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复社四公子

七月十五，中元节，日薄西山。

李天涯带着书僮玉墨，骑马跟在老师国子监祭酒何学海的轿后，往贾府付宴。

进了平江府路，左首一座大宅，正门有两座雄伟的石头狮子。

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贾府十馀人，正忙着迎客。一行人进去后，又有好多宾客从长街两头过来。

上次李天涯来过一次，不过那次是从左边角进去，这次从正门进，气象又是不同。

进了贾府二门，绕过照壁，又有一身的华服贾俊、贾敏领众家仆恭候。

何学海下了轿，贾俊及贾敏迎了上来，贾俊见到李天涯，微微哼了一声，也不理李天涯，自去与何学海见礼。

贾俊及贾敏行礼道：“恭迎何先生，家父已在晓春斋相候多时了。”

何学海微笑道：“免礼，有劳世侄引路。”

说着又对李天涯微微颔首道：“子楚，过来见过两位世兄。”

他多少知道贾俊和李天涯的过节，这是有意为他们化解。毕竟，李天涯得罪了候府公子，后患无穷啊。

李天涯上前行礼，贾俊虽然不情愿，但碍于何学海面子，也只好与李天涯见礼。

贾敏上前拉住李天涯轻声道：“子楚兄，请跟我来。”

于是贾俊及贾敏前边引路，一行人往贾府深处走去。

经过几个院子，有垂花门、抄手游廊、穿堂…...

贾府坐北朝南，七进五门楼。

整座府第的建筑为典型的江南园林式豪宅，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但见一路上，雕梁砖刻，重楼叠嶂，重门深巷，迂回曲折。时见假山叠嶂，流水潺潺。

园中高阁、回廊、亭台、水池、假山，一应俱全。极江南园林之妙，尽吴越文化之巧。

李天涯跟着他们，看得目不暇给。穿过一道玫瑰月季交枝儿搭成的花洞，往东一带空地，到了一处园林，碧沉沉郁苍苍一大片茂林修竹，花木茂密，其中石山径幽，亭榭错落，虽盛夏时节流火铄金，一入园林，便觉水汽沁凉。

进了一个大厅，流水双闸旁，上题:云月厅。

大门金漆红柱上，极精神一笔颜书楹联：

一径竹阴云满地；

半帘花影月笼纱。

云月大厅里，只听得人声喧哗，近百余人分坐各处，分别谈笑。

李天涯一眼望去，见大部分是年轻士子，青年书生，里面也有不少熟人，侯朝宗、宋佳、孙山、杨龙山，陈子龙，还有阮大铖俱在。

有不少是国子监学子，祭酒何学海进来，都过来行礼拜见，口称“老师。”“先生的。”顿时场面一阵混乱。

何学海微笑叮嘱了几句，让众人不用行礼。早有府里执事来迎，把他迎往里间去了。

原来何学海等人不与大厅众人一起，贾正善在里间晓春斋另设宴席。

贾敏把李天涯带到宋佳等人那张桌子，说了声“慢待”，自去忙碌去了。

除了宋佳，这桌子上孙山及陈子龙，其他两人李天涯也不认识。

众人见面一阵寒喧，宋佳又介绍两人与李天涯认识。

其中年稍长的叫陈贞慧，字定生，宜兴人。方以智，南直隶桐城人字密之今年方十五岁。

李天涯也自报家门，陈贞慧惊讶道：“你就是李子楚？久仰了。”

最近李天涯在金陵名气颇响，陈贞慧今年二十二岁，生得方脸高鼻，仪容魁伟，留有短髯，两眼炯炯有神。李天涯观他风范有几分像燕赤霞，不由大起好感。

陈贞慧极有志向，他交游广泛，:准备谋划复社，正在金陵网罗人才，因此对李天涯略有了解。

他也出身名门，陈于廷，东林党人，官左都御史。他与宋佳、侯方宗等人交好，从他们口中了解到李天涯人品才学，大为欣赏，有想邀请李天涯进入复社。

方以智圆脸大耳，一副毛头小子模样。

其实陈贞慧及都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金陵四公子成员，是缔结复社的骨干，特别是陈贞慧，更是位列四公子之首，在后世声名极响。

只是李天涯对他们两个名字不太熟悉。他因桃花扇中之故，只对里面相关人物，如候朝宗、李香君等人更有了解。

当下，众人围坐契谈。对于陈贞慧言辞中的招揽之意，李天涯不置可否，他对明朝东林党诸人，也多有好感，现在的老师何学海也是东林成员，本来加入也未尝不可。

明末党派林立，各自割据。自万历起，趋腐败，党派林立，党争迭起。东林党与宦党、浙党之争。

万历三十三年，被明朝政府革职的吏部郎中顾宪成，与同好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等人，在他的故乡无锡东门外东林书院讲学。讽议朝政，品评人物，抨击当权派。一时“士大夫抱道杵时者，率退处林野，闻风响附”。

一部分在职官吏如赵南星等也遥相应合。东林党以此得名。与东林党同时，另一批官吏士绅又组成浙、齐、楚、宣、昆各党派。

这些党派相互之间也有矛盾，但他们都与大地主集团相互勾结，“务以攻东林排异己为事”。

宣党首领汤宾尹是宣城人，昆党首领顾天峻是昆山人，其他各党皆以乡里命名。在这些党派中，以浙党势力较大，浙党首领沈一贯、方从哲都先后出任内阁首辅，在朝当政。

明末党争从万历二十二年“京察”（考核官吏）开始，一直到弘光元年（1645），始终没有停止过。无论是在政治问题上，还是在军事问题上，都争论不休。开始是东林党和齐、楚、浙三党之争，后来演变为东林党与阉党之争。

东林结党给明朝造成的损失是深重的，不少人对东林结党的危害认识不足，而被东林党华丽的词藻和“清流”的外衣所迷惑，对其多有追捧和誉美之词。

李天涯目前不想过早进入任何团体，以为一入党，必然受诸多约束，早早被贴上标签。另外李天涯知道，几年后魏忠贤的阄党对东林党大肆追捕。好多东林党人都因此罹难，其中东林党人阮大铖更是临阵变节。

熹宗天启时，党争愈演愈烈。最初，东林党人叶向高、邹元标、杨涟、赵南星等人得到执政的机会，浙、昆、宣各党派一度受到排斥。

为时不久，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宦与浙、齐、楚、宣、昆各党中的一部分人结成联盟，被东林党称为“阉党”。异军突起，魏忠贤是司礼秉笔太监，又提督东厂，爪牙有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名目，朝廷内外，“遍置死党”，从而把持朝纲，为所欲为。东林党人激烈反对“阉党”掌权。

杨涟上疏劾魏忠贤二十四大奸恶，被锦衣缇骑逮捕。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黄尊素等人也被捕处死。东林党受挫。崇祯帝继位，捕杀阉党。南明福王政权下，东林党人与阉孽的斗争仍在继续。如“复社”与马士英、阮大铖的斗争。

面对陈贞慧招搅之意，李天涯含笑婉拒，只说目前志于学业，等明年乡试后再考虑加入。陈贞慧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也觉得情理之中，现在李天涯生员身分，确应专攻学业，而且李天涯又没把话说死，言辞中对复社诸人颇有欣赏之意，心想，这事不急，以后再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