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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五十八章 转机

    卿筱曦的行动很快,和我撕破脸之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大面积地抢占衣尚的市场份额,本来这种不正当的竞争是世人最不齿的,但是叶氏家大业大在国内服装界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所以就算他们再多吞并几个衣尚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为衣尚说一句公道话。

    母亲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执拗地出了院,不管我和父亲如何劝慰她都没有用,我知道最近几天报纸上接二连三出现的有关衣尚的新闻让她再也坐不住了,无数家和衣尚有合作关系的公司都陆续登报表示再没有可能和衣尚继续合作,当然他们改投的公司自然是叶氏。

    面对自己也有份参与打下的江山被一点一点侵占直至分崩离析的边缘我强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卿筱曦使用这种手段无非是想要我妥协,我如果真的妥协了那就是正中她的下怀,不管是从私人恩怨的角度还是每个男人都有的那点骨气我都不能轻易屈服在卿筱曦脚下。

    仅仅几天时间父亲整个人就苍老了不止十岁,衣尚是他一手创建,真的要亲眼看着自己多年来的心血一点一点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但他也只是一天一天憔悴下去,并没有对我始终坚持不肯向卿筱曦服软而责怪过我半分,或许是他已经对我死心,觉得说不说都只是徒劳吧。

    母亲则截然相反,她不忍心衣尚就这样被叶氏吞噬,在家几天时间她打了上千个电话,只要她想得到的有可能会帮衣尚渡过难关的人她都一个不漏地试过了,结果可想而知,锦上添花尚可,但要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给衣尚雪中送炭除非那人有通天的本事,否则为了一个小小的衣尚而和大名鼎鼎的叶氏为敌的确是不聪明的做法,这个时代已经教会了所有人怎样明哲保身,母亲求助无援的结果我早已心里有数,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在衣尚的市场份额被叶氏逐步侵吞中流逝,我从来没有觉得几天的时间能有这样难熬过,就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家里的氛围也到达了史无前例的冰点,一家三口见了面谁都不说话,父亲就像一个隐世的老翁一样对外界的消息不理不睬,成天都呆在书房里翻看着衣尚从成立之初到这个春节之前所有的业绩图表,他可能是觉得那些辉煌的时刻已经不复存在想要好好回味一下。

    母亲见了我始终是那样一副想要吃了我的表情,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冷冽的眼神扫过我时留下的彻骨冰凉,这个家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馨和和睦,我痛心,但,我不想低声下气地向卿筱曦讨饶求她放过衣尚,放过这个已经濒临支离破碎的家。

    我始终铭记那天在医院的病房里答应以隽的话,我向他承诺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失去衣尚只不过是一个必经的过程,我们生在荆棘丛里长在荆棘丛里,即使遍体鳞伤也要勇往直前,我不想对以隽出尔反尔,所以就算亲眼目睹衣尚一步一步被瓦解我也不想退却,就算父亲已经用沉默的屏障来将我和他隔离我也不想放弃这份倔强,就算母亲恨不能用目光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会向卿筱曦摆低姿态。

    2012年1月30日,正月初八,到这一天衣尚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市场份额已经悉数被叶氏吞并,对于衣尚来说这已经是倒闭的临界点,只要这个数字超过百分之八十五衣尚立刻就可以关门大吉,我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我明知道只要我一句话这样的局面就可以扭转,但是我没有开口,开不了口。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惧怕下一刻就会听到衣尚已经倒闭的消息,我渴望着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滞,哪怕是让我喘一口气也好。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我房间的门,我无精打采地从床上起身挪到门边打开了门,是母亲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今天的报纸,正面几个大字赫然就是衣尚倒闭在即的消息。

    我痛苦地别过了脸,小声问道:“有事吗?”呵呵,谁不知道我这是在明知故问。

    “易尧,可能明天我们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衣尚所有的资金都被冻结了。”母亲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就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样。

    “妈,对不起。”我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对面的母亲,唯一能做的就是道歉。

    母亲突然牵起了我的手,温柔地揉捏着,她在恳求我:“易尧,这里是我们的家,但是我们马上就会连这个家都保不住了,说一声你愿意娶她真的有这么难?”

    比起这样诚挚的语气我宁愿母亲用世界上最尖酸刻薄的话来辱骂我,或者对我拳打脚踢都能让我好受一些,但是偏偏她用了这样的语气我又没办法回应她。

    “妈,我累了。”我把手从母亲的掌中抽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退回房间里想要把门关上。

    “易尧,算我求你!”母亲突然“噗通”一声在门外跪了下来,两条纤细的手臂撑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无规则地颤抖着,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一样,昔日美丽的脸庞已经憔悴不堪,泪流满面。

    “妈,您这是干什么呀?”我猛地一下又把门拉开,飞扑到母亲身边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您这是要逼我从楼上跳下去吗?”

    “你是唯一可以拯救衣尚的人。”母亲用力地甩开我的手,倔强地仰着头看我,一字一顿,“尚易尧,如果你真的狠心到如此地步,那么从楼上跳下去的那个人不会是你,而是我!”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到死角?”我松了手,无力地跪倒在母亲面前,双手捂着脸不让眼泪泛滥在脸上。

    “儿子。”母亲在耳边轻声唤我,柔软的手在我身上轻柔抚摸,“妈妈从来就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就不能为这个家牺牲一下吗?你口中所谓的爱情真的就能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吗?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就不能让我走的时候安心一点吗?啊?”

    “妈,您不明白的,您不明白的……”我低声喃喃,心里所有的苦楚一下子就喷涌了出来,又有谁可以理解我和以隽之间跨越两辈子不变的感情,我想挽救衣尚,我想拯救这个家,我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唯独我不能在明知再次背叛以隽可能导致的后果下还要再犯一次让我痛心疾首的错误,我犯不起了。

    几天前以隽出发去新加坡时曾偷偷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够坚持,所以我唯有恪守着这份坚持。

    耳边是母亲急促的叹息和极力隐忍的抽泣声,我再也无法承受这样僵持不下的氛围,我想逃,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逃。

    连大衣都没来得及裹上,我连滚带爬地从地板上起身飞快地逃离了这个见证了我的成长的家和对我苦苦相逼的人。

    风继续吹,一点都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而减弱分毫,阴霾的天气始终笼罩着这座城市,就像我的心情一样迷雾重重。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风迎面刮来,刀割一般的疼痛,身体上的寒意已经让我冻得麻木,到最后我连抬脚的力气都欠奉,颓然地跌坐在路边的花坛上。

    是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让我找回了些许我还活着没被冻死的感觉,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我不熟悉的号码,按下接听键把手机举到耳边我轻轻“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是一把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卿筱曦淡淡地向我发出邀请:“我们谈谈?”

    隔着电话我听不出她的情绪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无非是想奚落我一番或者大发慈悲地想要给我一条活路,只要我肯低头。

    “你认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必要谈?”我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声音不被寒冷冻得发抖。

    “还是上次见面的咖啡厅,我等你。”卿筱曦全然不顾我的拒绝,说完这句之后直接干脆地挂断了电话,我听着手机里传来持续的盲音才回过神来卿筱曦这是孤注一掷了。

    我很清楚卿筱曦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所在,但是仍然惊异于她这样的执着,如果她只是一个我在商业上单纯的对手那么我想我会很佩服她,只可惜她不是。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竟改变了想法很想去看看卿筱曦还能在我面前玩出什么花招,所以我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希尔顿。

    进了希尔顿咖啡厅,一眼就看见卿筱曦正坐在上次我们见面的那张小桌子旁,我一进门她也看见了我,和我对视一眼之后她朝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似乎是笃定我一定会来一样。

    我慢慢地朝她靠近直到我们之间只剩下一米的距离,我还在做着最后的犹豫,卿筱曦已经开口叫我:“坐吧,我们好好聊聊。”

    与此同时侍者为我送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熟悉的味道我一闻便知道这是我最爱的tte,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卿筱曦已经起身过来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熟稔的语气让我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你的最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谢谢。”我僵硬地答了一句。

    卿筱曦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回到座位上之后又打量了我好一阵才又开口:“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后台当初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什么?”我有些搞不懂卿筱曦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卿筱曦挑了挑眉,倾身朝我靠近,她的脸在tte蒸腾起来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景齐已经收购了叶氏,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是叶氏的新一任总裁,我变得一无所有了,你满意了吗?”

    “景齐?”我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一个人的名字就蹿了出来,我吃惊地望着满脸泰然自若的卿筱曦,难以置信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卿筱曦坐直了身子,用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仍旧高高在上:“景齐的总裁王爵一夜之间收购了叶氏百分之九十的股份,所以叶氏现在已经易主,而我也没办法再对衣尚进行打击,从明天起本应属于衣尚的所有市场份额会悉数奉还,这样子你明白了吗?”

    “王爵为什么会这么做?”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但是这也无法避免地让我感到震惊,而卿筱曦此时安然无恙的表情更是让我摸不到头脑,我觉得混乱极了,现在操纵这盘棋的人又变成了另外一个,而且是我根本就不想再提起的一个人。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卿筱曦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指尖在杯沿不停地画着圈圈,语带慵懒地说,“这个你不是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吗?”

    “……”我一时无话,这样的局面是我万万料不到的,我已经做好了要失去衣尚的准备,为什么王爵还要站出来插一脚,我已经尽力和他撇清关系了,为什么还是要死咬住我不放?

    卿筱曦看我不说话继续调侃道:“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和景齐的总裁有一腿,这真是我见过最混乱的感情纠葛了,不过也相当精彩,你说是不是?”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王爵会突然冒出来拉我一把,你信不信?”我坐直了身子,似乎这样才能让我不被卿筱曦看轻一样。

    “信,怎么不信。”卿筱曦好整以暇地把杯子放回桌上,“如果不是这样我今天也不会约你出来。”

    “其实从最开始这场两败俱伤的争斗就是没有必要的。”我摇头叹气,“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

    “执着?”卿筱曦似乎对这个词语很感兴趣,玩味地咀嚼着,“我很高兴你能用这个词语来形容我对你的感情。”

    我苦笑一下,将身子靠回椅背,无奈地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我也没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卿筱曦接口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把你逼得无路可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我只是想要你说一句你愿意而已,谁知道到头来我居然把整个叶氏都赔了进去,很可笑吧?”她笑了笑又说,“蔓霖一直在劝我尽早收手不要把事情搞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告诉她说我一定会收手,等到你向我低头的时候我就会收手,只可惜我低估了你对夏以隽的感情,你居然真的宁愿看着衣尚倒闭也不肯和我结婚,到这个时候我也才明白即使我真的和你结婚了也不会得到我想要的,只会连剩下的半辈子时间都输给你,那样太不划算。”

    听了这番话说不震动那是骗人的,或许卿筱曦骨子里并非只是刁蛮任性心狠手辣,她也有感性的一面。

    “卫蔓霖回国了?”我问,这个女人曾经也让我震撼过,她对感情的洒脱让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不同于卿筱曦的霸道,卫蔓霖是一个真正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的女子,所以此时从卿筱曦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我情不自禁地就开口询问。

    “对,她回国了。”卿筱曦笑着点头,“这个傻丫头也以为我非要整垮衣尚,天天都跑到我家来纠缠我,无非就是要让我成全你们,你说她是不是太傻了?”

    “她也知道了?”我瞪大了眼睛。

    卿筱曦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说:“蔓霖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她比我要聪明,她知道该舍弃的时候就要舍弃,不像我被感情折磨得面目全非。”

    说实话看着这样的卿筱曦我有些笑不出来,她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怎么会搞到这般田地,我想我应该可以为她做点什么,就冲着她说的那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把你逼到无路可退”,这个时候我已经无心再去深究她说的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我只是告诉她:“或许我可以尝试着和王爵沟通,让他把股份还给你。”

    “不必了。”卿筱曦摇头,“反倒是没有了叶氏的束缚我会活得自在一点。”

    我忍不住追问道:“那你的将来怎么办?”

    卿筱曦的眼里顿时闪现出一抹惊喜的神采,但是很快便又陨落了下去,她看着我的眼睛,平淡地说:“我已经答应杜涵矞要和他结婚,正如你所说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才醒悟,我只盼着这个时候醒悟还不会太晚。他也承诺会给我一个很好的将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没了叶氏就会活不下去。”

    原来是这样,我也不禁为卿筱曦感到高兴,那个等了她那么多年的人始终站在原地守候着她,这份感情一定可以长长久久,我笑着冲卿筱曦点头:“我想应该不会太晚。”

    “借你吉言。”卿筱曦重新端起杯子对我举了举,笑得很灿烂,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是真的已经放下了,算计了那么多年她也累了,无疑杜涵矞就是她最好的港湾。

    我也端起咖啡杯朝卿筱曦举了举,有些话已经不用再说,所有的恩恩怨怨全部化解在这一杯咖啡里,我仰头,豪爽地一口干了满杯温热的tte。

    201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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