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 他想结束在春天里
回来后，程言站在阳台上，盯着远处的树木发呆。
如苏白所料，贴吧的贴子被删了之后，那人又发了新的贴子，言辞更加激烈。
昨晚，她捧着手机，在贴吧里待到了凌晨一点多，一句句地去反驳下面出现的负面评论。
只是，她对程言并不是很了解，即便是帮他说话，也都是从未知全貌不予评价、喜欢同性也是正常的这些角度来进行反驳。
若不是这次因为程言，苏白都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玩贴吧，深更半夜还在里面八卦吃瓜，敲着键盘议论纷纷。
又困又头疼之时，苏白往回刷着贴子，发现了和她一样在帮程言说话的人。
她认出了其中两个ID，是张超和陆嘉瑜。
这一晚，苏白是握着手机睡着的，早上白若芳来叫她起床，看见她拿着的手机，还责怪了一番，说她去看电影也就算了，回来后还不好好睡觉。
回了两句敷衍过去，苏白抓紧时间给江墨回了条消息。
昨晚十二点的时候，江墨来问她睡了没，她没立刻回，随后江墨又发了一条，叮嘱她不要因为程言的事情熬太晚。
感觉江墨像是知道她没睡一样，苏白想想还是没回，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也让江墨少担心点。
好在周日没有早自习，七点钟到校时，苏白在楼梯里撞见了张超，对方顶着一副比她还深的黑眼圈，打着哈欠和她道早安。
“希望程言不喜欢刷贴吧。”
进教室时，张超说了这么一句。
目前消息只是在贴吧里散布，如果程言不刷贴吧，且没有人到他面前提，那他短时间内便不会知道这件事。
可，事不如人意。
第二节课开始前，自分手之后，钟雪罕见地出现在了强化班的后门，将程言叫了出去。
“程言，你以前是N大附中的吗？”
程言不太想搭理，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嗯。”
“那你为什么转学啊？”钟雪问。
“不为什么。”
这是程言一贯给别人的回答。
强化班里的人对此也有过猜测，但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便也没有揪着不放。
老何从办公室的方向走来时，程言看见了，但他当时并没有为自己和女生在交谈而觉得紧张，他知道，以老何的为人，不会因为男女生间说几句话，就冠上早恋的名号。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想到钟雪会说出后来的那番话。
“程言，我听说你转学，是因为你喜欢男生，和男生滥交，在N大附中被同学孤立排挤，所以才转学的，对吧？”
程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余光里，老何愣在了原地。
“我现在想想就挺后悔的，我之前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呢？”钟雪上下打量着程言，目光里是毫不掩饰地鄙夷。
“程言，你可真恶心……”
“你嘴给我放干净点。”张超从教室里冲出来，一把拉过程言护在身后。
“说谁呢你！”
“说你啊。”张超居高临下地看着钟雪，学着钟雪的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长长地“咦”了一声，“想说别人之前，首先得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啊，张口就来评价我们程言，您配吗？”
“我为什么不，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钟雪梗着脖子，伸手指着张超。
张超翻了个白眼，“我说的不对吗，你是程言什么人，是他亲戚还是他朋友啊，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说他？”
“我就是单纯地给他提建议。”
“单纯地给提建议？钟雪，你是成绩比他好，还是长得比他好，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谈过的对象很多，心智很成熟，就腆着个脸来教育别人了？”
“你——”
“一个个干嘛呢，预备铃响了没听见？”
老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钟雪的身子僵了僵，紧张之余，又有些好奇，不知这个班主任听到了多少，会不会和她一样，觉得程言很恶心。
张超也愣了一下，他急着出来帮程言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老何。
“还站着干什么，回教室准备上课啊！”
老何走到没动的三人中间，看向钟雪，“怎么了，想在我们班级上课吗？”
“没、没有。”
钟雪说完，匆匆转身回了教室。
“你们俩也别站着了，回去吧。”
抬脚欲走，老何举起手里的教案，虚点了张超一下，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会欺负女生啊。”
没给张超回答的机会，老何便往前门走去了。
松了一口气，张超转身在程言的胳膊上拍了下，碰到的瞬间，他看见程言下意识般地缩了一下胳膊。
顿了半拍，张超若无其事道：“走吧，回教室上课了，不然老何该生气了。”
“嗯。”
转身进了教室，一抬眸，程言便对上了祁喻的目光。
对方似乎是在发什么愣，对上视线后，仓皇般地将身子正过去，不再看他。
在程言从他座位后面经过时，祁喻还将凳子往前挪了一点。
课后，老何先将张超叫走了，过了几分钟，张超回来，让程言去了办公室。
程言前脚刚走，后脚张超就跑到了苏白的座位旁，将课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下。
“老何找你是干什么了？”苏白拧着眉问。
“老何听见程言他喜欢男生的事情了，找我去问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又让我教他去贴吧看了一眼。”
张超说完，有些担心，“苏苏，你说老何他不会对程言说什么难听心的话吧？”
“应该不会。”苏白说。
高三转学这种事情并不常见，因为环境对学生会有一定的影响，情况允许的话，没有哪个家长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转学，老何必然也知道这一点。
想当初程言刚转来他们班级时，老何笑得合不拢嘴，必定是对程言的成绩有些了解的，而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班主任，了解的，绝不可能只是成绩，怎么着也得打听一下转学的原因。
毕竟论教学水平，N大附中，比三中可是要好得多。
或许老何不知道程言喜欢男生，至少也应该知道他在学校和同学关系不和之类的。
做了个深呼吸，苏白有些厌恶自己刚刚的猜想。
她会这么想，是已经相信了那个贴子里所说的事情。
虽然她并不觉得喜欢同性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刚刚，她确实没经过任何验证，便认为程言是同性恋了。
或许是因为，她曾经听祁喻说过程言被人欺负的事情，而喜欢同性，又确实是一件会被周围人排挤的事。
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张超就这么蹲在苏白的座位旁。
突然，他拍了一下苏白的胳膊，“哎，苏苏，程言回来了。”
因为过于激动，他手上力气半点没收着，苏白被他拍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张超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站起来盯着教室门口的程言，“不过，我怎么感觉他没准备进教室啊。”
苏白转头看去，程言站在阳台前，似乎正往远方看去。
对自己来说，阳台不算高，他只要稍微用力，就能爬上去。
程言将视线转移到远处的树木上，因为是冬天，除了一些常绿树，大多数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并不多好看。
他觉得，死在这种季节，莫名有点儿凄凉。
如果还是跳楼这种方法的话，更凄凉了。
其实，他想结束在春天里。
春暖花开，有点儿美好，万物复苏，更加没人会在意他的消失。
要不是听了钟雪的话，程言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被传成了这样。
下课张超被老何叫走的几分钟里，他久违地打开了手机，看到自己那个所谓的弟弟发来的很多条消息。
先是一大堆关心，问他过得怎么样。
说知道他性格冷，不喜欢和同学谈心，所以会帮他，在学校里好好给他做个介绍。
后面的消息他没看，直接打开了贴吧。
三中没有N大附中那些个从N大学来的表白墙之类的公众号，大家获取消息的地方，基本还是靠贴吧。
进了贴吧，在最新回复的第一条贴子里，程言看到了自己。
每多看一行字，程言的心就更凉一分。
他没来得及看完下面的评论，张超就回来了，说老何叫他去办公室。
老何人挺好的，没有问他关于贴子的事情，只是关心了他的学习、生活，事无巨细，最后让他要学会放松，也要学会倾诉，要是有什么心事，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他，抑或是苏白聊。
老何人确实挺好的。
可程言还是觉得很累。
从Y市到N市，几百公里的距离，需要坐四个小时左右的大巴车。
可在这个信息时代，距离，并不能成为掩盖他过去的依托。
哪怕他的弟弟不踏入Y市半步，依旧能让他再次陷入如当初在附中那般的泥沼中。
老何或许现在不在意这种事，可以后呢？
当这些事在整个三中散播开来，大部分人都排挤他、唾骂他的时候，那些少部分觉得他没错的人，真的还能站在他这边吗？
他没有那个信心，能让这些和他交情浅薄的人，站在他的身后，一直支持他。
即便真的有一部分愿意支持他的人，到时候，他也不希望这些人，因为他，而受到大部分人的责难。
程言突然觉得，无论自己到哪里，都会有人跟着他，未经他的允许，便将他的曾经一一说出来。
唯一解决的办法，似乎就是，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阳台不高。
要不，冬天就冬天吧，虽然比起之前的秋天，好像更凄凉一点。
可秋天已经过去了，春天，又太远了。
等会要上课了吧，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因为他放个假，那时候，同学们谈论起自己的时候，或许会因为假期而多几分感谢吗？
阳台下面是草地，不可践踏，所以不会有人在，砸不到人，挺好的。
嗯，就这样吧。
程言抬脚，向阳台又走近了一步，他抬起双手，搭在了阳台面上，掌心开始用力。
“程言。”苏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听着有些急。
注意到男生的身体有几分僵，苏白的视线从他的手上收回，快步走到他身侧。
“吃糖吗，程言？”
掌心摊开，里面是几颗巧克力和奶糖。
“味道都还挺不错的，程言，来一颗吧。”
男生没动，苏白就这么静静地举着手，面带浅笑，期待地看着他。
“好，谢谢。”
程言将手从阳台上拿下，随便挑了一颗糖，剥开放进嘴里。
苏白自己却没有吃，将剩下的糖放进了口袋。
“过几天就是元旦了，我们应该会有班级里的元旦晚会。程言，你会什么才艺吗，到时候也表演一个吧？”
“不会。”程言冷冷地说。
他都不一定活到那时候。
“不会也没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上去表演的，我们只管看就行了。”
没接话，程言含着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阳台台面。
“你们附中在元旦的时候，会有元旦晚会吗？”
“有。”
“是班级的，还是像一中那种大型的晚会？”
头一次，程言觉得苏白话挺多的，明明之前看她，说话都是只挑重点的。
心里吐槽完，他开口回答：“大型的。”
“那应该挺热闹的。”苏白干巴巴地说。
她有些不知道聊什么，但又觉得，不能放程言一个人在这儿。
“快期末了，老何找你是不是聊了成绩啊？你也别有压力，老何就是看你考得好，对你有期待……”
“贴吧里说的是真的。”程言打断了她的话，偏头和她对视，目光如死水般沉寂。
“我的确喜欢男生，我就是因为喜欢男生，所以被孤立被排挤，在附中待不下去了才转学过来的，我就像贴子里说的那样，是个恶心做作的人”
不就是想问他这个吗，他自己说出来。
“那又怎样？”
“什么？”
苏白没再顾左右而言他，毫不躲避程言的视线，“所以呢，你喜欢男生，那又怎样？”
“你没看贴子吗，我做过很多恶心事。”程言说。
“真的吗？贴子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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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超市逛得太嗨，回来差点没码完。
五月份缺的那一章，三号补。
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