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地狱修罗(一)
后半夜,苏媚高烧不退,江泠片刻不离地守在床前,苏媚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甚至连求生意志也不强,汤药喂不进去,便顺着嘴边流了下来。
江泠眉头紧锁,见她不肯喝下,便端着药碗,将汤药含在嘴里,吻上了她的唇,喂她喝下,怒道:“秦臻,你若敢死,我便是去阴曹地府也要将你绑回来!”
外头风雪正紧,飞雪似柳絮飘然而下,江泠握紧拳头,脸色阴沉,紧紧地盯着安静躺在床上的苏媚,她竟敢背着他喝了凉药,坏了身子。
秦臻虽失忆,但其实她的性子是一点都没变,她便是不得已逼迫着委屈求全,也决不会让他好过。
就像她签下婚书,用那样决绝的方式逼他现身,如今又喝下凉药,她到底是为了惩罚自己,还是为了惩罚他。
江泠这才发现他拿秦臻一点办法都没有,过去是,现在更是。
他甚至想问自己,他既然放不下仇恨,又为何要将秦臻禁锢在自己的身边,若是秦臻想起了这一切,知道自己逼迫她,强迫她,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秦臻是秦太师嫡女,虽秦家获罪,但她骨子的高傲和倔强却半分没变。
若她想起来这一切,她又会用怎样决绝的方式。
江泠不敢去想,他此刻面色阴沉,眼中绽出冷厉的光芒。
他甚至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秦臻,他想要护着她,小心地呵护她,害怕她受一丝一毫得伤害,结果呢?秦臻遭遇的一切危险都是他带给她的,在扬州城是这样,来到京城更是这样。
是他没能处理好与云依依之间的事,害她无故受到牵连。
都是他的错,江泠一掌拍在桌面,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秦臻之人,沐风听闻动静,轻叩房门而入,江泠冷笑道:“云依依呢?”
沐风见江泠那狠厉的眼神,便知云依依要遭殃,他拱手道:“听说她已经告别了老夫人,连夜赶回青州了。”
江泠看向高烧不退的苏媚,深皱眉头,冷笑道:“就这样让她轻易离开,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沐风知晓江泠的意思,便问道:“那将军想如何做,云小姐毕竟是云贵妃的亲侄女,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云贵妃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江泠笑道:“那又如何!”
江泠很少笑,这笑沐风只觉阴森可怖,沐风上前,江泠在他的耳边吩咐了几句。
“云依依能找来那么多帮手,定是她那三哥云枫所为罢?”
沐风点了点头,拱手道:“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云枫找来的那些人都是市井混混,那些人属下都已经将他们一一收拾,只是巡防营是辰王的地盘,云枫是辰王的人,属下担心因此得罪了辰王,给将军惹来麻烦。”
江泠冷笑道:“你将云枫留给我,其他的人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属下领命。”
到天亮时分,苏媚的高烧总算退了些,人仍烧得迷糊,没有苏醒过来,还总是呓语,许是做了噩梦的缘故,她吓得满头大汗,冷汗淋漓。
江泠片刻不曾阖眼,就连沐风要给他上药,都被他拒绝了。
仿佛只要苏媚离了他的眼,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因金钏还在病着,不能伺候苏媚,江泠便从江府将自己的奶嬷嬷尚嬷嬷接来照顾苏媚。
云枫将云依依给的金镯子和金凤钗拿到当铺换了银票,从江府出来后,便在地下赌坊赌了一整夜,还在昨晚手气还不错,还赢了不少银子,便打算带着银子去烟云楼找新来的花娘。
听说那花娘来了烟云楼才不足一个月,已经是花魁娘子了,听说她那床上的功夫堪称一流,凡是点了花娘的人,都说那种感觉是欲仙欲死,如坠云端一般。
云枫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揉了揉自己乌青的双眼,正待离开赌坊去烟云楼豪掷千金,刚出了赌坊的门,隐约见到远处有个人影至雪地里向他走来。
此刻夜色半退未退,风雪肆虐,大雪夹杂着凛冽的北风,那人身上的狐裘披风随风飞扬,风雪都不能阻止他的前行。
云枫揉了揉那被风雪迷了的双眼,还以为自己眼花,直到他彻底看清那人的相貌。
最俊美的容颜,最清冷的眼神,他手执长剑,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云枫吓得两股战战,颤抖着身子,他没想到江泠会真的为了个外室,来找他算账。
云枫吓得转身逃跑,那剑却飞到他的面前,插在离他一寸之地的雪地里。
云枫吓得浑身直哆嗦,跪在地上,磕头恳求道:“江将军饶命啊,那都是,都是云依依的主意,都是云依依指使的,我与将军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求将军放了我!”
江泠冷笑一声,那冰冷的声音伴随着刺骨的寒风,令云枫浑身上下骤生寒意。
“是你指使那些混混,将苏媚推进了莲池,是也不是?”
云枫迫于威压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他不敢承认,但又迫于威压不得不承认。
他连忙跪在地上,那头磕在雪地里,前额沾上白雪,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他连忙摇头道:“不是我,是我那两个随从,是他们做的,我是被逼的,是云依依逼我!”
江泠立在他的面前,手里的长剑正要往下劈来。
“你不能杀我,若我因此丧命,贵妃娘娘和辰王殿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江泠冷笑着摇头,“你以为我会惧怕他们?”
那剑自云枫的面门劈下,那银光一闪,雪地里落下一道鲜红刺目的血迹。
风雪肆虐,似要将那血迹掩盖,云枫疼得晕死了过去。
只听耳边呼呼的风声,云枫疼醒了,双腿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死在江泠的剑下。
才发现他脖子上套了绳子,被马拖在雪地里,雪地里留下两道长长的血痕。
若非那绳子系了个死结,他早就被拖死当场,只不过他爷是半死不活被马拖着跑,他不敢挣扎,脖子快要被扯断了。
他已被斩断了双腿,痛得死去活来,嗓子已经喊哑了,发出像乌鸦一般难听又刺耳的哀鸣声。
江泠策马上了桥,将他扔进湖里,那湖比常芜院的莲池要深的多,江泠割断了绳索,云枫很快便沉入水底,冬日的水冰冷刺骨,他已经被斩断了双腿,用手拼命地划水,但还是挣扎了几下便沉入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