他刚才吃的东西不多,此时胃里大多是酒,返出的胃酸混着浓度不低的酒精,刺激着脆弱的喉咙和食道,烧得他难受,整个胸腔都像着起火来。刚开始是因为被抠着嗓子条件反射地作呕,到后来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吐,每一次都伴随着胃部的抽痛,喉咙的烧灼,还有不停的咳嗽,眼泪也被刺激得往外流,很快,叶起南的脸就白得像纸。
许乃峰看得心一抽一抽的疼,轻拍他的背,嘴里不停地说“快好了”“吐出来就好了”“再坚持一下”之类的话,声音哑得他自己听着都陌生。
直到吐得胃里再也吐不出一点东西,只剩一下下的干呕,叶起南才就着水池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抬起头时,看着镜子里站在旁边的许乃峰,有点虚弱地笑了笑,说:“乃峰,别担心,这种事我上辈子常碰到,比较有经验。”
叶起南的话就仿佛一击重锤,敲在许乃峰早就已经疼得有了裂纹的心脏上。他深吸一口气,将叶起南紧紧抱住,在他的头上吻了下,觉得被压抑得无法喘息。
不料叶起南却在这时闷哼了一声,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许乃峰察觉有异,立刻放开他低头查看,之前没有注意到,直到此刻,叶起南的手抚上大腿一侧的某个地方,他才震惊地睁大眼睛!
只见,叶起南的腿上正扎着几枚细长的钢针!从外裤直直扎进皮肉里,扎得极深,米白的布料上也只是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起南,你这是干什么……”
叶起南死死咬着唇,将扎进腿里的针一根根拔`出来,疼得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现在……酒量不好,我怕会撑不住,进门前,特地扎了几根针。”将针全弄出来,叶起南疼得倒抽气,说话也断断续续,“我怕我喝一点就倒,那样就帮不了你了……还好,这方法挺有效,虽然有点疼,但,意识还清醒。”
许乃峰看着叶起南,怔怔地说不出话,他觉得心里那压抑已久的什么东西几乎要爆发出来,然而他什么也没说,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叶起南身上,直接揽着人离开饭店,上了车。
“乃峰……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好像还有瓶酒没喝完……”果然,叶起南一离开疼痛的刺激,就开始迷糊起来,喝醉以后喜欢笑的毛病也渐渐显露,嘴角无意识地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带你去医院,针扎得那么深,也许会感染。”
“不会的……那是魏子齐针灸用的针,消过毒的。”叶起南在副驾驶懒懒地蹭了个舒服的位置,裹着许乃峰的外套,闭上眼轻轻呢喃着,“乃峰,我们不去医院,回家好不好?你……帮我涂点药水就好了……我好想回家……”
最后因为叶起南的坚持,他们终归是没去医院,而是直接回了公寓。一进门,许乃峰就把叶起南抱到床上,找来药箱,又洗了一条毛巾。
帮叶起南脱掉身上的衣服,用热毛巾给他擦干净身体,准备帮他上药,可是许乃峰一看到叶起南腿上的伤口,就会想起那几根巴掌长的钢针。好像那些针不是扎在叶起南身上,而是扎在他的心里,卡在喉咙中,无论如何都挑不出去,刺得神经都发疼发紧。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地俯身,轻轻地用舌头舔舐那殷红色的细密伤口,一点点,慢慢地吸吮……
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儿,有滚热的透明水珠,一颗颗落在叶起南身上。
许乃峰哭了。
他埋头轻吻着叶起南的身体,觉得心里有把火烧得越来越旺,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起南……起南……”
许乃峰一边亲吻那具因醉酒而微微发烫的身体,一边无意识地叫着叶起南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将这个名字深深刻进心里。
叶起南意识本来昏昏沉沉的,却因为这样轻柔的触碰而醒转,他伸手摸了摸许乃峰的脸,有点疑惑:“嗯?乃峰,你……你怎么哭了?”
许乃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叶起南的眼睛,握住他的手,凑过来在他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然后用力抱紧他,深吻起来。微咸的泪水流进两人交缠的唇舌中,苦涩,炙热,浸没了一切悲喜。
他们拥吻了许久,不停地相互索取着,可是这还是够。
叶起南几乎要窒息,但这窒息给他带来莫名的安全感。仿佛求生的落水者抱住浮木,叶起南紧紧回抱着许乃峰,扯开他的衬衫,将脸埋进那宽阔的胸膛里,闻着属于他的味道,留恋地撕咬亲吻。
“乃峰……许乃峰……”
卧室里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然后是金属敲击在木头上的当啷一声钝响,许乃峰的腰带被扔在地上。
“起南,可能……会很疼。”许乃峰覆在叶起南身上,抬起他的腿,吻着他的脸颊和脖侧,手慢慢探到下面,一边在入口处逡巡着,一边用身体磨蹭着叶起南腿`间,“可以吗,起南……我可以吗?”
叶起南轻哼了一声,算是应许。许乃峰找来润滑剂,手指伸进去,在帮他做扩张涂抹的同时,仍恋恋不舍地厮磨着他的嘴唇,唤着他的名字。
因为异物入侵,叶起南的身体紧张难耐地挺起,双腿下意识盘上许乃峰的腰,将他勾得离自己更近一些,仿佛是在邀请。而许乃峰的吻也越来越动情,甚至他什么时候抽回了手叶起南都没有意识到,直到硬物抵在入口,在周围脆弱而敏感的嫩肉上简单磨蹭了两下,最后直挺而入,叶起南才疼得皱起眉,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疼得喘气,身体战栗着,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但他没有闭上眼,他看着许乃峰,许乃峰也看着他,在只点着一盏台灯的卧室里,两人深深地互相凝视,像是望进了对方的灵魂深处。
没有多余的语言,也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自始至终只是这样一种体位,许乃峰艰难地,一点点地,在叶起南痛苦的目光中,坚定地挤进那狭窄的通道,然后在完全进入之后,开始一下一下,用力而沉稳地挺`进,冲撞,占有,结合……
叶起南的身体并没有发育完全,被迫接受尺寸与自己不符的东西,非常疼,不过痛过之后,在许乃峰小心而温柔的动作下,他也渐渐习惯放松,然后忽然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被许乃峰顶了一下,难耐地发出一声呻`吟。许乃峰看着叶起南,目光越来越深沉,低头咬了咬他的耳朵,下面却直冲刚刚顶到的那一点,反复摩擦顶刺。
“起南……起南……”
许乃峰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激烈,叶起南觉得有股电流从那不停被许乃峰蹂躏的一点蔓延开来,刺激得他全身战栗发抖,有种用语言无法表达的痛快和舒服,简直要把他折磨疯,就连身体前面的小起南也立了起来,随着许乃峰的每一次冲顶而微微颤动,顶端甚至开始往外渗出汁液。
“啊……啊啊……”
最后叶起南实在是受不了,牙关松开,嗯嗯啊啊地叫出声,胡乱地喊着许乃峰的名字,手紧紧抓住他勾着自己双腿的手臂。这种感觉他从来没经历过,上辈子一直做受,却也从未有过这样让人几乎要晕厥的感觉。
“乃峰……许乃峰……”叶起南被弄得几乎快哭出来,可许乃峰却插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深,“嗯啊……啊!”
叶起南觉得下腹酸胀,电流从后面那不停被摩擦的一点直接窜到前面,小起南昂扬着,再也经受不住刺激地颤抖,最后,终于连续射出几道白`浊。
而许乃峰却没有停止,在频率上升到至高点的时候,他忽然埋下头用力吸吻住叶起南,像是要把人吃掉一样发狠般啃咬他的嘴唇,最后的一下刺顶直直没入叶起南体内最深处,然后长久地停留住,身体紧绷地震颤两下,浓浓的热流一股接一股地喷射而出,每一次都伴随着叶起南轻微的呻`吟,悉数注入他体内。
两人紧贴着彼此静静相拥,过了很久,许乃峰才慢慢抽了出去,放开了那已经有些红肿的唇。
叶起南浑身脱力,有点失神地看向许乃峰,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个时候,午后的图书馆里阳光正好,一排排书架间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忽然,身后窜出一个帅气的男生,嘴边扬着痞兮兮的笑,勾住他的脖子说:“嘿,兄弟,帮个忙!”
叶起南回过头……
也许,只是从那第一眼开始,就注定了两世的牵绊。
第二天一早,叶起南醒过来的时候,许乃峰已经不在了。他听到手机在客厅里响个不停,艰难爬起来去接,发现是肖飞,在问他昨天晚上怎么突然从饭店里失踪了,叶起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说了个蹩脚的谎话,说自己不舒服提前离开了。肖飞没再说什么,又问叶起南今天来不来学校,还嘀咕着他和袁唯今天都不来上课,早知道他也不来了,叶起南看了眼时间,忙说自己下午就去学校,这才挂断手机。
昨天毕竟是第一次,叶起南起床后身体还是不适,走路腿都发软,可是让他觉得诧异的是,许乃峰竟然不在。按理说昨天他们刚做过那个,以许乃峰的体贴,一定不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就算有事要出门,也会给他留个纸条或者给他手机里留一条短信。
叶起南给许乃峰打电话,关机,发消息,没有回应。正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忽然听见有人按门铃,过去一看,发现楼下站着的人是袁唯。
“袁唯,你怎么来了?”叶起南给他开了门,很快袁唯便出现在他家门口。
袁唯的目光淡淡扫过叶起南露在领口外的一处吻痕,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有些急促地对叶起南说:“起南,你穿好衣服,快点跟我走。”
“出什么事了?”
“一会儿再说,你先快点收拾,带上身份证件,快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叶起南倒也不再多问,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他极少看到袁唯这么着急的样子,而且他信任袁唯,心里一边琢磨是不是许乃峰真的出了事,很快收拾好东西和袁唯离开公寓。
袁唯的车刚从小区驶出去没多久,就有四五个人直接拿了证件冲上叶起南住的公寓,拿出钥匙堂而皇之地开了大门闯进去。
与此同时,停在小区外不远的一辆suv也发动了引擎,悄悄跟上了袁唯的车。坐在车后座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平日里常戴的金边眼镜早就不知所踪,白色的衬衫领口也松开着,下面穿着军工裤和黑皮靴,从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网络游戏公司高级白领的影子,整个人的形象变化很大,唯一不变的是那冷静泰然的精英气质。
驾驶和副驾驶位分别坐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虽然看起来都是亚洲人,但五官比较深邃,而且气质打扮倒是和那次叶起南被绑架时凭空出现的那帮人差不多。那个负责驾驶的人一边小心跟着袁唯和叶起南他们的车,一边回头对年轻男人说话,一开口却是标准地道的美式英语。
“我说老大啊,我们跟着那小孩,那刚刚上去的那拨人怎么办啊?”
“管他们干什么,你吃饱了撑的么?委托人只是说要保护那个男孩,又没说让我们当中国警察。”坐在副驾驶的人接话道。
“嗯,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了,老大,那个男孩什么时候能去美国啊,我实在受不了这里的空气了。活了二十多年,还他妈第一次学会了用口罩!”
“哼,真该把你扔到撒哈拉沙漠呆几天,上次执行任务老子差点被折腾成人干,这次的活儿算舒服的了!带个口罩算屁,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晗被这两个人吵得不耐烦了,终于开口道:“好了,估计用不了多久这次的任务就会结束了,你们可以拿着钱滚去拉斯维加斯好好快活,看在这次的佣金丰厚的份上,你们都给我好好打点起精神来,跟住了前面的车,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就拿你们的脸去给狗垫屁股。”
两个男人果然消停下来,不再发出噪音,而江晗却转过头看向车窗外,看着这个即将离开的城市,不知想到什么,有点出神。
袁唯带着叶起南一直把车开到郊区才停下来,剧烈的刹车之后,袁唯双手扶着方向盘,沉默了良久,才转过头对叶起南说:“起南,你离开许哥吧。”
“嗯?”叶起南有点没反应过来。
“起南,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袁唯的声音很轻。“而且,他很快就要和我姐结婚了。”
说完,袁唯侧过头,定定地看着叶起南,“许乃峰以后注定要从政,你跟着他只会受苦。起南,你离开他吧。”
叶起南微微一愣,很快目光黯淡下来,“我和他之间……你们不会明白。除非他让我走,否则我不会离开。”
“你和他之间?”袁唯的语气冷下来,抓住叶起南的胳膊用力一扯,领口拉开,露出里面暧昧的痕迹,“就是这个?起南,你别犯傻,你认识许哥也不过两年多,你了解他多少?你知道现在圈子里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叶起南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拉开袁唯的手,将衣服整理好,然后说:“袁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是我们的事。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还是送我回家吧。”
“回家?起南,今天如果不是我得了消息提前一步把你接出来,你现在估计已经被关回孤儿院了你知道么!”袁唯很生气,一向温和的眼睛里压抑着怒火,“许伯母不是简单的女人,她今天一早就派人来抓你去办解除关系的手续,也许还会直接把你转到外地的孤儿院,让你再也没法踏入京城一步。我能帮你这一次,但不可能每次都护着你,难道你真的想等到一无所有的那一天,才会后悔?”
一无所有?
应该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深地体会一无所有的感觉了吧。命都没了,还剩下什么?
如果,如果这一次,真的也是那样的话……
“不会的。”叶起南忽然微微一笑,“这一次不会一无所有的。”
袁唯没想到叶起南会是这种反应,更不理解他说的“这一次”是什么意思。
“不是还有你们吗,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朋友,对吧?”叶起南隐去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继续说道。“你,肖飞,还有魏子齐,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不得不走了,你们还是愿意把我当做朋友,对吗?”
面对这“朋友”二字,袁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到昨天在饭店里看见他在包房里为许乃峰挡酒的样子,有点心疼,也有点妒忌。
可是,看着此时此刻的叶起南,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有着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洒脱,好像看透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回想起当初那个坐在自己旁边,和人说话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的小孩,袁唯刚刚心中那一股几乎被逼近临界点的暴躁,竟然也慢慢平息下来。
“对,我们是朋友。”良久之后,袁唯又露出那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手抬了抬,最终放在叶起南的头上,就像两年前他经常做的那样,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永远都是朋友。”
医院里,许国锋正静静躺在床上吊盐水,口鼻上扣着氧气罩,整个人都没什么意识。
许乃峰倚靠着窗户,不去看坐在病床边正在和他说话的许母,眉头深锁。
“袁雅已经找回来了,你袁伯伯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先去登记把证件领了,等以后袁雅好些了再办婚礼。这次能把你调进部队袁家费了不少力气,未免夜长梦多,婚事还是早点办完比较好……”
“妈,还用我再说一遍么?”许乃峰忽然开口打断许母,“我说了,我不会和袁雅结婚,除非我死。”
许母站起来,慢慢走到许乃峰面前,猝不及防地抬手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打得许乃峰脸都侧到一边。
“你以为你还有得选择么?因为你爸的事,袁家已经帮了不少忙,可是要想给你弄到军籍,必须是袁家直系的亲属,或者有姻亲关系,你不和袁雅结婚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为什么一定要入军籍!”许乃峰也激动了,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的不甘和痛苦越来越浓,声音沙哑,“妈,爸的事儿我不是一直在想办法么,现在最大的两件事我都已经解决了,您还想我怎样?”
“解决?”许母的眼睛里也有了泪光,“你知道什么叫解决?这样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多,不把我们家彻底搞垮了就永远不算完!你知道么,我现在已经听说纪检委开始查你了,当初你爸就警告过你,c省的事儿不让你搀和,你倒好,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现在把柄落到人家手里,你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你爸一样也被关进去?看你和你爸一样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些事我会处理,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没有时间了……”一向性情寡淡的许母此时脸上也落了泪,她本来就有肺病,激动之下更是不停地咳嗽起来,死死抓住了儿子的胳膊,“错过这次机会你就完了啊儿子,许家这些年在政界本来就没什么分量,一直都是有名无实。现在上头的人想要动我们,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借助军队的力量。乃峰,听吗一句劝吧,啊?你和袁雅从小长大,不也是有感情的吗?她现在这个样子,升子也死了,还有谁能照顾她?你忍心看着她这样一直疯疯癫癫下去?儿子啊,算妈求你了……”
“妈,您别说了。”
“难道……难道……非要让我给你跪下!”许母咳嗽得越来越严重,抓着许乃峰的手直接当面跪下去。
“妈!妈您这是干什么!”许乃峰赶紧扶许母起来,许母不肯,他只好也跟着跪下来。“妈,您别逼我……别逼我了成么……”
“乃峰,你从小没吃过苦,不知道什么叫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要是有别的路可走,妈也不想逼你……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你爸被你气得不行,可妈什么时候管过你?不到了万不得已,妈不会这样。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孩子,可是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阶下囚,在法律上你作为他的父亲,可是会影响他一辈子的,将来无论是政审还是别的,都会留下永远也无法抹平的污点,难道你真想这样?”
许乃峰扶着许母的手微微一僵,他坚持了许久,可最后一句话无疑像把锋利的刀子,在他心上狠狠划开一道口。
在叶起南忙着参加保送考试的那几天,听说他要报考国大的法语系,许乃峰曾玩笑着说学小语种以后可以想办法让他进外交部,培养他做外交官。
当时叶起南只是笑笑,给许乃峰科普了一下说法语的国家,最后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要是真的能做外交人员倒也挺好,到时候外派到非洲,我就可以带你去看草原上的动物大迁徙,跟小说里的历险记似的,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许乃峰已经不记得叶起南说的法语系国家都有哪些了,只记得叶起南当时看着他说话时的眼睛,很亮很亮,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对未来的期待。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过去了,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许乃峰又开始疲于应付各种突发的事件,回家以后越来越沉默。他会常常看着叶起南,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过来,然后紧紧将叶起南搂在怀里。叶起南会主动亲吻他,然后两人每次都会做,做很多次,叫着对方的名字,直到筋疲力尽也不放手。
有几次,叶起南发现许乃峰会做着做着就累得睡着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湿滑地流出咸涩的泪,用舌尖舔一舔,有点苦。
春节过后,继许父之后,许母也住进了医院。
许乃峰很久不曾抽过烟了,可是那一晚,他却在客厅里一根接着一根,抽了很多。
叶起南也不问什么,只是坐在卧室里对着电脑写东西,终于,许乃峰过来敲了敲他的门,眼睛微红地开了口:“起南,我们……明天去办理解除收养关系的手续吧。”
打字的声音停了下来,叶起南背对着许乃峰,却只轻轻应了一声:“嗯,好。”
二月十四,情人节。
这一天,许乃峰接到上面的调职令,以特殊人才的身份被调进西藏边区的一个部队,当天晚上离京。
因为是情人节,飞机场里到处都可以看到红玫瑰和巧克力,落地的玻璃窗外,是飘扬的小雪,纷纷扬扬的落在停泊的飞机机身上,像一层晶莹的银霜。
“起南,我走了。”许乃峰穿着黑色的大衣,拖着行李箱,凝视着叶起南,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瘦削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嗯。”叶起南微笑着,走过去抱了抱他,和平常的分别并没什么不同,“我在家等你。”
许乃峰仿佛在心中压抑着什么,微微皱了眉,像是喘不过气,然后飞快地在叶起南的头上亲了一下,拖起箱子转身快步进入安检。
叶起南在原地看着他,直到背影隐入人群。
四月份,北京已经迎来了春天,街边到处可见刚刚冒芽的嫩绿色小草。叶起南每天照旧去学校上课,回来以后写文,看书,喂猫,有时候去看看邵天衡,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去许乃峰为他过生日的那个vip影厅看一场电影,日子过得很平淡。
许乃峰自从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叶起南也没有联系他,只是在晴朗少云的夜晚到阳台看看天空,看能不能侥幸找到几颗还没有被污染的大气覆盖的星星。
这天晚上,北京城下了一夜的雨,整座城市被洗刷得一尘不染,叶起南码字码得有些累,抱起黑子走到窗边呼吸新鲜空气,这时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叶起南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嘈杂的,类似于风啸的呼呼声。
“喂?”
“喂……起南。”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是很清楚,可是叶起南却一下听出了是许乃峰。
“嗯。”
“起南……我现在在海拔四千五百米的边防哨所给你打电话。”许乃峰听上去好像喝了很多酒,声音很沙哑,透着少许疯狂,“叶起南!叶起南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喂,乃峰?你怎么又喝酒了?不是说不能再喝了么?”叶起南听得皱起眉,可是杂音太大了,他必须不断地变换角度才能保证信号畅通。“喂?许乃峰?”
可是对方却很久没有再说话,话筒里只是嘶嘶啦啦的风声,彼此间相隔的,仿佛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浩瀚的时空之海。
“喂,起南……”
终于,许乃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一次声音清楚许多。
“嗯,是我,乃峰。”
“起南……”许乃峰的声音有点哽咽,哑得鸭子一样难听,他在那边深吸一口气,最后终于说:“起南,我要结婚了。”
“……嗯。”
手机没电了,传来了关机音乐。可叶起南仍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即便那边不再有一丝声音。
雨后的天空很干净,雨后的城市也很干净。可是这片灯火斑斓看在此时的叶起南眼中,却渐渐模糊,最后翻搅成一团混乱的颜色。
阳台的窗开着,风卷着雨丝吹进阳台,落在叶起南脸上,好像泪痕。
叶起南站在这城市的高空,俯瞰着灯火与夜空相交织的天地尽头。
“许乃峰。”他对着已经关机的手机轻声说道,“我爱你。”
命运在这一刻捉弄人般地绕了一个大圈,回到原点。
叶起南慢慢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第二卷·蜕变之痛·end--
作者有话要说:呼,第二卷终于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